易景臣似乎有些懂了,再次打起精神,跟周姐坐地铁、倒公车、又走了二十分钟,弯弯绕绕来到一个老干部退休小区。
他们今天采访,是因为社区举办下象棋活动。
象棋活动看起来相当不正规,没有赞助商也没有广告牌,还不如他们学校的无人机大赛。
周记者来到社区,熟练的跟大爷大娘打招呼,然后拿起相机和采访本,作为本场唯二的记者投入工作当中。
大爷和大娘们,看到生面孔,乐呵呵打听他的情况,还说要给他说个对象。
周记者:“大娘,那可不行,这小孩还没满十八岁呢。”
“呦?没到18可不行,你再长个几年,大娘给你介绍对象。”
“我、我不要对象,我是来采访的!”易景臣第一天上班,根本无法招架热情的大娘,脸蛋唰啦红了。
大娘见状,只说这孩子脸皮薄,也不逗他了。
象棋比赛正式开始,场地在小区花园旁边的老榕树下面。
对战双方的老大爷,一个穿着白背心,一个穿着条纹短裤,蜷腿坐在花园旁边的石头护栏上,周围围着几个人,背后两棵树挂着红色横幅。
即使场地不正规,大爷却展现出作为专业象棋手的架势,每一步棋都深思熟虑,还有两旁的军师团帮忙排兵布阵。
易景臣看不懂象棋,却能感受到两方的运筹帷幄,也跟着紧张起来。
听大爷们说的头头是道,好像评书似的。
周记者站在易景臣旁边,感慨似的说,“这些年,象棋渐渐退流行了,你们年轻人估计都不知道怎么摆吧?”
“我知道怎么摆,可是我最多只能下三步。”易景臣苦恼地说,“规则太复杂了。”
周记者笑笑,“正因如此,才是它的魅力所在。瞧,他们在棋盘上浴血奋战的样子,像不像当年?”
“当年?”
“哦,我忘了告诉你,这里是退休军人社区。正在下象棋那两位,以前都是上过战场,立过二等功的。”
“嘶——”易景臣清楚‘二等功’的含义,看向两位棋手的目光,顿时变得崇敬起来。
“有资格住进这个小区的,曾经都是一个战队的。我们现在的繁荣富强,创建在他们抛头颅洒热血的基础上。”周记者看向易景臣,“小同学,你现在还觉得这场象棋赛不值得报道吗?”
易景臣摇摇头,再次看向繁茂的榕树,以及榕树下战况正酣的象棋赛。
原本将职业创建与理论之上的小易记者,渐渐明白‘新闻’的现实含义。
并非只有爆炸、大劫案、连环杀手,才算得上大新闻。
“我明白了!”易景臣认真地说,“社会新闻不止大冲突,所有来之不易的美好点滴,也值得被歌颂。”
“对,你很有悟性。”周记者赞赏地笑笑,给小徒弟递了个眼神,“别愣着,好好工作,回去还要写稿子呢。”
“嗯嗯!”易景臣懂事的拿起相机,发挥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拍摄本次比赛‘实战照片’。
大爷大娘要过相机看预览图,见易景臣拍摄的照片,比其他记者拍的都好看,纷纷要求多拍几张发给自己。
小易记者非常商道,以公谋私做得特别顺手,给大娘们拍下美美的写真,还指导她们摆出网红五星图形。
直到相机拍得没电,他才消停。
大爷们瞧见这孩子脾气好,有耐心,也乐呵呵跟易景臣说话,问他会不会下象棋。
“跟我下一盘,我让你两个车。”
易景臣清楚自己的实力,怂怂地说,“你让我四个车,我也赢不了啊。”
“我这边总共两个车,咋让你四个?要不我再让你一个炮和一个马。”
“不够。”某只笨猫得寸进尺提出要求,“干脆,你把那个将让给我?”
“瞧你能的!”大爷活了七十多年,没听过如此离谱的让棋方式。
“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易景臣骄傲地说,“你不直接让我赢,我一定会输!”
“小小年纪,怎么说这样没志气的话?”旁边的老兵,对他的丧气非常不赞同,怂恿道,“就让他让两个车,我们给你出谋划策,肯定赢他!”
“来试试啊!”
于是,易景臣在周围人的胁迫中,成为象棋比赛的一员大将。
他感觉自己像个傀儡皇帝,面对楚河汉界,毫无操纵权利。
垂树听政的‘摄政王’们,为了下一步该走哪里,争得面红耳赤。
最终,易景臣和狗头军师,毫无悬念的输掉比赛。
回到新闻台,他熬夜加了个班,把稿子写出来交给主任。
主任万万没想到,这次的新人如此争气,还没入职就写好了稿子。
更没想到,易景臣写的稿子,竟然出乎意料的深刻。
以前那批实习生,包括有些刚刚踏入职场的新记者,写稿子总会带有很强的学术性,好像写论文似的。
乍一看文笔优美,引经据典,展望国际。然而事件本身报道的非常浅薄,好像高考那些议论文。
易景臣交上来稿子,却特别踏实。
即使只是一片短稿,却写的有血有肉,好像他真正体会了象棋比赛。
“可不是真正体会了吗?”周记者吐槽,“我去那个社区采访了四、五次,他们还是叫我周记者。易景臣才去了一次,大爷大娘一口一个‘小易’‘小臣’,有的要收他当徒弟,要的要认他当兄弟,不知道的还以为易景臣是原住民呢。”
“这么说,你这次的徒弟很厉害喽?”主任说完,又有些遗憾,“可惜是个大一的,留不住。”
“确实……”
大一的暑假工,顶多实习两个月,就会回归校园。
在他们毕业之前,有很多变量。
除非新闻台每个学期给易景臣提供实习岗位,易景臣每学期选择新闻台实习。
否则,好苗子很有可能被别人拔走。
这种方案说起来简单,实行起来可未必。
新闻台给的暑假实习名额有限,不能每年都被易景臣占一个。
而且只有寒暑假工作,断断续续,台里要不要给他留固定工位?
主任想来想去,只觉得可惜。
隔天,易景臣领到自己的工作证,正式以暑假实习记者的身份加入部门。
他带来了很多东西,把工位布置的花里胡哨,计算机旁边还放了一个橘色花盆的仙人球。
小易记者布置好自己工位,美滋滋给仙人球浇水。
周记者拎着两份早饭,从外面进来,笑着打趣,“呦,你就呆两个月,工位上的东西比我都多。”
“啊——”
易景臣张大嘴巴,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只能占有这个工位两个月。
“我不可以一直坐在这里吗?我都已经标记啦!”
周记者吐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以为自己是猫科动物吗,用气味就能标记一处地点?”
“不可以吗?”易景臣:理直气壮。
“小孩,天真。”周记者把一份早餐放在他桌子上,摇摇头说,“咱们台里的暑假实习,期限只有两个月。你开学要上大二,课业那么紧张,怎么可能兼顾学业与工作?”
易景臣捕捉到重点,“只要兼顾学业与工作,就可以留下,对吗?”
“哪有那么简单!”周记者继续说,“以前确实有几个暑假实习生,结束以后留在台里继续实习。可是咱们台,对于暑假实习和正式实习的标准,完全不一样。”
暑假实习以‘教’为主,让小同学在实习过程中,了解记者行业。
正式实习是为了成为职业记者做准备,必须得为台里做贡献,成为新闻行业的力量。
“想要留在台里,至少得写出一篇独家报道,而且被采用了才行。”周记者叹了口气,觉得可能性太低了,“暑假实习生基本都有师父带着,很少独立写稿。何况你年纪小,哪有能力跑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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