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炡顺势将人搂到怀里,“仔细着点听。”
稿纸上横平竖直、一笔一划地写着:
追求陆炡的计划。
追求一个人需要真诚、耐心和尊重,同时也要注重双方的感受和边界。
展现真诚的自我,自信展现自己的优点,努力改正缺点。
提升自我价值,情绪独立,不能过度依赖对方。
......
即使对方答应,也不能着急推进关系。
不要随便触碰对方,急于身体接触等,保持适当的距离。
......
长长的一张稿纸,购物小票般逐行罗列。
不知道在浏览器搜了多久,换了多少网页抄下来的。
虽然透着一股浓浓的人机味,但也不缺真心实意。
廖雪鸣紧张地问:“您觉得怎么样?”
头被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轻轻拍了拍,陆炡说:“听好了。”
廖雪鸣竖起耳朵。
“不用在我面前展现优点,也不需要改掉缺点,你无论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不管什么事情,大的也好,小的也罢,都可以依赖我。出了事情需要帮助,你第一个能想到的人以后必须是我。”
“……”
“而且必须要养成习惯和我亲密接触,明白了?”
廖雪鸣茫然地应声。
“另外,再加一条。”他声音低了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我,不要因为旁人的只言片语怀疑我,离开我。”
廖雪鸣似乎在努力理解他的话,尔后低头内敛地笑了笑。
陆炡问他笑什么。
他挠挠脸,:“只是觉得不像是我在追求陆检察官……而是您在追求我呢?”
后面紧接的一句“但这怎么可能呢”还未说出口,检察官的眼神却渐渐温柔,低头吻在唇角,“还不算太笨。”
这个不笨,到底是指哪一方面,廖雪鸣又不大明白了。
他思忖一会儿,指着纸上的计划,问:“就是说这些我都做到了,陆检察官就可以答应我的追求了吗?”
陆炡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说:“在那之前,我们之间有件事必须先解决。”
廖雪鸣疑惑,“什么事情?”
而陆炡还是没说,又吻了吻他,声音很轻:“等明天。”
已过午夜,陆炡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一起睡?”
他欣然接受,“好。”
廖雪鸣侧躺着被陆炡紧紧搂在怀里,单人床勉强着下两个成年男性。
而他却不觉得狭小拥挤,反倒舒适惬意,渐渐困意袭来,
再醒来时已经深夜,廖雪鸣片刻失神,察觉到身边的陆炡已经不在了。
他在昏暗中轻轻喊了声:“陆检察官。”
四处静悄悄,无人回应,窗外浓黑的夜沉沉壅蔽。
安静须臾,自认识陆炡以来,廖雪鸣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陆炡?”
依旧没有人应答,他彻底没了睡意,也确定陆炡真的已经走了。
这一瞬间心变得空落落,嗓子发痒发痛。
想喝杯水缓一缓,廖雪鸣伸手按开桌上台灯,照亮卧室一隅,也照亮椅子上的一摞衣物。
袜子,衬衫,工作制服......以及椅背搭着的一件灰色卫衣外套。
懵懵的他伸手去摸,小心而笨拙,怕翻坏叠好的衣服。
如灯光充盈房间,空着的心又被填满。
他情不自禁地咧开唇,扑进陆炡躺过的地方,试图回忆那份温存。
原来活人身上是这样暖和,透过薄薄的皮肤,感受到血液的流动,脉搏的跳动。睁眼时可以四目相对,呼唤名字时能如愿得到应答。
在这温暖之中,廖雪鸣不仅想着陆炡,也想着老廖,想着魏执岩,想着陶静、马主任、小王......想着身边对他好的每一个人。
同时深感内疚地对维纳斯道歉,对路易十六道歉,对他的朋友们道歉——可能要把你们和他们列为同等重要的人了。
接着廖雪鸣又对师父,魏哥,静姐,王哥等等人道歉,因为陆炡可能要在自己心里更特殊一点了。
......
就原谅他吧!
