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裴砚记得问应叙回不回家吃饭了。
走出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给应叙发消息,然后再决定去超市买几人份的菜。应叙通常很忙,消息自然做不到秒回,裴砚已经做好了到超市门口再看看应叙有没有回消息的准备了。结果手机还没有来得及装进兜里就震动起来。
应叙:“下班了?”
裴砚:“嗯呢,准备一会儿去超市买菜。”
应叙:“出来,不用开车。”
裴砚:“你在学校门口?”
应叙:“嗯。”
裴砚本来还有些低落的心情立刻飞扬起来,加快脚步往学校门口去。
已经过了放学时间,应叙的车在门口很显眼,今天也没有司机,是应叙亲自开的车。裴砚笑着拉开副驾驶的门:“应总,今天不忙吗?竟然有空来接我下班。”
应叙摇头:“今天用午休时间换了早点下班。”
裴砚有些惊讶:“啊?都跟你说了不用来接我的,实在想接我叫司机来可以。我又没在意过你忙,无论多晚都会等你回家。”
应叙手搭在方向盘上:“不回家。”
裴砚一愣:“是不是去叔叔阿姨那里?他们催了吗,我还想等我手好了再……”
应叙打断裴砚的话:“裴老师,今天周五,我们去约会。”
裴砚眨了眨眼,片刻之后笑着回答:“好。”
第26章
路上裴砚提起路任行的事情,向应叙说了路任行的通报处理,又提到林期放学后找到办公室来向自己道谢。裴砚用一种似乎无奈的语气,任谁都能听出来他对这个处理结果其实是不满意的,可这种不满意又不方便直说出来,因为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裴砚跟应叙道谢:“总之这件事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帮忙,恐怕连现在这样的结果都没有。”
应叙等红灯时偏头看裴砚:“不开心?”
裴砚笑笑:“也没有,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没有那么多公平正义。不过借着这次机会反思自己,以前我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现实的人,现在才知道我心里也有许多不切实际的渴望。”
应叙问:“比如想让路任行痛改前非,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念检讨书?”
裴砚有些惊奇地看应叙,惊奇于应叙还懂得这种讽刺的幽默。看完了又觉得应叙说得也对,这一幕光是听应叙说就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绝没有发生的可能性。裴砚便开自己的玩笑:“再比如想在一段长达两年的婚姻里找回恋爱的感觉。”
应叙目不斜视:“后者很不切实际吗?”
裴砚耸肩:“在知道应总对我有非分之想之前,也算不切实际吧。”
应叙又问:“现在呢?”
裴砚转头看他:“去哪里约会?”
应叙:“我没有约会经验,所以问了唐助理。”
裴砚点头:“唐助理怎么说?”
应叙眉头好像皱起来一些:“我认为唐助理和他爱人是异性情侣,可能不太适用于我们。”
裴砚已经开始想笑了:“嗯?”
应叙无奈:“游乐场,裴老师想去吗?”
裴砚当然想去,并且这种想去不是因为裴砚喜欢游乐场或是对游乐场有什么憧憬,而是因为他实在好奇应叙会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游乐场。
不过这确实是裴砚长大之后第一次到游乐场来,上一次好像还是小学。大概是某次暑假,和亲戚家的小孩子们一起,玩的全是一些小朋友项目,太过惊险刺激的没有体验过。
周五晚上的游乐场比白天要热闹许多,有结伴玩闹的小朋友,挽着胳膊路过的情侣,三五成群的好友。夜色还没彻底降临,抬头看是灰蓝色的天空,却已经显得许多人脑袋上顶着的兔子发箍很显眼,白色的led灯绕着兔子耳朵。
裴砚有些恶趣味,拦住一对路过的情侣,问兔子发箍是在哪里买的,女生很热情地指了一个方向,还说一定要讲价,他卖二十块钱一个,一对三十就能买下来。
应叙跟在裴砚身后,等那对情侣转身离开开口:“要买吗?”
裴砚笑眯眯的:“我买了你会戴吗?”
应叙沉默了几秒:“给我买的?”
