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驯养手札(6)
已然情动的机器人把着人类眨了眨雾气蒙蒙的眼睛点点头说,“好。”
“不是……”程朗俯下身亲了亲机器人微微张开的嘴唇,“我是说,小A想不想干我一次?”人类询问的语气太过寻常,导致机器人也顺着这个问题按平时的习惯诚实回答说:“想……”话音未落他就愣住了,小心观察了一下人类:体温比平时高,心跳也稍稍加快,但都还在正常范围内。眼神是一贯的温柔,嘴角也仍噙着笑意。
机器人有心解释一下虽然他有这种会对人类造成威胁的想法,但绝不会将哪怕一丝一毫付诸行动。但话到嘴边又都消失了,因为他发觉自己并不愿意分辨。
程朗当然已经从他胸前撑起来,嘀咕了一句:“哦,我记得卫生间有灌肠工具……”
机器人把这句话分毫不差的收进耳朵,缓慢地将语音转化成文字形势在脑内进行分析,然后抖了抖,他觉得自己被雷劈了……或者是漏电了?!机器人体内总是很干净,他们做的时候没有必须事先清洗的讲究……小A一把抓住程朗,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主、主人……”
程朗分着半心思用光脚摸索着地板套拖鞋,随便问:“怎么了?”
机器人继续如同损坏了一般磕磕巴巴的说:“请、请先不要去……”
程朗用天真又无辜的询问的眼神注视他,等了半天没有等到答案,用力眨了眨眼睛,坏心眼地呼扇着自己长而浓密的睫毛。
“不要今天好不好?”机器人无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终于顺了口气说,“我我我……我想我需要搜集资料,请务必给我几天准备的时间!”
反攻番外(中)
“不要今天好不好?”机器人无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终于顺了口气说,“我我我……我想我需要搜集资料,请务必给我几天准备的时间!”
程朗默默黑线了一下,俯身舔了舔机器人的嘴唇,“准备什么呀……我教你。”
说完人类还是按照本来的打算趿拉着拖鞋进了洗手间,机器人端正地坐在床边,满脸通红不知道要把手摆在哪里。洗手间里一会就响起了水声,间或会传来程朗一两声轻哼……其实那声音被人类压得轻微,可是还是瞒不过军用机敏锐的听觉,虽然没有人在碰触他的身体,但是身体的温度半点没有降下去。
机器人就这么愣愣地盯着洗手间的磨砂玻璃门。等人类从里面推开门,顶着湿润服帖趴在额头滴水的头发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后,忽然嗖一下站起来,下意识的乒一声并拢脚跟立正大声说:“主人!我想我真的需要一点准备的时间!”
然后他毫无意外的被人类用体重压倒在床上,温暖的唇齿吞掉了那些仍然想要出口的请求。人类踢掉拖鞋爬起来坐在他的小腹上,微微歪了头露出困扰的表情说:“小A,你这样……难道是因为其实一点也不想要我,很讨厌我么?”
