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事故(8)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子衿就道：“之前我和季星扬的那个拍摄中断吧，我这边出了点事情，应该是拍不成了。”他顿了顿，又说：“还有……让他回去吧，他一个大学生做什么不好，狗屁的个人爱好。”
小助理听了连连点头，对林子衿说：“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季星扬前天来工作室交了辞职信。”
林子衿一愣，身体突然直起，又慢慢软了下去，他把手里的汤碗递给助理，自己慢吞吞陷入了床被之中，侧过身，脸埋入了枕头里，蜷缩着。
他抬起手，手掌盖在耳边，他闷闷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就去工作室。”
第二天，林子衿没有满血复活。
发烧热度尚在，一整天都晕晕乎乎，坐在办公室里，又是头疼又是打喷嚏流鼻涕，助理问他要不要去医院，林子衿点点头，却说：“在看看，明天要是还不好，我就去。”
下午的时候，李满秀来找他，见他到这幅鬼样子都惊呆了。
“你被季天菜吸干了阳气？”
林子衿翻了个白眼，他鼻子塞住了，瓮声瓮气道：“你才被吸阳气，我和他掰了。”
“掰了？我靠……你再说一遍？”李满秀尖叫。
“我和季星扬说白了，我说我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我不相信感情，我不相信他，我……”林子衿说不下去了，他的脑袋胀痛，太阳穴一跳一跳，下一秒脑袋就似乎要裂开。
他把额头磕在桌面上，用手抱住头，他哽着声音，嘶哑道：“我真的是个傻逼，那些鬼话我自己说出来都不信。”
李满秀复杂地看着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了林子衿这个模样，就连当初被燕大开除他也未曾这么失魂落魄过。
李满秀走到他身边，掌心覆在他的背上，轻声问：“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天菜啊？”
林子衿的身体一震，他抬起头，双眼发红，茫然地看着李满秀，他摇头，“我不知道。”
“呃，其实我觉得喜欢很简单的，你喜欢一个人就去说，告诉他，让他知道你的心意。”李满秀看着林子衿，他掰着手指头，“我都是这样的，虽然我被二十几个人给拒绝了，但至少没有遗憾。”
林子衿一愣，他摇头，“我和你不一样。”
他自问自答苦笑道：“爱情简单吗？爱情不简单，爱情他妈的就是个傻逼。”随后又道：“我他妈的也是个傻逼。”
林子衿自认为傻逼，就差没把“我是傻逼”四个字刻在脑袋上，他郁郁寡欢，发烧就更不好了，支撑不住去了医院，打了大半天的吊瓶，手背都肿了。
助理来看他给他带了白米粥，林子衿嘴里无味寡淡，喝了几口白粥就不想再喝了。
他躺在挂吊针的靠椅上，这两天天气转冷，他穿了厚衣服，整个人缩在衣服里，林子衿恹恹的低着头，看着手机。
小助理收拾好碗碟，没急着走，在他身边坐下，见他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便好奇问：“老板，你在看什么啊？”
林子衿头也没抬，轻声说：“道歉短信。”
“道歉？”小助理一愣，随即就见林子衿抬起头，眼睛发光看着自己，他举起手机，对助理说：“你帮我看看，我这段话这样发过去傻不傻？”
“啊？”小助理呆愣愣的低头，看着屏幕，就见林子衿编辑的一大段话。
“季星扬，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
他一个字一个字念，林子衿骂了声我艹，“你别读出来啊，用眼看。”
“哦哦。”助理拿过手机，默默看着。
看到最后一句话，助理说：“你这样子发毒誓会不会不太好啊？”
“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这还蛮能感触到人的啊，如果我以后还凶他对他三心二意不把他的爱当回事，我就不得好死。
他一见到这话，肯定很感动，会不会原谅我了？”
小助理听林老板这般说，其实压根是摸不着头脑的，他想不通，林老板怎么和季星扬扯上关系，还爱不爱的，可老板为大，他只好囫囵点头道：“肯定会的，老板你文采好。”
“那我就发了？”
“发吧。”
“你看着我发，我有些紧张。”
“那我转过头去。”
助理转身，林子衿按下发送，信息一发出，他就把手机丢到一旁，对助理说：“快……把这个拿掉，两分钟后给我，我怕我忍不住撤回。”
助理慌张去接，刚碰到手机，他一愣，抬起头看向林子衿，他说：“老板，我觉得不需要两分钟，对方已经回你了。”
“回了？”林子衿心里一紧，他接过手机，低头看去，季星扬发来一行字，“不要把死这个字挂在嘴边，爱你的人会很难过的。”
吞咽唾沫，林子衿突然好想抽烟，他喉咙发痒，深吸一口气，发过去五个字，“你会难过吗？”
那“正在输入”断断续续维持了很久，最后却只回应了一个字。
季星扬回复林子衿，“会。”
小助理站在旁边，就看到林子衿捂着嘴窃笑，他打了个激灵，又听林老板幽幽道：“小黄文里有情人和好的戏份后，是不是应该打一炮啊？”
小助理抿嘴微笑，他说：“老板，我没看过小黄文，我……我不知道。”
第11章
一个“会”字似乎代表了一切，林子衿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会有人能对他这么宽容？
隔了数秒，季星扬问他，“前辈，你在哪里？”
林子衿顿了顿，用手机拍了张自己挂点滴的手背，而后发过去，“发烧了，在医院里吊水呢。”
又附送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于是下一秒，季星扬便回复：“我能过来吗？我想来看看你。”
