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客气点头,又转头看向付立新,示意对方给大家彼此介绍一下。不光岳林,他和唐喆学都是头回见嫂夫人,上次来的时候人家还没搬过来住。听陈飞说,两口子没复婚,但到了付立新这个岁数,复不复婚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对彼此的爱从未被时间消磨掉,只是当时付嘉逸死得不明不白,成了夫妻俩越不过去的一道沟壑,后面真相大白,在得知前夫做了身为父亲该做的事情后,自然而然地消除了嫂夫人心头的芥蒂。
“哦对,这是悬案组的林队,唐副队,还有小岳,”付立新逐一介绍,到了夫人这,他面上竟流露出一丝难以隐藏的羞涩,“这位是……呵,你们叫嫂子就行。”
“我没名字啊?”夫人嗔怪了一声,随后笑着对林冬他们说:“我叫李蔚芸,别喊嫂子了,我现在是法律意义上的单身,喊我芸姐。”
“诶,芸姐。”唐喆学人帅嘴甜,拍起嫂夫人的马屁“啪啪”作响,“您看着和我堂姐岁数真就差不多。”
事实上丧子之痛早早摧残了李蔚芸的容颜,年轻时定能引得众多男人侧目的清丽面庞上爬满了细纹,新长出的发根雪白一片。可她的眼睛是亮的,付立新的也是,再不似当初那般暗淡,又或者心事重重。
李蔚芸抿嘴一笑,递给付立新一眼神。付立新反应了一下,随即站到夫人身侧,齐刷刷地朝他们鞠了一躬。三人正是惊愕之际,又听李蔚芸情真意切地说——
“谢谢你们,还了嘉逸一份公正,也给了老付卸去肩头重压的机会。”
“别这样,芸姐!本来——”岳林赶忙上手去扶他们——受不起,真受不起——结果自己说着说着眼泪下来了,“本来就是我闯的祸,你们还谢我,真的我都要内疚死了!”
他一掉眼泪,李蔚芸的眼泪也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连付立新都忍不住抹眼。大屁股柯基见主人哭了急得团团转,三条腿蹦着往她身上扑,试图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安慰对方。林冬和唐喆学见状赶忙出言安抚,本就狭窄拥挤的客厅里顿时盈满劝慰之声。
越是质朴的善良越令人动容。真如方岳坤当初质问老天那样,好人没好报么?未必。
直哭到菜都冷了,众人才各自坐下端碗握筷。知道付立新爱喝口,林冬特意从楼下便利店买了瓶高粱酒带上来,要喝就让唐喆学作陪。在征得夫人的眼神同意后,付立新浅抿了一口辛辣且甘醇的液体,感慨道:“以前喝的都是闷酒,现在才尝出点滋味,那天老陈老赵他们过来,我们仨干了一瓶,早晨我发现睡地板上了。”
“什么你们仨,就陈飞和你不要命,人家赵政委一共喝了没两口。”李蔚芸哼了一声,随后给岳林夹了只白灼虾,“小岳,使劲儿吃,别客气,当自己家一样。”
“谢谢嫂子,我没客气,”岳林碗里都快堆成山了,感激之余拍着胸脯保证道:“内什么,以后家里有什么活儿您就找我,修电视修洗衣机修冰箱通下水道换瓷砖什么的,我都能干。”
“恩?你都干了我干嘛?”付立新故作不悦状,“我还没老到干不动活儿。”
岳林表情一尬,又听唐喆学说:“行了你吃吧,大米饭堵不上嘴,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
随后举杯和付立新碰了一个,顺嘴提起正事:“今儿来是跟您问问当年盘龙村那案子,保姆被杀,幼童失踪那个,死者的儿子说,这案子您看过。”
付立新点点头,放下酒杯:“其实这案子当时本该落重案手里,不过这种案子容易出成绩嘛,后面是省厅派于瑞福带人去查的,所以罗队就没跟着掺和,赵欢禧找到我的时候距离案发都过去快两年了……”
赵欢禧就是保姆的老公,赵真禹的爹,付立新干警察之前的同事。付立新是因为在工厂当保卫科干事的时候,解决了一持枪进财务室抢劫的匪徒,立了大功,被推荐进的重案大队。他说,赵欢禧找自己帮忙之前,俩人已经好多年没联系过了,对方也是实在等不到消息,不得已才来麻烦他。
“我当时找了罗队,想重启调查,可那个时候吧……”接过林冬递来的烟,付立新瞄了眼夫人的表情,安心点上,“乱呐,上头乱,街面上也乱,一天天的,忙得脚打后脑勺,罗队的意思是,如果能挖到有价值的线索,他出面跟上面申请重启调查,可哪有功夫挖啊,我去案发现场周遭刚走访了半天就被叫回队里了。”
“那您的直觉呢?”林冬问。
“我觉着那个丈母娘可能有点问题。”付立新断言道,“孙子丢了她应该比任何人都着急才对,可我去找她的时候,她不见我。”
“从她家搜出毒品和毒资的事情,您知道么?”