裴砚心情很好,连价都不讲,牵着应叙的手到摊位前,扫码想付钱,被应叙的手挡住了收款码。应叙讲价的语气就像谈一场大生意:“两个多少钱?”
“一个二十,两个四十咯。”
“两个二十卖吗?”
“没有这样的啊帅哥,我看你也不像是缺钱的人,我们这都是小本买卖,赚个辛苦费的。”
“这种饰品批发来成本不足两块吧。”
“嘶,你这人……算了算了,二十就二十,你扫吧。”
应叙扫了码,付过去二十。
裴砚愣愣地看着半天,等兔子发箍戴到自己头上才回过神。应叙把开关打开,裴砚脑袋上的发箍闪着白光,应叙问:“发什么呆?”
裴砚惊奇:“应总竟然还会讲价。”
应叙表情平静:“小摊贩坐地起价,成本很低,不过是游乐园里愿意高价买此刻情绪价值的人太多才助长这种风气。”
裴砚指自己:“我就是这样的人。”
应叙挑眉:“所以有我,不需要高价,也有了此刻的情绪价值,这不好吗?”
裴砚伸手摸了摸自己头顶:“不好,本来是只有你自己戴的。”
应叙面不改色,把剩下一个兔子耳朵也戴到了自己头上,循着记忆打开led灯的开关。裴砚站在他身前,盯着应叙看了半天,发现应叙是对这种事情毫无羞耻感的人,他不会扭捏也不会觉得自己这样的人不该戴一个如此幼稚的发光头箍。
可应叙戴这个也太可爱了吧!应叙气质冷硬,其实不只是五官的原因,还有他长久以来不苟言笑和商场上的风格,这张面无表情的脸盯着长长的兔子耳朵,耳朵上还有一闪一闪的白色灯光,裴砚当着应叙的面掏出来手机:“应总,可以拍照吗?”
应叙终于皱起眉:“发到哪里?”
裴砚想了想:“家庭群。”
应叙:“……”
裴砚已经把镜头对准应叙了:“可以吗?”然后不等应叙说可以,相机已经捕捉到了一张应总戴兔子耳朵的珍贵影像。
裴砚长大后没来过游乐场,应叙更是从小到大都没来过这种场所。想也知道,应叙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大多数小孩子梦寐以求的娱乐方式,任天堂、高达、乐高,这些应叙都玩腻了,何必再到游乐场寻找这种无数人挤在一起尖叫着从过山车上飞驰而下的刺激?
应叙不太喜欢人群。
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只是一种生活习惯。
应家有钱,有钱人和有钱人之间通常有较强的社交距离,有钱人家里的小孩不会凑钱买一根冰棍两个人分食,不会脑袋挨在一起交换方便面里的卡片,也不会每天放学去某个同学家里蹭游戏机。
长大之后更是,上学的时候追求应叙的人其实很少,偶像剧里的桥段通常是学校里的大少爷每天收到一抽屉的情书,可现实里大家会对应叙敬而远之,哪个普通人会觉得应家少爷会喜欢上自己呢?
而工作之后更不用说,电梯是专用的,办公室也只有一个人,去哪里是司机接送的,唯一处在人群中的机会大概只有名流宴会,而通常这种场合应叙也是能拒则拒。
可今天,应叙完全处在人群中,且人群密度很高,时不时有人擦肩而过时在应叙身上留下他们的味道,香水的味道,化妆品的味道,手里小吃的味道。应叙下意识抓紧裴砚的手,每从身边路过一个人,他会更紧地握一下裴砚的手。
直到裴砚转头看他:“应叙?”
应叙很快接话:“嗯?”
裴砚盯着他看:“你紧张吗?”
应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紧张,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人群的抵触,这种抵触毫无缘由,以至于应叙反应不过来他因为人群而紧张。裴砚问完这个问题,应叙自己也觉得惊讶,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游乐场感到局促,完全陌生的环境让应叙有一种未知的不安定,他习惯于掌控自己身边的一切,习惯于熟知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律以更高效率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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