廖雪鸣在猜测陆炡口中的“事情”会是什么好事、想着明天与他的见面中渐渐合了眼。
可是第二天,他却见到了冷漠得判若两人的陆炡。
也并没有好事发生。
第36章 幸福和不幸的人
第二天上午,陆炡带领一行警员进入殡仪馆大厅时,廖雪鸣正在帮忙整理祭奠柜台。
马主任闻讯而来,满脸焦急地挡在他们面前询问缘故。
陆炡朝他出示证件以及搜查令,说:“永安殡葬法医魏执岩涉嫌刑事案件,借以调查。”
闻言,主任面如死灰,只能遵循指令。
当检察官踩着铺着黄色地毯的过道,途径廖雪鸣跟前时。
廖雪鸣下意识捧着怀里的纸钱上前,却被一个警员伸手拦住。
力度不算小,他向后踉跄了一步,手上一松,纸钱纷纷扬扬落下。
而陆炡只是用余光一瞥,不做半秒停留径直走向后院。
廖雪鸣愣愣地看着高大背影消失在门口,恍惚间觉得前夜的亲密温存不再,他们只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
黄黑色警戒线根根缠绕停尸房,挡住线外惊慌惶惶的主任,挡住凑热闹的人,以及被陶静握着手的廖雪鸣。
陆炡伫立在停尸柜前,俯身拉开108号屉柜。
沉默数秒,戴着白色无菌手套的手向警员示意。
刑事照相员的快门声此起彼伏,闪光灯亮得廖雪鸣几乎睁不开眼。
在强烈光线的交错中,他看到躺在108号屉柜十余年的“路易十六”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具完全陌生、状态更新的尸体。
廖雪鸣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声音消匿静音,呆滞空洞地盯着尸体脖子处那个黑漆漆的窟窿。
也许是怕他情绪失控,陶静紧紧抱住廖雪鸣。而她自己也难以说出安慰的话,不停地流着眼泪。
从冒牌的“路易十六”被抬出、拍摄记录、装入封尸袋、被运走,陆炡自始至终没看廖雪鸣一眼。
在这个比往年都要闷热的初秋,廖雪鸣终于又失去了他的最后一位朋友,路易十六。
随着法医涉嫌杀人分尸的消息不胫而走,永安殡葬陷入前所未有的舆论困境。
传言这里是东南亚在黄土高原的据点,换尸体、偷/器/官,连火化间都是消灭证据的地方,在这里火化不知道给的是谁的骨灰......等等,不管消息是真是假,没人敢再委托永安殡葬,甚至墓园也受到牵连,一部分人找上级单位投诉,决意要把墓碑迁出,并且赔偿逝者家属。
所有人都清闲起来,而像小王这种外聘职工,加上刚成立家庭急需用钱。来不及歇息四处接活,出去给人跑长途货车。
即使罹受重大变故,殡仪馆的日常运作一以贯之。
早会照常开,马主任虽憔悴疲惫,仍旧讲一些积极奋上的话,告诫大家:“最困难之时,就是创造奇迹的起点——”
怕别人不信,补充道:“这不是我说的,是伟大的罗曼罗兰的真理!”
等视线扫过魏执岩曾经坐着的空位,他忽然抖动嘴唇,红了眼眶。低头对大家道歉,说这一切责任都在他。
殡仪馆成立之初,职位人员短缺。他从人才系统偶然得到魏执岩的履历信息,知道他毕业于法大,曾经是市检署的法医。
在明知魏执岩因违反规定被开除的情况下,主任依旧主动找到他,说殡仪馆的未来需要他一份力。
但他没想到,这二十年来,魏执岩一直没过去这个坎儿。
陶静声音发哑地问他:“主任,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魏哥会杀......”
马主任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说,却还是没说,告诉在场的人:“你们早晚会知道,我现在说这话不合规矩,但是咱们,也不要恨他。”
作为平时和魏执岩关系最近的廖雪鸣,始终低头沉默,碳素笔在纸上描描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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