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婚日常(115)

　　景玉啄一脸迷茫地抱着获奖证书。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其实，整个事情非常简单。”陆念先对景玉啄说，“我只需要和各小区物业的负责人对话就可以了。定期在社区内展开精神文明活动的建设，这本来就是物业的职责之一。我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方案，用这个方案给几位负责人起个头，再为他们提供一部分资金和资源，他们就能把‘感动社区十大人物’的活动搞得有声有色了。放心，我没有给你开后门。”
　　景玉啄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获奖证书，又抬头看了看陆念先。
　　原来整个事情的源头在陆念先这里！
　　景玉啄的眼神极其复杂。
　　陆念先见景玉啄兴致不高，一边在心里揣测景玉啄不那么高兴的原因，一边赞扬景玉啄说：“所以你获得的每一票都是真实的！你是当之无愧的获奖者！”犹豫了下，陆念先又加了句：“我为你骄傲。”
　　这么善解人意的（自以为的）陆念先真是不多见呢！
　　然而，景玉啄并不想领情，反而很想把证书糊到陆念先的脸上去。
　　和景玉啄一起获奖的，有科学救治流浪猫狗、免费为流浪猫狗看病节育的社区宠物医院医生，有十几年如一日照顾邻居失独老人的热心阿姨，有在保安岗位上坚守了二十年的并顺利阻止了多起偷盗事件的保安叔叔……这里面还有一位社区幼儿园老师，这是一位非常负责的老师。某天，她班上的某位学生无故缺课，她立刻给该生家长打了电话，家长的电话却总是打不通，她又联系物业，和物业人员一路找到学生家里，结果发现学生一家人煤气中毒。这位老师负责任的行为挽救了一家人的性命。
　　和其他的获奖者站在一起，景玉啄总觉得自己的画风特别不对。
　　哦，更别提那整整五百个字的颁奖词了，不知道是谁写的，夸得景玉啄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身为帮派里的二把手，这能证明了他高尚人品的证书真的不是在讽刺他吗？独狼军师在心里如此想着。
　　有一种羞耻感悄悄地油然而生。
　　不管陆念先处在什么状态，其实他都不是一个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身为皇帝，只有别人小心观察他脸色的份，什么时候需要他去讨好别人了？身为将军，他习惯用武力解决一切，就算要动脑子，那谋的也是天下大事，哪需要对着别人的小心思斤斤计较？身为神医，神医倒是很喜欢盯着别人的脸看，但那是因为他想看看大家有没有生病，至于那人的心情好不好，并不在他的观察范围之内。身为不加任何状态的陆念先，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做事时颇有些肆无忌惮，根本不会顾忌他人的感受。
　　虽然陆念先也有体贴的时候，但他之所以体贴，只在于他智商高，绝对不会是因为情商本身。
　　于是，突然上线的陆将军并没能看到景玉啄心里那悲壮的情绪。在陆将军看来，他的景副将一直是一位颇能吃苦的品性正直的年轻人。陆将军见景玉啄不高兴，还以为“正直”的景玉啄是在担心自己受之有愧。陆将军连忙说：“我们真的没有进行过暗箱操作。不过，小哈的奶奶是广场舞的领舞……”
　　最有时间八卦的人是谁？是退休以后没事儿干的老太太们。
　　小哈的奶奶身为广场舞的领舞，手底下管着几十号老太太。这几十号老太太的战斗力是惊人的。
　　小哈不喜欢读书，为了读书这件事，家里打也打过，骂也骂过，然而一点用都没有。家里对他的要求变得很低，只要他不出去杀人放火、吸毒嫖娼，家里都随他去了。所以，在小哈被景玉啄逼着熬夜抄单词的时候，哈奶奶差点以为小哈是被什么脏东西上身了，特意点了一根香围着小哈念佛经。
　　在所有野狼er的家人中，哈奶奶是第一个知道景玉啄的家长。自从这位迷信而又善良的老太太知道景玉啄后，她一天三炷香求老天爷保佑景玉啄长命百岁、平平安安、好人得好报、永远考第一名。
