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性恋爱(19)

他不知道感恩地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随意挥霍着幸运，不上进，不努力。那时韩佳心想，如果自己还有能够爱他守着他的的父母，他绝对不会令对方失望，他会用最用心的生活态度来回报自己的父母。所以，他不明白康秉烛为何能满不在乎的用任性和顽劣让自己的父母一次次失望。
在他看来，康秉烛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少爷，仗着自己的幸运在那里毫无意义浪费着生命。如此理直气壮，完全不知道有多少人渴望着这样的幸福却求之不得。
他懒得去理解康秉烛，只简单通过打击和刻意的轻视来激发对方斗志，让这个不服输的少年稍稍将精力转移到学习上。
他从来没有尝试走近康秉烛，然而，康秉烛在不经意间，一点点改变了压根没有特别在意的韩佳对他的偏见。
韩佳终于意识到，康秉烛有着可以让他变得了不起的心灵。
令韩佳印象最深的那一次，康父康母替康秉烛庆祝第一次考试合格，他们邀请韩佳一起去某酒店用餐，韩佳和康秉烛搭乘同一部电梯上楼，只有他们两人的电梯发生故障，不仅卡死在半道，轿厢里的灯光也全部熄灭。
韩佳讨厌黑暗。黑暗会让他想起那个雷雨天的晚上，那个夜晚，他一边哭泣，一边不停抚摸自己母亲的脸颊，然而，在他手心感受到的，只有越来越冰凉的温度。
漆黑的电梯里，他开始发抖。就在这时，康秉烛忽然打亮了打火机。
那是第一道照进韩佳幽暗世界的光。
那时候韩佳指出轿厢在封闭情况下他们很可能会缺氧，但实际，他一点也不希望那道光熄灭。康秉烛在火苗后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你在发抖，你是不是怕黑？如果是的话，我会笑你的。”他说，紧接着他又补充，“不过我会一边笑你一边保护你。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事后回想，韩佳应该就是在那一刻爱上康秉烛的。尽管当时他没察觉。
真正意识到康秉烛对自己有多重要，是陆封棠的那起车祸。
当时康秉烛故意翘了韩佳的课，他发消息告诉韩佳自己和朋友去天廊路玩。之前韩佳特地去考察过那个地方，的确有不少少年喜欢在天廊路玩滑板，但韩佳认为地势太危险，因为担心，他甚至管到非家教时间，多次阻止康秉烛出门。那天收到消息，韩佳骑车去那里抓人，还没抵达，远远就看到天廊路的路口，一群人围成一团。
如果没有发生事故，那个路口怎么可能围那多人？
韩佳开始心慌，他停下自行车，跑到人群中。里三层，外三层，一时挤不进去的韩佳只听到大家讨论那个男孩不该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玩滑板。有大妈同情的说“他才初一初二的样子吧？”
韩佳是从小等待死亡的人，从等他的母亲，到等他自己。他以为自己已经看淡死亡，可康秉烛让他重新体会到真正的恐惧。
他失控地推开人群，闯了进去。看到地上血泊的时候，他几乎站立不稳。如果趴在地上的那个男孩是康秉烛……
从来判断力很强的韩佳那一次花费了过长的时间才意识到男孩身上的校服与康秉烛不同。之后，他用自己学过的急救知识尽量救助那个陌生男孩。将心比心，他不能看到康秉烛出事，自然也有人不能看到这个陌生男孩出事，韩佳努力帮助男孩保持清醒神智，直到将对方送上救护车。
等一切结束，那天的家教课程时间早已过去，可是，在韩佳，他必须看到康秉烛，不然，他身体内残留的不安将令他在再次亲眼见到康秉烛前都坐卧难安。于是，他折返康家。看到完整无缺的康秉烛时，他才稍稍放松下一直紧绷的情绪。与此同时，他意识到自己再无法忍受康秉烛这危险的爱好。
这一次，他明确要求康秉烛保证再也不去天廊路。康秉烛自然不会答应，韩佳了解他的性格，明白自己越是强硬的态度越是容易遭到对方强烈的反抗，可这一认知不管用。他那么害怕，来不及寻找更妥当的方式，只想要确保康秉烛永远不会倒在那滩血泊中。第一次，在和康秉烛的对峙中，他不在乎道理是什么，规则是什么，任由自己在失控的情况下动手打了对方。
回过神后，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的韩佳可以说仓皇而逃。他开始害怕自己对康秉烛的感情，害怕这一感情让他对康秉烛作出逾越他权限的行为。
再也无法面对康秉烛的他只草草发了消息向对方道歉，之后，他请辞家教工作。

韩佳从小是运气很差的人，他从来没指望过自己能够与喜欢的人相知相守，所以，离开康秉烛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难。最思念难耐的时候，只要点燃一个打火机，他就能看到火苗后康秉烛那看起漫不经心，却如此温暖的脸孔。回忆中对方随意的一个笑容，便能抚慰到韩佳的寂寞与孤独。
唯一让韩佳遗憾的是，到最后，他留给康秉烛的印象依旧是一个强势冷漠又恶劣的讨厌的对象。
康秉烛曾经说过，自己喜欢温柔的女孩子。他嫌弃指出韩佳都已经不是女孩子了，结果还那么不温柔，简直没救。
韩佳自然永远不可能变成女孩子，但他下意识改变起自己待人处事的态度。
面对和康秉烛无论从年龄还是性格都有些相像的陆封棠，那些从来没有给过康秉烛的耐心和包容，韩佳全部都补偿给了陆封棠。他用最温柔的方式对待因为救命之恩一直粘着他的陆封棠，努力让自己不再被人讨厌。
幸运的是，他和陆封棠的相处很融洽，因此得到一个那么好的弟子。然而——
陆封棠永远都不会是康秉烛。






