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呛得咳嗽起来,苏晨阳将他抵在后面粗糙的水泥墙壁上,掌心覆着他的后脑,坏笑着说:“当然可以,也让我尝尝看。”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他们都没有穿校服,巷子里也很安静。他们第一次在外面接吻,沈珈叶手里夹着的烟不知不觉中掉在了地上,他却无心再去细品滤嘴里淡淡的芒果气味,满脑子都是苏晨阳口中刚嚼完薄荷糖的浓郁香气了。
一支烟抽得很快,就在他想要拿第二支的时候,被苏晨阳按住了手腕。
“别抽那么多,你爸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沈珈叶抬眼看向身旁的男人。
县医院的安全通道灯光昏暗,惨白的光线打下来上,就像在苏晨阳的脸上涂抹了一层白色的颜料,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显出了几分憔悴感,眼白都爬上了红血丝。
想起他陪着自己折腾了一夜,沈珈叶抽回手来,对他说:“你去休息吧,我爸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
“你听到医生刚才的话了,伯父是癌。”苏晨阳说话间没有丝毫犹豫,完全不避忌这个字眼可能给人带来的精神压力,“你要怎么处理,你有给他买商业险?”
回答他的是沈珈叶转身离开的背影,不过在推开门之前,沈珈叶还是留下了一句话。
“今晚多谢你帮忙,晚点我会把救援直升机的钱转给你。”
推开的门重新合拢了,苏晨阳靠回墙壁上,低头去看一旁的灭烟筒。
沈珈叶抽完的那支烟正躺在一堆凌乱的烟头上,他伸出手去,却在即将碰到时停住了,后脑在墙上用力磕了几下。
这画面恰好被过来找他的祁文慧看到了,祁文慧立刻推门进来问他是不是头痛了。
“没有,”直起上身,苏晨阳沉声吩咐道,“让秦璨帮你一起联系市里的医院,先安排沈闻达转院的事。”
转院手续是第二天早上送到沈珈叶面前的。
他在病房里陪了一夜,快早上了好不容易能睡一下,却被隔壁床病人家属吵架的声音惊醒了。
隔壁那床的病人也是肺癌,由于又要交治疗费,病人的两个儿子争了起来,两兄弟都指着对方骂,生怕少计较一点自己就会吃大亏。
沈珈叶面无表情地听了几句,出去叫了护士进来。
等那两个人被请走后,他去病房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看到祁文慧和负责沈闻达的主治医生在外面等他。
“沈先生,这是转院手续,已经办妥了,您只需要签个名就可以。”
祁文慧将一份资料递到了面前,沈珈叶没有接:“我没说过要转院。”
“是苏总的意思,”祁文慧解释,“您父亲的病情比较严重,县医院的医疗水平有限,转去市里会好很多。”
一旁的主治医生也帮着劝说,提醒他转去的是市里的私立医院,各方面条件都是最好的。然而沈珈叶仍是没有同意,祁文慧只得作罢,不过在开门出去时,她见到沈月揉手里拿着份早餐站在门外。
沈月揉像是在走神,祁文慧对她点了点头便离开了,走远几步听到她追上来的脚步声。
“祁医生,”沈月揉低声唤她,“达叔的情况真的那么糟糕了吗?”
