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6)
不管他怎么说,老男人都把他当成那个弟弟。
他将袖子抽了回来,站起身,居高临下:“你我本就只有一面之缘,也没什么再见的必要,就不说再见了。”
这次他走,老男人没再拦着他。
戚争虽然说下这样的话,但偶尔路过那个公交站台的时候,还是经常看上一眼。
那老男人就跟个种子似的,轻飘飘地吹过来。
毫无分量,也不会防备。
就让他自然而然,落地生根。
再然后,一个礼拜后,他们又见面了。
老男人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出现在他们的公司里。
戚争在这里算是少东家,他父亲手上的黑钱多,需要公司洗钱。
这公司是以戚争的名义开的,如果出事,大概他也跑不了。
但戚争是他爸的儿子,总不能弃之不顾。
更何况两年前他出车祸,差点瘫痪,他爸也没放弃他。
戚争不相信老男人的一个原因是,他过去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老男人。
他自幼被他母亲带大,然后出国镀金,童年记忆十分美好,以至于他对父亲言听计从、死心塌地。
这次有个项目需要翻译,老男人的出现让戚争吃了一惊。
老男人是靠谱的员工介绍过来的,业务能力很强。
但来面试的翻译不止老男人一个。
中途戚争出去喝咖啡,他在茶水间撞见老男人。
他把人上下一看,挑眉:“挺像模像样的啊。”
老男人扯了扯领带,腼腆地笑。
戚争目光落在他的领带上:“款式不错。”
老男人柔柔地看着他:“你送的。”
戚争:“……”他现在是懒得骂他了。
他将一次性杯捏扁了扔进垃圾桶里。
哪知道老男人堵在门口,不让他出去。
戚争眉眼一横,想用气势让老男人自动退开。
哪知道老男人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拉着他的领带,去碰他的唇。
这次戚争倒也没闪开了,但也不回应,只让老男人越吻越灰心,最后松开他,默然了。
戚争亮出一口森森白牙:“你非礼我上瘾了?”
老男人用拇指擦过下唇,一脸寡淡道:“还好……”
戚争磨了磨牙,然后狠狠地,在老男人腰上掐了一把。
一个小时后,老男人接收到了面试成功的通知。
他摸着腰上的瘀青,倒抽一口凉气。
宛如遭受了一场香艳的潜规则。
《老男人》22
老男人就这么在公司里待了下来,这次工期不算长,他大概只能待上半个月。
他也想一有时间就出现在弟弟面前,可惜他基本上都见不了弟弟。
只能偶尔路过办公室的时候,看到弟弟端坐在里面,很严肃地看文件。
弟弟长大成人了,认真的模样让老男人很欣慰。
但弟弟有没有继续念大学呢,只有两年的时间,怎么样都不够吧。
那个没有念完的学校,实在心痛得令人可惜。
幸好弟弟现在看起来生活得很不错。
戚争刚下班,出门,就见到老男人站在走道上等他。
他知道老男人一直在偷看他,那眼神软绵又贪欲,几乎落在他身上,就舍不得走了。
很好认。
果然,老男人等在这里,就是问他能不能去家里吃个饭。
上次老男人发烧,还是全靠了戚争的照顾。
戚争“哼”了一声:“谢就不用了,你该道歉才是。”老男人看了看他的右脸,当时他就打在这上面的。
老男人很顺从地说抱歉。
戚争又冷淡道:“我很忙的,如果你要请我吃饭,跟秘书说吧。”
老男人“啊”了一声,眼睛都稍微瞪大了,然后急急道:“我、我只是想着就我们俩,去我家,我做饭给你吃。”
戚争打断了他:“我为什么要去你家,谁知道你要对我做什么?”
老男人急得脸都红了:“我怎么会对你做什么?”