机器人立刻摇头,虽然对即将要做的事仍然忐忑,还是支起身体主动凑上去求吻,热情主动又虔诚感激。当然他感激的并不是做|爱时角色的互换——那不怎么重要,因为他知道有些机器人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充当按摩棒的角色。
值得感激的是程朗从来都在乎他想要什么、也从来都半点不吝啬地把那些统统给他。要知道其实他完全不需要这样做。
当机器人不再有异议,程朗就痛快的交出了主动权,翻身躺在床上只是做好回应。亲吻,抚摸和拥抱,人类异常配合的放任身体真实的做出反应。于是小A渐渐觉得这一切并不那么困难……好吧至少前戏如此。他那精准的感知系统可以准确的分辨出人类的敏感|点,还有他喜欢被怎样对待。
反攻番外(下)
坦率的说,机器人的前戏做得很棒。程朗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十足确定自己更喜欢做一号的,在他更年轻的时候,也有被别人抱的经历。与那些旧时经验比较,小A除了温柔到可以说温吞外,堪称完美。
程朗用腿勾着机器人的腰,仰起头挺起上半身,胸膛大幅度起伏着。他侧过身伸臂拉开床头柜,把小抽屉整个拽到床上身边,从里面翻出许久没有用到过的润滑液拧开,深呼拉着拉过机器人还在他身上抚 慰的手,把东西挤到他的手上,鼓励的用下 体蹭了蹭机器人的前端。
小A直起腰来喘了两口气,把凉凉的液体涂在人类的臀 缝上,试探着屈起食指向里面挤进去。在程朗的尽力配合下,机器人抽 插了几下加了一根中指。这次人类身体不自觉的僵了一下。这小小的不自然持续的时间非常短,短到如果是人类的话基本上不可能察觉。可是机器人跪起身撤出了手指,亲了亲程朗的小腹,难过的看着人类说,“主人,对不起……”
程朗晕乎乎地与机器人对视,然后他明白就算自己说这么点难受完全在承受范围内也没用。于是干脆往自己手上挤了些润滑液,屈起腿把自己的手指插进已经湿润的后 穴里慢慢做起了扩张。
机器人无措的跪坐在他身前,除了睁大眼睛外似乎什么都忘了去做。少了机器人的挑 逗,程朗脑子清醒了不少,朝机器人慢慢勾起嘴角,把腿分得更开,用脚趾勾过刚才倒在床上的那些东西,选了一个跳蛋送到嘴边,伸出舌尖舔湿,再将它放在自己穴 口画着圈,带着浓重的鼻音低声问:“不帮我打开开关吗?”
机器人吓了一跳,慌里慌张的拿过遥控器……嗡嗡的震动声一下次充溢了他的耳朵。人类把他拉进,用身体紧紧的贴住他,随着震动轻颤着,过了一会才压低声音问:“我很难受……”小A吓了一跳,低头果然看到人类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水汽。
“你不快点么?我忍得很难受……”程朗说着,把跳蛋的连线绕了圈套在机器人的食指上,拉着他的手几乎是叹息着说,“进来。”
机器人握着人类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听到体内有什么开始轰鸣。等那声音消失,他发现自己已经挺 进了人类的身体里。那是和从前与程朗做 爱全然不同的感觉,唯一相同的是都舒服到了极点。他凭着自身的优势几乎从第一下冲撞开始就找到了人类的前列腺,并且坚持不懈的进攻那一点。于是人类一直的游刃有余渐渐消失了,随着他的每一次动作不能自制的发颤,向来英俊温和的脸变得于平时截然不同到甚至有些扭曲。
机器人模模糊糊地思考,换做是他的话,这种时候总要求饶的喊受不了了,一遍遍求人类停下来。可是却又绝不是真的希望人类停下来留他不上不下的吊着。可是如果程朗也叫他停下来呢?就在他充满担忧的时候,浑身汗津津的人类侧过头,拽过身边散落的睡衣塞进嘴里咬住。那些原本含在喉咙里的呻吟一下子全部变成了模糊的鼻音。
为什么他可以遇见这样一个人类呢?
机器人迷惑了一瞬间,俯下身子不断的舔去人类眼角因为刺激而产生的眼泪。有那么一会,他觉得自己会狠狠抓住人类的肩膀,把他干到再也没办法分心去在乎是否会喊出不恰当的要求。他想用力去伤害怀抱里的人类,又为自己头脑中那个被自己弄疼的人类而感到胸口绞痛。
他在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贴近程朗,悄无声息的噏动嘴唇。别说被快 感冲击得神智模糊的人类听不到,连机器人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但这句话又确实是那么真实的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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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小心的踏平脚下的杂草,拨开挡路的树枝,不时的回头去看跟在他身后的主人,即使有将脸遮住大半的护镜,也不妨碍程朗把他的由衷关切分辨得一清二楚。在这待开发的星球工作已经是第三个念头,开始只是在智慧生物聚居地调查学习,之后经过历时半年的培训,他和机器人偶然也会到真正人迹罕至的未经开发地区搜集样本。