昨晚医生把沈珈叶叫去办公室解释病情的时候,沈月揉已经累得在椅子上睡着了,后来她醒来,沈珈叶只说沈闻达是肺里长了个阴影,具体情况还要再观察。
她其实隐隐猜测出沈闻达的病情不乐观,毕竟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她和沈秀庄在家里照顾,之前沈闻达还咳到吐血。只是沈珈叶不肯说,她也不敢细问,只能把焦虑都吞回肚子里。
“是很严重,”祁文慧的说话方式与苏晨阳一样直接,“如果不考虑转院,一旦再出现危险的情况,可能会因为抢救不及时危害到病人生命。”
沈月揉抓着早餐袋子的手差点要松开了,祁文慧也不是真想吓她,很快换上温和的语气,希望她能劝一劝沈珈叶。
沈月揉接过那份转院的申请,祁文慧在离开之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商业保险?”她茫然地问道。
祁文慧解释了一下,沈月揉听明白了,摇着头道:“珈叶没说过,应该是没有的。我们那地方穷,没人买过这种东西,而且珈叶每个月的工资都拿来养家里了,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买你说的那个保险。”
推开病房门,沈月揉把买来的早餐放在床头柜上:“我来吧,你先吃点东西。”
沈珈叶拧了毛巾在给沈闻达擦脸,眼角余光瞥到一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转院通知书,他停下动作,回头看着沈月揉。
“祁医生跟我说了达叔的情况。”沈月揉才开了口,就见沈珈叶沉下脸:“下次她再找你别理她就是。”
“珈叶,”沈月揉向前一步靠近他,放轻了声音,“我那还有点存款,我把钱取给你,先给达叔病治好了再说。”
沈月揉没有工作,她和沈秀庄相依为命,家里的农田在父亲去世后被亲戚们霸占了,几乎没有了收入来源。后来沈珈叶从自己的工资里挪出一部分交给沈秀庄,既能补贴她们的家用,又可以多个人帮忙照顾沈珈南。
“你的钱别动,”沈珈叶知道她存着那些很不容易,“我能解决。”
一整天下来,沈珈叶都没有离开过病房一步。
学校那边他请了假,汪校长则跟着谢主任来慰问过,傍晚医生来寻房时沈闻达也醒了。
他没什么力气,话说不利索,但能认得出人。医生走后沈珈叶立刻来到病床前,问他感觉怎么样。
望着床边一脸担忧的儿子,沈闻达的手指颤抖着抬起来,被沈珈叶抓住后,他咳嗽了几声,不满地问道:“就一点小毛病,怎么把我送来医院了?”
沈闻达做了一辈子农活,粗短的指头上布满了粗糙的疤痕,握紧他的手指,沈珈叶强忍住难受的情绪,笑着说:“阿爸,别说这些了,你放心养病,很快就能回家。”
一旁的沈月揉也上前来帮着劝沈闻达。见她也在,沈闻达的态度好了些,只是没说几句就又无力地闭上了眼。
沈珈叶去找主治医生了解情况,医生表示沈闻达的各项指标还没稳定下来,话里话外都透着股劝他尽快转院的语气。
沈珈叶回来后就在病房外面的塑料椅上坐着,县医院的住院部很安静,他们这一层只有少数几个病患,晚上七点多都去吃饭了,走廊上悄无声息。
他坐了没多久便睡着了,远处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出来的人看见他仰头靠着墙壁睡着的样子,便接过保镖提的晚餐,放轻脚步走到他面前。
借着走廊上的灯光,苏晨阳发现他眼角处有一点已经干涸的泪痕。
在旁边坐下,苏晨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手臂绕过后背抱住,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休息。
脸颊触碰到温热的颈窝时,沈珈叶的眼睫毛很轻地动了一下,不过苏晨阳并未发现。
其实这个姿势也不好睡,但架不住沈珈叶实在太累,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撑到了极限。苏晨阳的体温驱散了医院走廊透骨的寒意,木质香调也掩盖了刺鼻的消毒水味,他浑浑噩噩地靠着,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苏晨阳盯着对面白色的墙壁,放空大脑什么也没想,陪他坐了半个多小时后,感觉到有视线注视在自己身上。转头看去,沈月揉拎着医院的盒饭,正站在走廊的另一端。
他的手依旧揽着沈珈叶的腰,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沈月揉,直至对方走了过来。
穿着布鞋的脚踩在瓷砖地板上,几乎没发出脚步声,到面前后,沈月揉俯视着他们俩。
苏晨阳的目光不躲也不闪,似乎完全不觉得这种过于亲密的姿势有什么问题。至于沈珈叶则是毫无所觉,脸埋在苏晨阳的颈侧睡得很熟。
张了两次嘴,沈月揉终于将那句堵在心口的疑问问出来了。
“你这么帮他,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她的说话声很轻,怕惊醒了沈珈叶。苏晨阳扶着沈珈叶的头靠回墙壁上,起身道:“去餐厅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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