　　虽然小哈的成绩提升不大——上帝给每个人点的技能点都不一样，这是天生的，在同等努力的情况下，有些人就是会读书，而有些人就是不擅长——但哈奶奶依然很感谢景玉啄。因为，有了这位善良的好孩子盯着，她孙子终于能做一些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了，而不是整日游手好闲像个混混一样。
　　所以，等到“感动社区十大人物”的活动展开后，哈奶奶立刻发动了广场舞团所有的老太太为景玉啄拉票。老太太们对景玉啄这种成绩好、品德好、长相好的少年有着天然的好感，在拉票时自然不遗余力。社区里的年轻上班族其实不大关注这种活动，但老年人却大都很热情，得老人心者得天下啊。
　　景玉啄已经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为了很多人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听着陆将军说起哈奶奶的事，景玉啄心里的羞耻感更重了，同时也觉得获奖证书的分量更重了。面对别人的恶意，景玉啄可以用一百种方法回击。但在面对别人的善意时，景玉啄却总像个羞涩的孩子那样不知所措。景玉啄郑重地说：“那……我以后会更加努力地盯着小哈的，不能让他奶奶失望。”
　　既然是老太太们真心为自己投的票，那他就绝对不能让老太太们失望。景玉啄下定了决心。
　　也许，这证书的意义就在于此吧，每一张给景玉啄投出的票里都是家长对自家孩子的爱啊。
　　这应该就是哄开心了吧，陆将军松了一口气。
　　景玉啄却又问：“整个活动没少花钱吧？别的不提，只说‘感动社区十大人物’的获奖奖金，加一块都有两万了。这些钱都是你资助的？”毕竟是社区内的活动，获奖金额并没有很多，一个人才两千，但十个人也有两万了。不是陆念先小气，不愿意赞助更多，而是若金钱奖励太多，那么活动就会变质。
　　既然陆念先想要把这项活动作为长期活动来展开，那么他就必须要预估到人心。除掉那两万人民币不提，整个活动都可以算是陆念先一手策划的，所有环节都落实下来，陆念先肯定没少为此花钱。
　　虽说陆家肯定不缺这点钱，只怕陆念先可以调用的零花钱就有五位数了。但在景玉啄看来，钱不是这么花的啊！一想到陆念先为了捧自己而花了那么多钱，景玉啄就有一种他被昏君宠溺了的错觉。
　　昏君嘛，当然是不好的。
　　“不过是一些小钱而已。”陆将军很有昏君模样地说。
　　景爱妃的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他一点都不愿意成为一骑红尘妃子笑里面的那种妃子啊！
　　不对，怎么可以用妃子自比呢，我也不是奸臣蔽君无所畏里的佞臣啊！景玉啄如此想着。
　　陆将军作为一个正直的人，实话实说道：“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整个区的一把手，是我母亲娘家那边的一位亲戚，算是我的表舅舅。我母亲娘家从商，这位表舅舅从政，虽然两家人都遵纪守法，并没有做过官商勾结的事。但毕竟是亲戚，平时也会守望相助。这一次，我在表舅舅的辖区内推行了‘感动社区十大人物’的评选活动，其他的社区很快就会模仿起来。这可以成为表舅舅的政绩。”
　　所谓官商勾结，是大家一起做坏事。陆将军不屑为之，但做好事顺便向表舅舅卖好却是可为的。
　　“不止如此。”陆将军继续说，“我近来发现，舒家的长子是可交之人。舒家在十几年投身于房地产行业。为了展开活动，我联络了附近几个街区的物业负责人，这里面最大的那家物业就是舒家的。这事儿或许已经为舒家所知，若是舒家的现任家主觉得我行事颇有章法，他会让他的长子来接触我的。”
　　陆念先想要和舒大接触一下（这种接触很可能关系到两家未来的合作程度），但他作为一个心思深沉的且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去找舒大交朋友呢？必然是创造一个机会让舒大反过来找他啊！
　　如果舒家现任家主没有眼光，那这个事情就先押后。
　　景玉啄仿佛能听到自己的脸被打得噼啪响的声音。还爱妃呢……把陆念先当成昏君的他实在是太自作多情了！啊，真是太羞耻了！陆念先展开活动的理由明明有那么多，才不是为了景玉啄一人呢！