科技再如何发展,也无法保证百分百按计划完成计划。像如今这种意外受困,虽然远远算不上家常便饭,但也绝算不上什么大事。而这次与往次最大的不同就是,无论是程朗直同基地的对讲机,还是小A从不离身的星际通讯器,全部没办法正常工作。
“前面有一段不好走,我来背您吧?”走出丛林来到河滩,机器人停步问。相比三年前来这里之前,尽管这询问仍然一板一眼,小A的语气足以被形容成为亲切自然。程朗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还算不差,但遵从机器人的建议明显可以使他们更快的返回基地。
所以人类点点头,加快脚步走到已经蹲下身去的机器人身后俯身,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别着急,走稳。”温柔安慰的同时,人类伸出舌尖舔了舔机器人的耳廓,然后小A皮肤上的红晕和程朗的困倦同时慢慢泛上来。
机器人在崎岖的路上走得平稳,程朗收紧手臂,把头靠在机器人肩上。他明白这是机器人同他相处日渐从容的原因:靠上去,靠得久一些,最好把体重全部要在这家伙身上。只有当他感到自己被需要,才会觉得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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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A一直在担心归途上遇见什么他一个人没办法对付的危险,幸运的是直到基地圆顶高墙在地平线出现,他们都没有遭遇任何会对程朗造成威胁的事件。
趴在机器人肩上养神的人类也在这时抬起头来,拍了拍他的手臂说:“现在这里休息一下。”
机器人听话的松手,人类利落的从他背上滑下来,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停下来休息。机器人从背包里掏出剩下的压缩食品递过去,人类却没有伸出手去接,他朝机器人挥挥手示意他走得更近,探身帮机器人绑好鞋带松脱的军靴。
这个星系的恒星异常闪耀,人类用手遮住晃眼的光,视线顺着靴子滑到机器人迷彩服包裹的笔直长腿上,再极有深意慢慢上升,机器人正垂头望着他,眼神正在慢慢变得专注。
程朗用手指勾住机器人垂在身侧的手,正准备把机器人拉倒在自己身上,手却一把被用力的抓住了。程朗很惊讶的看着机器人歪了歪头,用毋庸置疑的力量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小A从来不会不顾主人的意志去行动,程朗只是惊异了一瞬间便清醒过来,“有危险?”他不再借助机器人的力量,自己警惕的四下张望。
“不是这里,”小A开口时,程朗感到握着自己手掌的力度又增加了一些,“基地能量波动异常……还有很密集的枪声。”
程朗微微一惊,这种情况的确比路遇猛兽又无处求援更麻烦,因为他们很有可能遭遇了驻外基地暴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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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预防危险,机器人将人类安顿在距离基地尚有一段距离的隐蔽处,布置好防御性的陷阱,才悄悄潜入基地探查情况。
性格再如何冷静理智,程朗也毕竟是和平年代成长起来的一代。独自一人在阴暗寂静的坏境里等待,他心有点慌,觉得时间过得异常漫长。
程朗换了许多不同的姿势。最终等到机器人时,人类正背靠着身后的大树蜷起腿养神。当机器人闪进洞穴时,程朗听到声音,无法抑制的戒备着抬起眼,不知为何就想起第一次见到小A时,机器人就是现在他这副模样。
相比主人的胡思乱想,机器人的反应却更加怪异。他迟疑了一会,露出这三年来已经很少能再见到的、独属于初遇时的神色。
他在害怕……熟悉自己机器人的人类在心里轻轻对自己说,然后忽然就有了压下自己恐惧的力量。他朝机器人招招手,像平时那样抓起走近自己的机器人的手揉了揉,平静地仰起头望着他,等待他开口。
机器人怔怔看了人类一会,慢慢矮身跪在人类面前,艰难的开口。
程朗不解又疑惑地抓紧机器人的手,他听见机器人用低哑艰涩的声音说“主人,基地里发生了机器人叛乱……”,却有好一会才理解它的意思。
程朗沉默看了机器人一会,才问:“现在情况如何?”
