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火的代价(9)

　　“别再来装可怜了。”李意表面劝说，语气里全是幸灾乐祸，“顾总现在有安经理照顾，不劳你操心。赶紧回去吧……对了你这饭盒里是什么？猪食吗？”
　　“你再说一遍。”
　　“猪食啊，别告诉我这是你做的？”李意爆笑，“你可饶了咱们顾总吧，他伺候你这么多年还不够吗？听说你现在和隔壁薛总在一起，这不挺好的吗？什么盖配什么锅啊……”
　　凌宝气忍了忍，没忍住，上手就想揪他的领口。
　　李意早料到他想动手，眼疾手快往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候，不知道哪里伸出来一只脚，绊在凌宝气脚前。
　　下一刻，他身体失衡，脸朝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没人扶他。
　　手里的饭盒也抛向天空，倒扣下来，砸到了他身上，血红的番茄汁把精致的白色刺绣衬衫染的斑斑驳驳，鸡蛋和黄瓜从凌宝气的头发上滑下去，菜汁顺着刘海一滴滴砸落在地上。
　　膝盖剧痛，隔着裤子都知道肯定破皮流血了，支撑的手掌下面也擦破了皮正在渗血。
　　凌宝气一轱辘就想爬起来，他今天要是不把李意揍个半死他就不叫凌宝气，就算保安来了也不能阻止他！
　　在抬起头的瞬间，他看见了顾清臣。
　　顾清臣像是刚从楼上下来，表情有一丝惊讶。
　　凌宝气的大脑和力气都瞬间被抽空，他趴在地上，脸一下涨得通红。
　　他不敢去想自己现在的样子到底有多狼狈，死死咬住嘴唇，低着头，好像这样就不会被顾清臣看到。
　　但顾清臣的鞋子还是一步步向他靠近，停在了他面前。
　　“你还好么？”顾清臣问他，和刚才冷冰冰的声音不同，这次温和了许多。
　　不好！一点都不好！
　　凌宝气有好多好多想要抱怨，眼泪几乎控制不住，差点就要夺眶而出。
　　可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太丢脸了。
　　“清臣……”
　　安嘉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来了。
　　凌宝气一听到新欢的声音更加浑身汗毛直竖。
　　他妈从小就跟他说不论什么时候都一定要漂漂亮亮，尤其面对敌人的时候更加要光鲜亮丽，不用看他都知道现在干净清爽的新欢会把他衬托的有多糟糕。
　　菜汁还在往下滴，浑身上下都黏糊糊的，膝盖和手还在剧痛，凌宝气闭着眼睛爬起来，头也不回就跌跌撞撞跑了。
　　顾清臣微微皱了眉，看了一眼李意。
　　李意梗着脖子：“不是我干的，他自己摔的……不过，他活该！”
　　顾清臣叹了口气，说：“你……算了。”随后便追了过去。
　　他这么不看路的往外跑，外面就是大马路，谁知道会不会出车祸。


第26章
　　凌宝气受了伤跑不远，没多久顾清臣就在建筑背后找到抵着墙滑坐在地的他。
　　裤腿已经卷起来了，膝盖摔得有点惨，光洁如玉的腿上一块血糊糊的，凌宝气平时擦破点皮都要嚷嚷半天，现在却只低头圈着膝盖上的伤口边吸气边啪嗒啪嗒掉眼泪，像只自己给自己舔伤口的小兽。
　　凌宝气是很少哭的，他爱面子爱漂亮，宁可虚张声势也不想被人同情，觉得丢脸，就算骑虎难下也硬着脖子上。
　　顾清臣站在边上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凌宝气吸了吸鼻子，迅速动手把脑袋上身上的菜统统扫下来，鼻音浓重地说：“你不要看我……”
　　他往边上挪了挪，眼眶下面隐约可见黑眼圈，脸颊憔悴的越发削尖。
　　顾清臣叹了口气，说：“我代他道歉……你还能站起来么？”
　　凌宝气不说话把脸扭得更朝里，掩耳盗铃似的，好像他看不见顾清臣，顾清臣就也看不见他。
　　如果是以前，他自然可以把凌宝气抱起来。
　　但现在顾清臣只是站着不动，继续问他：“我打电话叫薛铭来接你？”
　　凌宝气这次回的很快：“不要！”
　　说话间他稍微转过一点头来看他，眼睛红红的。
　　不知道又在闹什么别扭，反正凌宝气闹别扭也是稀松平常。
　　顾清臣看了他一会，又叹了口气，说：“我背你吧，办公室有急救箱，带你去包扎一下。”
　　说完，他转身，曲单膝弯下了腰。
　　顾清臣体力不错，以往都是直接公主抱起来，凌宝气瘦，抱着也不累，但现在从背后抱分明是不想和他身体接触。
　　凌宝气看了一眼身上的菜汁，犹犹豫豫。
　　“上来。”顾清臣又说了一遍。
　　他龇牙咧嘴地起身，趴到顾清臣背上，还是一样的宽阔温暖，环着顾清臣的脖子能闻到他衬衫领口柔顺剂的味道，很清爽，介于薄荷之间，以前并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现在才知道这味道有多令人安心。
　　只是已经不是他的了。
　　凌宝气酸酸涩涩，也不敢把头埋进顾清臣的脖子里，因为全是菜味。
　　从这个角度连顾清臣的正脸都看不到。
　　已经过了午休时间，来往的人不算多，顾清臣一路坐高层电梯把他带了回去。
　　出了楼梯就看到了安嘉宁，凌宝气像只刺猬一样瞬间竖起所有的雷达，然而顾清臣只是轻描淡写的把他放下，安嘉宁仿佛早已经预料到，说：“我来吧。”
　　顾清臣“嗯”了一声，竟然真的就把他交给安嘉宁处理了！
　　凌宝气浑身抗拒地看着他，安嘉宁视若无睹地翻出医药箱，找出纱布酒精和红药水来帮凌宝气处理伤口，顾清臣那边已经去忙了。
　　“……”凌宝气想叫住他，又无法开口，只能硬生生忍了。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到了哪一步了？
　　顾清臣就这么放心把自己交给他吗？
　　万一、万一他……
　　每多想一点，凌宝气就更难受一点，顾清臣在看文件，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凌宝气面无表情垂着头忍住不哭。
　　眼前长相普通的新欢低眉顺眼的帮他处理伤口，同样面无表情，却手脚利落，在凌宝气还没来得及叫痛之前，就已经帮他处理好了，只是他越看越觉得眼熟。
　　“你叫什么名字？”
　　新欢头也不抬：“安嘉宁。”
　　凌宝气在电光石火间想起了这个人， 那不就是……他记得顾清臣还夸过这个学弟，说他做事认真细心，很用功。
　　顾清臣很少夸人，夸就是看得上。
　　就像凌宝气一直不愿意承认顾清臣已经不爱他了一样，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会不如其他人。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感觉到了强烈的落差，像李意说的，顾清臣终于摆脱他了，新欢不止不会给他添麻烦，还会帮他忙。
　　“好了。”安嘉宁把医药箱整整齐齐地收回去，语气平波无澜，“里间有个淋浴，凌学长要不要洗一下，我们身材差不多我可以借你衣服。”
　　听完他的话，凌宝气又怔了一下。
　　这是什么主人对客人说的台词？
　　他张嘴想找茬，但眼神扫过顾清臣，咬了咬唇，才憋出三个字：“不用了。”
　　“我送你下去，要帮忙叫车么？”安嘉宁继续说。
　　“不用！”
　　凌宝气摇晃着站了起来，顾清臣终于抬头看他，也没有要送他的意思。
　　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会变得这么爱哭，凌宝气扶着墙往外走，走到门口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吸着鼻子酝酿了半分钟，才憋出一句：“生日快乐……”
　　顾清臣是真的愣了一下。
　　“你还记得……谢谢。”他说。
　　凌宝气落荒而逃。