　　景玉啄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又听陆念先说：“再有，我们陆氏虽一直和军方有合作，但早几年开始踏入医疗器械这块了。我一直觉得，既然选择做医疗器械，那么企业的对外形象就非常重要，一定要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塑造成百姓心中的‘良心企业’。陆氏赞助感动社区的活动就是一种很好的宣传。”
　　景玉啄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打肿了。
　　陆将军摊了摊手，说：“你瞧，我花掉的钱是物超所值的。”
　　景玉啄心中的羞耻感已经爆棚了。他想，还好陆念先不知道他刚刚那自作多情的想法，要是被陆哥知道了，那就真是太尴尬了。不过，陆哥很厉害啊！别人走一步看一步，他算是走一步看了十步。
　　“还是那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陆将军借机教导景玉啄道。
　　景玉啄颇为受教的点了点头。
　　虽然被打脸了，但景玉啄却又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陆哥做事就是这么有章法的！
　　对陆哥了解越多，就会越崇拜陆哥呢！
　　陆将军忽然笑了一下。还有些话是严厉而正直的将军说不出口的，将军选择让皇帝来说。于是，将军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沉入了潜意识里。没错，陆念先已经渐渐能够控制状态的切换了，虽然这种切换总是时灵时不灵，但就算失灵了也没关系，反正陆念先身上的状态数量并不多，多切几次就好了。
　　陆皇帝出现时，景玉啄脸上的红晕还没有退，他还沉迷于自己的羞耻感中不可自拔。
　　“虽然刚刚说了那么多，但朕还是想要强调一点，之所以会有感动社区的活动，这全然是因为你给了朕灵感。”陆皇帝表现得很有偶像剧里的霸道总裁的气质，“朕不想你被群众误会，不想你的努力被时光埋没，于是搞了这个活动，为你承包了一整片的街区。”尽管这项活动最终的意义已经和景玉啄无关了，但它出现的原因却和景玉啄有关。从某种角度而言，这项活动所带来的其他益处都是附加的。
　　景爱妃其实并没有自作多情啊。这样的转折真是让景玉啄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而见景玉啄没有说话，陆皇帝还以为他是被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继续洋洋得意地解释说：“你不是一直想要扩大野狼帮的影响力和地盘吗？从现在开始，这一整片街区都将要传扬歌颂你的英名了。”
　　景玉啄：“……”
　　这种……虽然我很想感动但却根本无法感动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换句话说，这一整片街区都可以算作是你的地盘了。激不激动？开不开心？惊不惊喜？你瞧，这是朕为你打下来的江山啊。”陆皇帝很是霸气地说，“朕知道，你现在肯定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那感恩戴德的话就不用你说了。不过，朕要提醒你一点，虽然朕对你这样好，但你切记不可恃宠而骄啊。”
　　景玉啄：“……”
　　这种……虽然让我免除了自作多情的尴尬但我依然想要揍人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没有等来景玉啄的喜极而泣，陆皇帝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试探着说：“那个……朕是真的真的真的很不喜欢别人恃宠而骄。你这种不谢恩的行为就很有点恃宠而骄的意思了。还不抓紧时间谢恩！”
　　景玉啄：“……”
　　景玉啄回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被陆皇帝压在身下的场景。即便跟着陆将军练了小半年，但他依然是打不过陆念先的。要是景玉啄真要打架，只怕还会被陆皇帝再压一次。他吸了一口气，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