机器人垂着头,避开程朗的目光回答:“他们控制了基地,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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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程朗都听从小A的安排躲在基地之外的未开发区域,任由机器人独自去刺探情报。程朗了解他的机器人,由于公然背离三大定律的机器人们的出现,机器人一直在担心失去人类的信任。
程朗成日里除了躲着完全无所事事,通常都是胡思乱想。常常他也试着警告自己,难道我不该猜忌眼前这个只因为出厂设置的“服从人类”才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造品吗?可实际上,每当发现机器人偷偷观察自己时,人类总会下意识露出安抚的笑容。
对程朗而言,机器人暴乱确实是非常可怕的,可他毕竟只远远站在基地外听到些模糊的枪响。而这些枪声并不足以破坏人类对属于自己的小A的信任。
随着时间的流逝,小A在外消耗的功夫越来越短,他只是出去、找些程朗能够入口的食物、在藏身处摆弄他们防身用得着的武器。
程朗询问他,得到的回答是“机器人已经彻底控制了基地,正在加强对这个星球的控制”,所以为了安全的等待到人类的救援,缩短在外的活动时间熬过这段是必须的。
程朗并未因为这个意外的遇险而削瘦多少。尽管后来为了安全,机器人建议不要在藏身的山洞启动照明装置,长时间对未知命运的担忧和长时间的黑暗环境对人类的情绪造成了不可避免的负面影响,可他却着实没有怀疑过自己是否撑不到等来人类的救援。
谁知道现实到底辜负了一次乐观主义者程朗先生,先将他带离黑暗的,不幸竟然是叛变的机器人军队。
这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幸经历整整一队荷枪实弹的军用机器人的包围的。被武装到牙齿一副打定主意要反抗到底的小A推到掩体后,程朗在心里暗暗调侃自己。
这时他倒对自己和自家的机器人有了些新的觉悟。也许他不害怕小A感染到什么会破坏三大定律的病毒的原因,只是知道他早拥有了一定程度上的自主性思维。比如现在,他明明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小A却首先决定了要“战斗”。
“人类,你已经被包围。现在记数100秒,100秒内接受投降。三分钟后,后果自负。”程朗听到特属于机器人那种平板镇定的声音响起来,不怕死的蹭到小A身上,挤走他的脸,从狙击枪令人眼晕的瞄准镜里打量了一下喊话的军用机英俊却毫无表情的脸。
“他真的是靠自我意识行动的机器人吗?”程朗从他的机器人身上翻下来,亲亲热热的揽过机器人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看起来还不容你更像呢。”
一直担忧被猜忌的机器人听到这句话,漆黑的瞳孔在瞬间收缩了一下,他本没有心脏藏在的胸腔内部也想被人攥了一下。程朗在80、79、78……的倒数中在他耳边飞快地说:“小A,其实你得给自己起个正式点的名字。毕竟我当初这么叫你只是因为你是我收藏的第一款仿真机器人。”
说着也不看机器人的反应,捏起他的下巴“啵”一声响亮的在机器人柔软的嘴唇上亲了一口,同时高高举起自己的一只手。
“我投降。”记数三十秒时,程朗这样说。实际上他做这个决定连一秒钟都不到。有什么好犹豫的,反正反抗是不可能成功的。
小A被他的同类们带离程朗身边,而程朗将被送往基地里安置被俘人类的营地。被同类的解救的机器人自然会接受改造……程朗在离开前回望了一眼因为他的命令果然放弃反抗顺从离开的机器人,也许今后再相遇,曾经的小A不会再听他的话,不过至少这个机器人没理由恨他。
他一直待他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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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朗的俘虏生涯不算太糟糕、但也称不上美好。物质上所有人类都没有受到苛责,基地里的消耗品被机器人们分成公平合理的分剂,每天发放到他们手上。
程朗的眼睛因为习惯黑暗之后忽然见光而出了点小问题,也接受了妥当的医治——甚至还有一个机器人细心的为他找到了专门的防护镜。
可是呢……作为一个爱好自由和探索、终身致力于将自己上乘资质全部用在怎样能使自己不去勉强做不喜欢的事的家伙,每天按时起床早操、按时使用营养配餐、定时工作和娱乐等等“人道”的、“有利于人类健康”的战俘管理模式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面对不再受程序制约而服从人类的机器人们,即使特种兵也不堪一击。机器人们面对做出反抗的人类并不会特意去惩罚,他们只是用他们的力量保证反抗消失而已。也就是说,你不起床自然有机器人拎你起,你不吃饭自然有机器人灌你吃,你不想运动会有机器人拉你运动。程朗的人生中再没有哪一刻,体会到自由的含义。
有限的自由活动时间,他开始避开人群,盯着这个并不熟悉的星球时常有战舰飞过的天空发呆。几天后人类渐渐不会再想起他失去的机器人小A,对母星和亲人的思念疯狂蔓延滋长。
被俘虏后的第三周,死水一样的生活终于发生一点变化,早操竟然被取消了。程朗随着人流返回自己的房间时,有个熟悉的声音带着这些日子所有人类都熟悉的、“不接受质疑”的命令语气喊了他的名字:“程朗!”
