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要抱抱(7)
一阵重甸甸的沉默中,他把手伸进了被子里,整个人压到了小虎身上,突如其来的重量一下把小虎给闹醒了,他反射性地把钟龙给推开,钟龙却制住他,吹了他一脸的酒气,在他脖子上吸了一口后,又往脸上胡乱地亲着,笑道,“醒了啊……小虎,遇到你,是哥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啊!!!”小虎惊恐地叫出了声,眼睛瞪大,他剧烈地挣扎了起来,钟龙那惊人的力量被他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掀开来,小虎跌下床,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钟龙在他后面追了几步,可一个醉汉,走不了几步就摔了一跤,他在酒精作用下挺足了时间,这一摔便是神志昏沉。
防盗门被猎风吹得砰的关上,也关上了钟龙两年累积的努力。
方起州留到了十二点,卫斯理回了美国,他一个人开车过来的。方义博原本坚持让他睡在这里,可方起州对着不亲的两个姨娘和弟弟妹妹,全然没有继续处于一个屋檐下的想法,方义博只好把新车的钥匙给他,不容置喙道,“你啊,就是太严肃了,这车颜色鲜亮,以后都开这辆。”
钥匙标志表示是辆法拉利,而方义博出手送礼,自然不能是什么普通版本,想来也是限量车型,方艺巍有些红了眼,“爸,我呢我呢?!”
方义博轻飘飘地看他一眼,“你的在院子里,自己去看。”
方艺巍一下傻了,“您说那辆土不拉几的哈雷?!”他进来时就看到了,还纳闷是谁呢。
方义博点头。
他炸了起身,怒气冲冲道,“凭什么他是法拉利?!”方艺巍一下觉得委屈极了,往年时候,方义博总是只给他一个人送,豪车别墅马场小岛。虽然方艺巍已经有足够多的车了,从成年累积到现在,可没有哪一次像今年一样,一个破烂哈雷就把他打发了不说,两个儿子之间的差别对待才是让方艺巍最气愤的地方。
“爸,偏心不是这么个偏法吧!”
“你大哥这么多年才回来一次,行了行了,也不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说完后,方义博愈加觉得一辆车太少了,转头又对方起州温声细语道,“你住在游乐场那边,爸把游乐场送给你吧,那儿还有个海岛,你平时没事可以带朋友去玩。”
“朋友?他哪儿来的朋友,才回国多久啊?!”方艺巍不依不挠,已经在心里把这个初来乍到的大哥给千刀万剐了,方义博从来没这样忽视过他。
方起州始终面无表情,他冲方义博点头,“爸,我走了。”
崭新的红色法拉利就停在车库,方艺巍追了出去,一看更不得了了,火都要从头上冒出来了,他冷笑两声,“行啊,国内第一辆啊……”
方义博对他最大方的时候也没这种手笔,他爸对车没什么研究,每年送他都是问手下人,都是牛气的车,但车展上一般都能寻到。
据他所知,这车只打算生产五十辆,前几天才发,今天就从国外空运过来了?!
方艺巍终于理解到母亲说的,他们母子俩加起来恐怕也比不了长子的一根毫毛这句话了。
从方义博家里出来,要经过层层关卡,哪怕是年三十,警卫也一点儿不松懈,在方义博心里,第一重要的就是他的命了。车子驶上大路,汽车引擎声响亮极了,路上一辆车也没有,也没有多少人影,只有数不清的烟花在天上绽放,城市一下从夜晚变成了五颜六色的白天。
游乐场仍是热闹的,可转入住处的那条路上就要寂然许多了,路灯每隔五米设置一个,在烟火的映照下显得昏暗,方起州的车速缓慢,在雪上滑着。车灯的照耀范围内,突然出现了一个单薄的人影,方起州慢吞吞地行驶过他,却倏地在后视镜里瞥见那个人影仅仅穿了睡衣而已,被雪打湿的乱发底下的脸庞还很眼熟。
第8章
方起州又往前开了几米,踩了刹车。过了会儿,车子缓慢地倒退,方起州摇下车窗,“还记得我吗?”
那小孩儿有点失魂落魄的模样,整张脸煞白,肩头和发顶落了不少雪,因为他还穿着睡衣,所以方起州寻思这小孩儿是不是和家里吵架了。
“今天过年,这么晚你还在外面瞎转悠。”他熄了火,“你住这儿附近?”
小虎没说话,嘴唇冻得发乌,连眼神都是涣散的。
方起州看了他一会儿,掏出手机来,“你家里电话多少。”
小虎抿着唇,垂着眼睛,“不……不回家。”
方起州一听就知道他猜对了,“不回家你住哪儿?”换做平时,他不会这么多管闲事的,但是他对这小孩儿有印象,知道他有点傻乎乎的,这路上虽说没人,也不安全,而且穿着睡衣,很容易冻出毛病来。他看着小虎的脸色,车窗外的冷空气和车内的暖气形成了北极与暖流的差距,方起州拨了110,接着下了车,“你先上车,别冻坏了……”他声音弱下去,这才看到这小孩儿居然没穿鞋!
派出所的电话接通了,方起州一边说话,一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小孩儿给推了进去,他只不过轻轻一碰,小孩儿就一栽,显然是没力气了。方起州皱着眉,对着电话道:“我在路上看到了个离家出走的小孩儿,他不肯回家。”
“先生,请问是多大的小孩?”