第27章
　　安嘉宁一低头，才发现手心都掐红了。
　　因为太顺利他一直惴惴不安，到头来才发现他始终把凌宝气当成定时炸弹，顾清臣认识凌宝气十年，他看着他们恩爱了九年，这是场漫长到简直无妄的爱恋。
　　他不爱社交，友人屈指可数，暗恋感情也无人可以倾诉。
　　无数次痛苦到想要放弃，想要去买醉，想要随便找个在一起来忘记顾清臣，可最终都摇摇欲坠的放弃，他的感情很珍贵，他不想随便去糟蹋它。
　　于是日复一日，越加痛苦的忍耐。
　　要微笑，要淡定，不能嫉妒，不能露出马脚，这些年来都是这样，他眼睁睁看着顾清臣把明明骄纵不懂事的凌宝气宠若珍宝，看着凌宝气丝毫不懂珍惜的挥霍消耗着顾清臣的感情……而顾清臣对此甘之如饴，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对顾清臣来说凌宝气有多重要，才会在再次看到凌宝气的时候乱了阵脚。
　　安嘉宁倒不意外凌宝气会回来，就算顾清臣不愿诋毁前任，对分手原因只字不言，安嘉宁也能猜得出七七八八，凌宝气搭着薛铭的跑车招摇而过并不是什么秘密，他厌烦了对他千依百顺的顾清臣，想寻找刺激……但世界上哪有第二个顾清臣，就算薛铭不是抱着玩玩而已的心态，是真心想和凌宝气在一起，富二代也不可能受得了凌宝气那个脾气。
　　吃过饭，顾清臣往窗外看，安嘉宁却在看顾清臣。
　　他皱了眉，下了楼。
　　摔在地上的凌宝气狼狈极了，他卖着惨，满脸委屈，欲言又止，看起来像要哭，安嘉宁的心里一个咯噔，不安感逐渐上升，直到顾清臣追出去，他才停下了脚步，满心苦涩。
　　“安经理，真不是我……你们到底谁绊的！”李意还在辩解，“安经理……安经理你没事吧？”
　　“没事。”安嘉宁定了定神，“你们都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他也追了过去，每走一步都在害怕。
　　又害怕又无奈，他知道顾清臣不会放着凌宝气不管，就算凌宝气对不起他，就算他渣了顾清臣，顾清臣也不可能对受了伤的他视若无睹，因为这就是顾清臣。
　　他喜欢的顾清臣。
　　多年前，他对陌生人的安嘉宁都没有袖手旁观，更何况是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只是他还是害怕，害怕顾清臣对凌宝气的感情多到即便如此也挥霍不尽，轻易选择原谅他。
　　凭什么呢？
　　就因为他早一年遇到顾清臣，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可明明是他先放弃的顾清臣？
　　是他让顾清臣痛苦，还选择了另一个人。
　　安嘉宁静静躲在树荫后看着顾清臣把凌宝气背起来，回过神先一步往楼上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湿润了，用力抹上去全是水汽，他用力擦干净眼睛，让自己看上去面无表情，才等在了电梯口。
　　他率先表示要帮凌宝气处理伤口，但安嘉宁清楚，如果顾清臣拒绝了他，那他就真的完了。
　　所幸顾清臣轻易地就放开了他，安嘉宁低到谷底的心情稍稍回升了些许——他在避嫌，既然凌宝气现在没说和薛铭分手了，那他们就还是在一起，顾清臣没打算再重新插足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