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预定的是大床房,本来他以为时城会住在疗养院的,他也没想大过年的让人家陪他出来,更没来得及产生什么其他的想法。现在,他也只是庆幸,是大床房。他表面平静,实际脑子里乱糟糟的,所有思念、心疼、埋怨、委屈……搅成一团,心底隐隐火烧火燎,却捋不清楚头绪。
首当其冲的,一股强大的挫败感淹没了他。他太天真,太想当然了。他知道时城的家庭情况,却从来没有当做是多么大的障碍。也或许是时城将他包裹得太好,只允许他参与情感的部分。其他生活的担子,夏清仅仅是旁观,从不曾感同身受。他眼中的时城足够强大与坚韧,夏清一度认为尊重是他能够给予的最大支持,人生中第一场爱情来得过于措手不及,他有些得意忘形,忽略了要去思考,这种不对等的不被允许参与对方生活的态度,除了保护与自尊之外,是否意味着,不被信任与依赖。
他想要见时城,于是他买了票就来了。他满心满眼都在期待对方看到他时同样的惊喜和满足,他以为自己不会拖后腿添麻烦,而实际上,时城连实话都没有跟他讲。
他感到恐慌,心底原本满溢的幸福感与安全感遮蔽了他的双眼,他突然察觉,自己抓不住生活的方向。
这是钱的问题,又不仅仅是钱的问题。
第56章 爱情贵吗?
夏清背对着房门躺了半天,他能够通过声音判断出时城在换衣服。然后,另一半床垫被压了下去。时城平躺着,没有动双人被,也没有触碰到他。
“近一点。”夏清命令。
静默的几分钟之后,时城往他这边挪了挪。夏清反手将被子掀了过去,时城伸手,扯平整。他的胳膊落回来,隔着睡衣贴在夏清的脊背上,谁也没有再动。
又过了好久,久到时城以为夏清应该已经睡了。
他才又小声地请求,“时城,你抱着我。”
这一次,没有犹豫,时城转身,将夏清捞到怀里,低声道,“睡吧。”
“嗯。”夏清满足地喟叹。他本以为会是一个思绪烦乱的难眠之夜,但自从贴近时城怀里,被灼热的体温包围,困意袭来,他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夏清这一晚睡得很沉,但早上时城刚刚动了一下,他就睁开了双眼。本来是背对着的姿势,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钻了过去,睡在时城臂弯里。
这样一个黏糊的依附姿态令他耳根发热,夏清欲盖弥彰地往后退了半寸。
时城顺势抽出被压麻了的胳膊,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去买早饭,你再睡一会儿。”
夏清半阖着眼帘,“今天不用去工作吗?”
时城穿衣服,“可以不去。”
“别啊,”夏清也坐了起来,“我没空陪你。”
时城转身,以为自己听错了。
夏清打了个打哈欠,“我还得睡呢,怎么也得十点起床。酒店赠送的早饭好像就到9点半,你去帮我吃了。我起来之后去疗养院看阿姨,直接跟她一起吃午饭。”他歪着脑袋问时城,“晚饭等你一起吗?”
时城愣了片刻,“你们先吃,我九点过去。”
“好。”
于是,这几天,他们两个都是这样的作息安排。夏清每天去陪李春梅,他带着练习册和卷子,把自己的IPAD里下载了好多家长里短的电视剧也拿了过去。午后,他陪李春梅聊一会儿天,等她睡午觉,夏清就开始学习。疗养院晚饭吃得早,吃完饭,两个人一个带着耳机看电视剧,另一个继续复习。直到晚上时城收工,过来接夏清,也会在病房里待上一阵子,做一点夏清给他画的重点习题。
每天能看到儿子,李春梅都有点幸福得不适应了。她最近病情平稳,四肢灵活度恢复了不少。让夏清帮他在网上下单了毛线和毛衣针,两天空闲时间,就织了一条又松软又厚实的围巾来。
李春梅在夏清脖子上比量着,“你试试,长度行吧,我就锁边了。时城那一条,再宽两指差不多。”
夏清摸挲着,由衷赞美,“阿姨,你手真巧。”乐得李春梅合不拢嘴。
晚上回到酒店,夏清乖乖站着等时城给他摘围巾。
“你也有一条,”夏清告诉他,“跟我这个一样的。”
“嗯。”时城很淡定。
“你说,”他眨巴着眼睛,“阿姨会不会看出来什么啊?”
时城垂眸看他,“无所谓。”
夏清瘪嘴,“我明天能不能不走?”
时城揉了揉他的头发,“明天开始我晚上不能回来了,你一个人住这儿我不放心。再说,马上就开学了。”
夏清蔫蔫地,“不开心。”
时城无奈地亲了他一下。
“不好用。”夏清躲开。
时城着实不会哄,没办法,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盒子来。
“原先打算下个月你生日送给你的。”
夏清接过来,打开盒子,一颗浑圆的黄金转运珠躺在里边,分量不轻。
夏清抚摸着,“贵吗?”
时城顿了一下,“还行。”
“傻子。”
夏清叹息着贴了过去,补上了刚刚断掉的吻。他深重地在时城耳边CHUAN吸,“时城,我们做点什么吧。”
“什……么……”
“我想跟你上……CHUANG……”夏清推着时城往身后的C边退。
“不,”时城罕见地慌了一刹,“别,现在不行。”
“为什么?我等不及了。”夏清急于抓紧。
“我……”时城急中生智,“我还没成年。”
夏清蓦地窒住,退开半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时城自己也脸红脖子粗,强行压抑蓬勃的YU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须臾过后,夏清无可奈何地扑到他身上笑了,时城也随之笑得停不下来。这是夏清第一次见时城真正开怀地没有负担似的情绪流露,值了。
那一晚,夏清到底没能如愿。而时城说的不到时候,他大抵也清楚他在顾忌什么。夏清也没有收下礼物,说好了是生日要送的,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
所以,真正到了生日那一天,一颗金灿灿的珠子被鲜红的手编绳穿着,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好重啊。”夏清卖乖地抱怨,“不会掉了吧?”
“不会,绳子是三股,很结实。”
“你编的?”
“嗯。”
夏清双手攀上时城脖颈,“这算是聘礼吗?”
时城迟疑了几秒,“嗯。”
夏清闭上眼睛,好吧,我等你。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李春梅病情稳定,时城拼命打工攒下了一点儿积蓄,高三下学期回来放更多的精力在学习上,成绩突飞猛进。即便与夏清考不到一所学校,去同一个城市的目标近在眼前。
然而,命运总是无常,麻绳转挑细处捏的老话屡试不爽。李春梅的身体就像是不定时的炸弹,突然衰竭的器官打乱了所有的节奏,时城请了长假,他不允许夏清影响备考。
所以,当高考前最后一个五一假期,学校放假两天,夏清来找到他的时候,时城冷了脸。
彼时,李春梅已经转院进了ICU,每天只能探视很短的时间。时城住在医院外边最简陋的招待所里,一个房间上下铺16个人,阴暗狭窄空气难闻。
时城疲惫不堪,无暇遮掩,所有的无力和窘迫都浓缩在逼仄的空间里。
“你回去吧,”他无奈道,“我还得去工作,你就算自己找个酒店住,我也去不了。”
“我等着看看阿姨。”夏清坚持。
“她不一定清醒。”李春梅现在基本上都是昏睡状态,全凭仪器吊着呼吸,什么时候费用断了,大概也就回天无力。所以,挣钱比探视重要,时城两三天才会抽空去一趟。
“或许今天就有了呢。”
“那你去医院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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