林子衿的心被揉搓被包围又被狠狠收紧，眼眶没有由来的酸涩，他吸着鼻子，回答：“当然可以。”
季星扬要来，就没有助理什么事了，林子衿传给了小助理几本他精心收藏的小黄书，让他回去好好观摩观摩，作为七七八八工作室老板的助理，连小黄书都没看过，太丢分了。
林子衿把医院地址发给季星扬，隔了不到二十分钟，季星扬便赶到了，也只不过是两天没见，像是隔了六个秋天。
季星扬戴着帽子，帽檐扣在脑后，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越发显得眼窝深邃。
林子衿盯着他的那张脸，恍惚了几秒，直到季星扬走到他身边，唤着他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连声道：“坐我旁边吧。”
“怎么发烧了？”季星扬坐下后，看着林子衿肿起的手背，他血管细藏得还深，扎针不太容易，护士戳了好几次，针头扎入皮肉里还搅了一下，把林子衿痛得直抽抽，所以他才不肯来医院。
林子衿缩在自己那件宽大的大衣里，也就两天功夫，看着就瘦了很多，季星扬抬起手，去碰他的手臂，摸到的都是骨头。
林子衿说：“我也不知道，在家里睡了一天，人就不舒服了。”
季星扬的手指紧了紧，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之前林子衿与他摊开说明，那些话真的很伤他的心，被喜欢的人说不可能在一起，不相信爱情，不信任他，若是别人定然是不会回头了。
可季星扬不是别人，他喜欢了林子衿整整五年，从十七岁开始直到现在，以后还会喜欢，他会喜欢一辈子。
所以，他不会对林子衿说不，就像小狗，主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季星扬似乎也是如此，可他也不是狗，他只是因爱妥协。
林子衿的吊水挂的差不多，没多久，护士就来收针，他热度退下后，就不用来医院了。
季星扬把他扶起来，林子衿两天没洗澡，现在才觉得有些尴尬，季星扬用胳膊圈着他的肩膀，他问：“前辈，你在别扭什么？”
林子衿低下头，他和季星扬说：“对不起。”
“道歉的话，你在微信里已经提过了。”
“但正面还没和你说，亲口说比较郑重吧，我之前不该和你说那些话。”林子衿说着，小心翼翼看向季星扬，他问：“你讨厌我吗？”
他们从医院里出来，走到路边，季星扬伸出手拦车，他听着林子衿的话，侧头看他。
已经是傍晚了，天冷之后，日照减少，晚霞早早落下，鲜艳的颜色跌在林子衿略显憔悴苍白的脸上，他缩在衣服里，看着和以往不太一样，身上的一层名为铠甲的保护壳被撕开了，露出了脆弱柔软的皮肉。
季星扬的呼吸都变得缓慢了，他对林子衿说：“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爱你中度过，每一天都在想你，期待着和你见面，所以我想，就算你说出这样的话，就算你说你毫不在意我，我也无可奈何啊，本来就是我在喜欢你，我在追求你。” ??
林子衿眼眶发烫，季星扬抿起嘴，他轻声问：“只是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你会重新来找我，在你说完那天的话后，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林子衿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他想了想，皮鞋磨磨蹭蹭挪到了季星扬的白球鞋旁，不动声色靠在一块。
他昂起头，目光落在季星扬的脸上，他说：“大概是因为舍不得，你想想看，吃过了糖之后，谁还愿意回头去吃苦，你太好了，季星扬，你真的太好了，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光是两天时间，我满脑子都是你。
头痛发烧的时候想着如果你在就好了，肚子饿的时候又会想到你给我做的鸡汤还有粥，就连过红绿灯时，也会想到你牵着我的手，对我说，不要看手机了，好好过马路。
你那么唠叨，就像个小老头，我以为离开了你，把你气走，我还是能好好的快活得潇洒的一个人生活，可我错了……
我知道，如果这次错过了，就再也没有第二个你了。”
林子衿吸了吸鼻子，季星扬呆怔地看着他，又听他说：“可我还是会很害怕，我比你大了整整八岁，你想想看，我现在三十，你才二十二，等你到了三十，我都快四十了，那么老，你还会喜欢吗？”
季星扬皱眉，他攥紧了林子衿的手，他问：“为什么不会喜欢？我从十七岁就开始喜欢你了，以后只会比现在更喜欢你。”
季星扬一顿，继续说：“而且，你比我大八岁，我就不用担心，几十年之后，你一个人孤单了，我会照顾你，陪着你，直到……”
林子衿拽了一下他的手臂，“别说了，这多不吉利啊。”
季星扬笑了，眉间的愁郁逐渐散去，他张开手把林子衿抱入自己的怀中，林子衿听到他的声音，他说：“前辈，不要害怕，我的心不会变，至死都不会变。”
林子衿闷闷道：“但你的喜欢好多，我却只有一点点。”
“这有什么？爱情也不一定要对等啊，我喜欢你的程度比你喜欢我更多一些，这就代表着我能多喜欢你一点，还是我赚到了，不是吗？”
林子衿听到季星扬的歪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酸涩，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季星扬。
??
一辆的士停在他们身前，季星扬打开车门，让林子衿先进去。
坐到车内，季星扬捞过林子衿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他对林子衿说：“休息一下吧，很快就到家了。”
林子衿“嗯”了一声，半脸的脸颊埋在季星扬的怀里，阖上眼，虽然心里复杂，情绪变幻莫测，可抵不过身体疲惫，还是倦倦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