戚争都不想指责老男人强吻他两次这个事了。
老男人约饭没有成功,接下来一个礼拜,弟弟又去出差去了。
这时候朋友找到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礼。
说了很多,大意是弟弟没死,看样子也不会回来了,老男人该找个伴了,不能总一个人孤零零的。
然后还和女方约个饭,将人带到家里来吃,中途还找了个由头走了。
戚争出差的日子里,老男人一直在微信上给他留言。
戚争从来也不回的,看老男人说自己今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那边天气怎么样,这边下雨了,潮潮的。
之后就是,一百零八遍地,想和他吃个饭。
真是十分老土的追人方式了,还抠搜,非得在家吃。
他回来就决定,前往老男人的家。
他想,他只要来吃一顿饭,就能让老男人死心,别再提这个事了。
戚争回家换了身衣服,拿上让秘书准备的礼物,按门铃。
哪能知道,是个女人来开门。
老男人随之出现在女人身后,看起来有点慌张的模样。
戚争直觉非常准,他下意识感受到自己闯入了一个约会里。
这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女人抹了口红,穿着颜色鲜艳的裙子,两颊还带了点春意。
怎么样都不像是普通朋友。
戚争在女人看不见的地方,冲老男人做了个口型:你真厉害。
能耍我一遍,又一遍。
《老男人》23
相亲的女人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双眼微微一亮。
这只是看到好看的人的本能而已。
戚争确实好看,五官精致,头发浓黑。
他眉眼深深,朝她后方看。
女人笑了笑,然后转头和老男人说:“你朋友吗?”
她眼睛刚定到老男人脸上,就被对方那满脸惊慌吓了一跳,活脱跟被妻子捉奸似的无助和些许求饶。
女人收了笑,她非常敏感,只略一蹙眉,就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戚争冲他们摇摇头:“不好意思,找错门了。”
他退开几步,往外走。
女人正奇怪,她就被老男人拨到一边。
老男人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跑出去了。
她急切地喊了声老男人的名字,心里又气又急,枉她对这人印象还不错,怎么这样!
老男人在一楼追上了戚争,刚好看见对方把手上的礼物随手塞进了垃圾箱里。
老男人大喊:“小真!等等!”
戚争停住脚步,转头,表情阴郁:“你在喊谁?”
他已经知道老男人死去的弟弟叫荻真。
这是老男人自己和他说的,还真他妈巧,第二个字发音能这么像。
老男人愣住了,有口难言。
戚争讽刺一笑,转身大步离开。
老男人没追到,因为他半路踩到了碎玻璃碴,一脚的血,疼得根本没法追上行驶离开的汽车。
老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到垃圾桶旁边,把礼物翻了出来。
那是一套餐具,纹路非常美,款式看起来也高级。
老男人心想,送这个礼物的意思,是经常要一起吃饭吗?
可看今天的情况,弟弟真的非常生气。
可这也是因为在意吧?不然能气什么呢?
这么一想,又有点甜。
回去后,老男人歉意地送走了还在家中的女人,他们俩都心知肚明,没有下一次了。
满桌的菜,只吃了几口。
老男人想了想,还是将其中几道没碰过的,挑了出来。
胖胖的鸡腿,厚厚的牛肉。
第二天去公司的时候,好好热了一道,还打了壶汤。
他觉得他手艺不错,毕竟闻起来挺香的。
老男人第一次鼓起勇气,敲门进了戚争的办公室。
戚争坐在里面,用着电脑,看到是他,就皱眉道:“你进来做什么,出去!”
老男人将手上的保温饭盒晃了晃,温声道:“你不肯和我吃饭,那我就带过来和你一起吃,好吗?你吃早饭了没?”
他有脚伤,走得很慢。
戚争脸色难看:“我不要,拿走。”
老男人把饭盒放在办公桌上,拧开。
哪知戚争眼睛一落到里面的菜式,脸色就更冷了:“你把你和那女人吃剩的带给我?!”