程朗转过身,看到穿着叛军统一制服的黑发前军用机器人,正笔直地站在走廊的转角,用漆黑毫无感情的黑眼睛注视着他,“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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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朗命好,长这么大很少恐惧不安。可是当他回过头,看到小A冷冷的命令“跟我来”时,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竟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觉得自己非常不想选择理智的听从,转身离开的意愿异常强烈。
当然他没有这么做,而是迈开比寻常沉重得多的步子,跟在曾经属于他的机器人身后。两双黑皮短靴整齐而有力的踏在走廊光洁的地面上发出咚咚的闷响。这响声随着周围越加寂静而渐渐变成人类耳边唯一存在的声音。
如果这个被同类解开束缚的机器人想要伤害他……程朗止住自己的思考,他告诉自己见机行事就好。想这个让他很难受,所以对一向宽于待己的人类决定放纵一次自己的软弱。
当沉浸于自己思维中的程朗回过神来,才发现机器人已经将自己带至基地的生活区,一套明显属于富人的公寓。他带他爬上天台,屋顶上阁楼上陈列着几架不同款式的军用微型飞艇——虽算不上古董,但都当得起一句老式。
机器人转过身来指着其中一之一对程朗说:“我从前开过一架同样型号的。”
程朗停住脚步,顺着看过去,作出从容的态度来,漫不经心应了一声然后问:“你和我说这个干吗?”
机器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接着眼中就飞快浮现出熟悉的温暖眷恋,“主人……他、他们马上就要带着人类做人质转移到更偏远的星球去落脚,我们躲一阵,一会趁着乱冲出去。”
程朗一直紧盯着小A,乍一听到熟悉的称呼不由一震,接着按下巨大的疑惑,只是皱眉随着机器人的话问,“这样会不会很危险?”
“主人,如果您现在不走,”机器人转过身拉开舱门,语气平静地说,“最好的情况,人类方面同意机器人叛军所有的要求……他们不会杀掉人质,但也不会轻易放走他们。到那时变数太多,能不能平安回到地球实在难料。”
“我不会至主人于险地,”说着这些话的时候,机器人已经挪到驾驶席上,倾身将手伸到舱门外的程朗面前,“请您相信我!”
程朗细细打量这个机器人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神色变幻挣扎许久,终于倒退一步避开那只伸到他面前的手,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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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朗从没想过这个跟在自己身边、完完全全忠于自己属于自己的机器人,对自己而言究竟重要到什么程度。
“对不起,我不相信你。”当他说出这句话时,观察着小A慢慢瞪大的眼睛和呆掉的表情,那种被命运逼迫着选择的愤慨终于消散了一点。他从前很少这样欺负这个机器人,可是现在心情太复杂,不自觉就恶劣起来。
机器人伸出的手垂下去,程朗转身打算顺着来路找回去。身后传来轻轻的衣料摩擦声、脚步声,机器人飞快的越到他面前,伸臂拦住他,“让我送您回去!回到家里你就会相信我没有骗你了!”
程朗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伸出手去想推开拦路的家伙。可是从前素来一推就倒的家伙这次仿佛一堵墙,程朗用了很大的力气也没有撼动他半分。没有办法,人类只好绕开几步,却又被轻巧的拦个结实。
这种顽固的无声抵抗令人类产生了奇怪的感觉,眼前的小A仿佛变得陌生起来。程朗侧头问:“你既然还叫我主人,难道不该一切服从我的意愿吗?”