“知道,我扫听过,她老公不还因此被判了死刑么。”
“我们分析,陈芳华可能才是贩毒案的主谋,她老公不过是个替死鬼。”
啪的,付立新一拍桌子,惹来李蔚芸一记瞪视。
“我跟你说,那于瑞福简直就是泡狗屎里了!”就差把“嫌弃”俩字写脸上了,付立新激动到完全没顾得上看夫人脸色,“孩子孩子没找到,凶手凶手没抓住,他他妈倒立功升官了,你说那堆毒品,不跟送到他手里一样?证据都摆眼前了抓人还抓不全乎!不怪陈飞看他不顺眼,但凡有他十分之一的运气,我们重案这帮人哪个不得去省厅横着走?”
“……”
林冬微笑以对,心说——你们重案的搁哪不是横着走啊?
TBC
第153章
关于于瑞福,林冬并不完全认同付立新的评价。虽说这人口碑不好,传闻仕途全靠走狗屎运,但卷宗上记录的是,当初发现陈芳华家中藏匿毒品的人正是于瑞福。就像揪出邦臣他们违规执法一样,在某些特定的方面,于瑞福有自己的办案路数。在过去为数不多的接触中,林冬看得出这人很有心机,察言观色不比谁差,只是性格方面有点一言难尽。不过考虑到他出身于纪委又管过狱情工作,生平最大爱好是琢磨别人说的话似乎也没那么不可理喻。
而且能赢得上层的青睐,能干还不是最重要的,听话且不惹事才能让领导放心使。历经长达两年的审查,林冬再清楚不过纪委那帮人没事找事儿的工作思路,当然所有能找的事儿都是以前的经验教训,只是进了那地方,好人也得被扒层皮。于瑞福以前干的就是挑毛病的事儿,日常话术有点类似现在网上的杠精,非把人绕进去不可。
比如林冬当时卖房买车,花了一百多万,被纪委知道了,拎过去问话。他的解释是,住在外面没有安全,买个能移动的“房屋”,既能睡觉又能开出去工作走访,买贵的是为了安全性考量。可纪委工作人员怎么理解的?人家觉着,单位有休息室,你跟家睡觉没安全感可以去休息室睡,不然办公室里搁张行军床也一样,卖了房子买辆豪车,有随时跑路的嫌疑。
当时都给林冬气笑了,心说我他妈要想跑路今天就不会坐这了!
然后是狱情部分,这工作林冬虽然没专职干过,但多少知道点里面的门道。严格意义上讲,于瑞福并不算真正管狱情的,因为他以前不是在监狱工作而是看守所,看守所归公安局,监狱归司法局。而真正能撬开的嘴,大部分在看守所里,进监狱的都是判完刑的,立功减刑的最佳时机则是在开庭之前。
也许是上面觉着于瑞福能从看守所羁押人员嘴里撬出消息,办案审人也同样有能力。可惜这俩不是一个路数,被抓之人和没被抓之人的心态完全不一样,被抓的几乎没有不想出去的,但凡有根救命稻草都会紧紧抓住,而没被抓的则是想方设法逃避惩罚,恨不能每一句话都需要办案人员分辨真假,包括他们说名字和身份证号的部分。于瑞福升的太快,缺乏基层刑侦工作经验,空降下去领导团队必难服众。据付立新说,这哥们当年离开重案大队之后,陈飞请全队人去东北菜馆吃了顿垮炖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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