话音刚落,戚争的手一挥,饭盒飞了出去,汤汤水水,洒了老男人一身。
他蒙了。
《老男人》24
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疼,汤有点烫,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红了一片。
刚开始还香喷喷的鸡汤,落到他身上,就泛着一股油腻的味道。
老男人就跟从梦中醒过来一样,他下意识地拍打着身上的菜叶,看着那些菜和饭粒,弄脏了办公室的地毯。
他想,是真的不一样了。
自从重新遇到弟弟,他就打从心里觉得,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他还是他,弟弟还是弟弟。
弟弟虽然不记得了,但不代表着他就不是老男人从小养大的那个人。
所以他会毫无顾忌地,把剩下的饭菜,打包过来给弟弟吃。
从心里,他就没把弟弟当成外人。
他想对他的好,就是要把他觉得最好吃的东西、最有营养的,都给弟弟。
老男人不会想着,是不是该重新做一份。
而戚争这顿火气,就像一记狠辣的耳光,将他打了个清醒。
他看着那些从他身上淅淅沥沥往下掉的汤汁,木讷地抬头:“对不起啊,把你办公室都搞脏了。”
老男人蹲下身,用手就将那些饭菜拢起,越弄越脏。
还是戚争从他头上来了一句:“别弄了!我已经叫保洁进来了。”
老男人乱糟糟地站起来,嘴巴张了张,又什么话都没说,只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沾到汤汁的下巴,朝戚争点点头,一瘸一拐地逃了。
真的是逃,逃得很狼狈。
他一身饭菜的狼藉,在办公室被人来人往的异样眼神注视着。
老男人觉得太丢人了,丢人得他想哭。
伤脚越来越痛,他走到了大马路上,因为浑身都是臭的,也没有出租车肯载他。
老男人窝囊地去坐公交车,上车了也被嫌弃得厉害。
大家都避得他远远的。
这些难堪,老男人没往心里去,他只觉得歉意,对别人因为他而不适的歉意。
更大的难堪,他已经在弟弟那里承受过了。
没有谁能比弟弟伤得他更深。
回到家中,他先脱了鞋。
果然血液已经把袜子浸透了,触目惊心。
保洁员进入办公室后,戚争就拿着烟出去了。
他烦得厉害,明明做错事的是那老男人,做什么一副委屈的这样子。
搞得好像他十分过分一样。
好吧,确实有些过分。可那也是被刺激的,老男人说爱他,实际上爱的是他的死鬼弟弟。
说要追他,结果又和别的女人大晚上的在家吃饭、约会。
说完请他吃饭,最后把和别人吃过的饭菜,端到他面前。
一而再,再而三,以爱为名来践踏。
他戚争就这么廉价,让老男人觉得,就算他这样对他不上心,他都会接受吗?
戚争夹着烟,太阳穴生疼。
他心里隐隐有股愤怒,张牙舞爪地升起,就好像他曾经历过老男人对他的不上心般。
有种果然如此,又十分委屈的愤怒。
糟心极了。
《老男人》25
老男人有两天没来上班了。
他还闹起脾气了,戚争恼怒地想。
生气又带了点忧心,万一不来上班是因为别的事呢?
戚争按下室内通线,把助理喊了进来。
助理一进来就发现自己老板黑着脸,说那个新来的翻译怎么回事,再不来就不用上班了。
助理不敢多说,虽然他心里也奇怪,毕竟翻译好像和老板没有直接交流。
翻译也不是老板在用,是公关部那群人用。
而且那天那个翻译,从老板办公室出来的模样,早就传遍公司上下了。大家都在猜老板和那个翻译究竟是什么关系。
还有人猜翻译抢了老板的女人之类的。
毕竟助理知道,老板喜欢一个比自己大好多的,看起来也非常普通的女护工。
想归想,但还是要按流程办事。助理一本正经地告知老板,说翻译请了假,人事那边已经批了,大概不能随意开除。
话音刚落,助理就一阵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