      第23章 第 23 章
从小等待着死亡的韩佳终于等到自己人生的最后一程。医生的无情宣告让韩佳明白，自己来日不多。
想象着如果第二天，自己再也没有办法睁开眼睛，以为会平静赴死的韩佳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不甘心——他不能就这样死去。他想。如果，在死前他再也见不到康秉烛，那么，过去十年他将活得毫无意义。
除了交到陆封棠这样一个好朋友，过去十年，韩佳的生活中没有发生过一件好事。所以，如果不能在人生最后发生一些好事，那么，过去十年忍耐着的辛苦求生，究竟是为了什么？
韩佳决定再见一见康秉烛。
他想知道长大后的康秉烛变成了什么样，是否还是有着只要扬起嘴角就能让人感到无比温暖的笑容。
在网上查到康秉烛公司的招牌启示，韩佳投出了简历。这辈子甚至没有中过一次小奖的韩佳终于得到那么一点点运气，通过两轮面试，他顺利成为康秉烛的研发经理。
只是想在足够接近的地方看到对方的韩佳没想到自己那么快面对面站在康秉烛的面前。
陆封棠拉着韩佳走进电梯的时候，韩佳在已经比自己还高的康秉烛面前恍然如梦，唯一能想到的台词只有问好。
康秉烛一副不记得韩佳的模样，这让曾以为自己至少因为讨厌而被会记住的韩佳心情复杂。
不过仔细想想，忘却是必然的，对往事缅怀思念的，自然只有他。幸好，他记得与康秉烛之间曾经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他无意唤起康秉烛的回忆，却不自觉说了很多。
之后，康秉烛泄露自己已经知道韩佳是研发部门新的经理，不管康秉烛出于怎样的想法注意到韩佳，对韩佳来说，这都是过去十年里第一次发生的，足以让他高兴的好事。
出乎他意料的是，很快，在他身上又发生了一件好事。
升职对韩佳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意义，但是，他被安排到康秉烛的办公室，这对韩佳来说，简直就像做梦。
韩佳不是没有考虑过康秉烛那么做的目的，事实上，康秉烛也很快用最明确的行为方式表现出自己的用意。对于康秉烛来说，这是他终于扬眉吐气的大好时光，从小以打败韩佳为目标的他怎么可能放弃终于能居高临下压制韩佳的机会？
而对韩佳来说，这同样是一个机会。从来没能好好与康秉烛相处的他，总是用恶劣态度打击对方的他，甚至从来没有向对方露出微笑的他，终于有机会补偿自己的傲慢和自大。
他希望在他离开前，康秉烛不再那么讨厌他，不再把他当成自己的死敌。
所以，韩佳尽可能配合康秉烛的那些小花招。例如被布置打字任务，他没有使用任何软件处理，纯手打完成录入，每次康秉烛心情不好恶言相向，他都心平气和忍受下来……真正让他忍受不了的，是康秉烛那些不经意的温暖。
以为自己十年前就深陷其中的韩佳发现自己在与对方的日常相处中，越陷越深。
为他修水管的康秉烛，陪他去七彩溪的康秉烛，帮他找到红色许愿石的康秉烛，说着不会原谅他的人，却给了他那么多温暖的关心。他害得韩佳开始想要更多的东西。他让韩佳决定争取更多的东西。
这原本就是韩佳想找到红色许愿石的心愿。康秉烛鼓励了他，让他有想要做的事就自己努力去做到。所以，韩佳决定向康秉烛告白。
当然，他根本不敢指望康秉烛有所回应，只是，这是埋藏在他心底十年的秘密，他真希望在自己离开前，能够将这份感情袒露在对方面前。
被反感被唾弃都无所谓，他只是想要让康秉烛知道，自己曾经被一个叫做韩佳的人爱了十年。
……结果，事情的发展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他不知道康秉烛为什么会在他计划坦白一切的晚餐中点了一瓶红酒，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原来那么差，那晚的记忆相当模糊，韩佳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就记得自己特别嫉妒那个西班牙美女。
之后，他独自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闪回的片段，还有身上的痕迹，各种酸疼，种种迹象表明他与康秉烛之间发生了什么。
韩佳能够理解康秉烛无法接受而离开的情况，可以说他也是鼓足勇气才压着差点迟到的时间点赶到公司的。
在走出电梯的时候，韩佳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想好一定好好和康秉烛一同处理眼下的局面。他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只要康秉烛能平静接受已经发生的那部分。
——然而他没想到，康秉烛竟如此难以接受，甚至罕见地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直接翘班。
Joyce很担心，因为她工作三年多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韩佳原本决定给康秉烛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让对方自己想通，或者至少稍稍释怀，可是，等到下午，他终于等不下去。
他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在韩佳依稀能回想起的片段里，包括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认为康秉烛是主导的一方——但或许，他搞错了？他忘记了最关键的部分？例如说，他强迫康秉烛的那部分。
韩佳越想越怕，他决定找到康秉烛。
他从Joyce那里要来了康秉烛的住址，之后请了假直接找过去……结果，他扑了个空。
因此韩佳越来越担心，他担心康秉烛再也不愿见他，这让他迫切想要至少再见对方最后一面。在急切焦虑中，他想起康秉烛前一晚提到的“夜道”。从手机搜到“夜道”地址，韩佳驾车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