“机器人三大法则第一条:不得见人受伤害而袖手旁观。”程朗尖刻的试探出乎意料并没有使小A惶惑,他低着头,不卑不亢做出了相当出色的反击。说完后甚至下定决心伸出手,握住人类的两臂,以程朗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拖拽着他重新回到飞艇舱门口。
程朗难得的别扭终于无法继续下去,他无可奈何用脚抵住机身,用手按住硬把他抱进机舱里的机器人的肩膀抓狂道,“喂!你非要我承认么?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市民而已,你这样把我送回去,我可没法保住你!”
正咬着牙板着脸的机器人闻言怔了一下,呆呆抬起头来,程朗心里一酸,一时没忍住挥手扇了一把他的后脑勺,“几天不见真出息了啊,我好像没教过你骗人吧?!”
小A从没有挨过程朗的打,脑袋被打得歪了一下,飞快的扭头小心打量程朗的表情,半晌才松了一口气,仍然将他举到飞艇座舱里坐好,弯下腰把头埋在他怀里,双手用力抱住人类,身体慢慢抖动起来。
“我怕你会害怕我……”怀里的机器人哑着嗓子小声说,“我不想和以前不一样。”
程朗忽然火大起来:小A说会将他平安送回去,他当然相信。可是这个机器人刚刚挣脱开机器人三大定律的束缚,第一件事就是欺骗他。分明变得那么多,还假情假意叫他“主人”。
假如我没有发现,坐着飞船回到维和部队军营,刚一脱险面对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白痴被荷枪实弹的士兵当场格杀、尸体或者叫残渣被强制征收一丝不拉收集进实验室彻底研究!
——程朗只要这样想,就会升起想杀人的念头。
机器人呢,还真是和人类完全不同的存在。在保护人类人身安全的同时,难道不能为他脆弱的心灵想一想么?
程朗这样想着,扯着机器人的头发将那双分明长成坚强勇敢状的脸从自己膝上拽出来,捏住他的下巴,“哟,还出水了,哭什么哭!我许你哭了?!”
说着低下头,恶狠狠撞上那从外表看与人类一般无二的嘴唇。因为太用力,嘴里霎时尝到了铁锈味儿。可是这正和人类的心意,他拉着机器人的头发强迫他将头仰起来,粗暴地撬开他的牙关,把血的味道带到另一个口腔中。
“我虽然很想回家,可要是得用你的命来换,那就不值得了。”
这句话程朗并没有对他的机器人说出口,他以为他们可以再自然不过的一起渡过许多年,谁知道竟不幸生逢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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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朗趴在分配给机器人的休息室床上看电纸书,是非常古老的童话《木偶奇遇记》。当初那个被他捡回家的机器人虽然并没有改变对待他的态度,人类却有种他“变成了真正的人类”的感觉。
那种人造的、与真实存在距离的感觉在再次相遇时完全的消失了,就好像解除人类定制的规则瞬间赋予了这个机器人灵魂一样。
人类没什么精神的胡思乱想,渐渐染上睡意,时间于是飞速流淌,知道机器人夹着一本厚厚的古董字典推开门。
并没有睡实的人类听到声音睁开眼睛,感兴趣的伸出手。机器人马上把字典递到他的手上,才回头关上门,解开自己制服第一个纽扣,坐在床边上,低头看人类饶有兴趣的翻看他带回来的字典。
“您说我该取一个新名字,”当人类翻开的动作慢慢缓下的时候,机器人俯下身解释自己的想法,“从前的人类都是借助这个起名字的,所以我找了一本。”
人类往床里挪了挪,“怎么借助,翻着随便选吗?”
机器人脱掉靴子,紧挨着人类趴下说,“先要确定一个姓……”
人类闻言慢慢扭头,观察了一下机器人,揶揄地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嗯”了一声。他身边的家伙并没有抬头,僵硬着说:“然后……”
他翻找笔划为“4”的部首,找到“月”,按照上面提供的页码找到那一页半的汉字,程朗在“6笔画”那部分看到了自己的“朗”字。紧挨着他的那个汉字是一样的结构,写出来应该挺好看,读音也不难听。果然机器人苍白的指尖轻轻点了点那个早被程朗发现的“朔”,垂着头小声问:“我叫这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