方起州把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他,示意他把脚包上,“大概十六……也可能十七八岁。”
“先生,我们没有接到家长的报案,而且这么大的孩子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不是,这孩子有点儿……”方起州欲言又止,见小孩儿只是把自己的外套放在了一旁,抓着安全带死死缩成了一团。电话那头的警员说,“这样,您描述一下他的外貌特征,有名字最好,接到报案后我们会通知您的。”
方起州叹了口气,知道这接电话的警员没把这案子放在心上,也是,十七八岁了,这么大年纪了离家出走,多大点儿事儿啊。可警员这话就让方起州背负起了责任来,方起州只得依言道,“一米七五的样子,男孩儿,穿了件……神偷奶爸的睡衣,黑色卷发,眼睛很大。”
“名字是?”
方起州问他,“你叫什么?”
小虎无声地看着他,方起州头偏了偏,“他不肯说。”
挂掉电话后,方起州把车内暖气调到了最大,对他说:“脚不冷啊,我说你这么大了,跑出来不加衣服怎么还不穿鞋呢?”那雪地大概堆积了三四公分厚,光脚足以全部陷入,方起州不知道这小孩儿这么在外面呆了多久,可看他状态,可能真的冻坏了。
方起州揉了揉太阳穴,“这样,你现在不肯回家,我先带你去酒店……算了,明天,明天一早你就乖乖回家懂吗?”
小孩儿没出声。
方起州再一看,那孩子已经闭着眼睡过去了。方起州拧着眉,发动了汽车,几分钟就到了家。保安见他抱了个看不清脸的人,立刻眼观鼻鼻观心地埋头,他们经理交代过,这位少爷的私生活,无论看见了什么都不许出去乱说。
方起州把外套搭在了小孩儿脚上,抱起来的时候,意外的很轻。他进了门,先把人放在了沙发上,又拿了厚毯子给他盖上,接着把屋里地暖和空调都开上了。在灯光下,这孩子脸更白了,比外头的冰天雪地还要冻人的颜色,方起州接了杯热水,伸手在他额头上碰了下温度——这一碰不得了,烫的骇人。
他只好给卫斯理打了越洋电话,问他医药箱在哪。
卫斯理一听登时急了,“小洲你生病了?怎么回事!”
“你别管,不是我,告诉我在哪?”
“在厨房哪个柜子里,你找找看,你听好了啊,生病了别一个人硬抗,我给你的名片还收着吗,那个杜医生就住在这儿附近,不行我得让他去一趟……”
方起州应了一声,果然在厨房柜子里找到了医药箱。“舅舅怎么样,替我跟他说一声新年好。”
卫斯理说,“他说近些日子可能要回国,他来看看你。”
方起州找到了体温计,正在研究用法,一听这话一愣,接着问他,“这体温计怎么用的,含嘴里吗?”
“你发烧了?”
“不是我……嗯我看到了,夹腋下。”方起州把说明书放一旁,怕卫斯理又乱紧张,“我先挂了。”
方起州把沙发上安静躺着的小孩儿的手臂抬起来,解开了几颗纽扣,将体温计放到他腋下,他手挺暖和的,这么一碰显得这孩子体温更低了。小虎像是察觉到什么,四肢乱扑腾起来,方起州按住他,把小孩儿手臂折到胸前,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小声让他,“别乱动啊。”
大概是听见了,他说完后小虎便安静下来了。
这会儿看着倒是乖巧了,怎么有脾气大半夜这副模样往外跑?方起州叹了口气,找到了退烧药,又对着说明书的剂量纠结起来,儿童一次两片,成人四片,那该吃几片?可他总不能因为这种问题去问卫斯理吧,只好自己上网查了起来。
查了一通,看见有人说退烧要用冰毛巾敷前额,方起州便照着做起这些事来,他给小孩儿喂了三颗药片,吞水的时候呛得狠了,方起州又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
从小到大,他这还算第一次照顾生病的人。方起州隐约听见他在含糊不清地呓语些什么,像是烧糊涂了,仔细一听,又像是呜咽。他取下’体温计一看,脸色一凝,39.2℃,高烧。
正当他想着要不要去医院一趟,突然,屋子里电话铃响了起来,方起州接起来,是楼下值夜的安保。
“方先生,这儿有个说是您私人医生的人……”
“私人医生?”方起州立即猜到是卫斯理叫来的,他说,“让他上来吧。”
杜医生进门后一看,这位方先生好生生的,一点儿不像生病的模样。方起州指着沙发,“真是抱歉这么晚还叫你来一趟,他烧得挺严重的。”
杜医生这才看到沙发上还有个人,他一愣,电话里头可没说啊。他拎起大医药箱走过去,“量过体温了吗?”
“39度。”
“烧得这么厉害?”杜医生脸色凝重起来,“吃过药了吗?”
“吃了退烧药的。”
杜医生说,“这样不行,见效不快,得打吊水,要么打针。”
方起州说,“打针吧。”
杜医生撩起病人的袖子,对方起州说,“还得来床被子……”又感受到病人睡衣上不同寻常的湿润,“他衣服怎么湿成这样?”
方起州这才想起,“外面下雪,不知道他在外面呆了多久了。”他摸了摸鼻子,“怪我。”什么都想到了居然忘了给小孩儿换套干衣服。说着,他往卧室方向走去,“等会儿,我拿套新睡衣给他穿上。”
杜医生始终拧着眉毛,不知道这位方先生和病人什么关系,但年三十呆一块儿想来也不能是什么普通关系了,他用手背测量了一下病人的额头温度,却猛然瞅见病人脖子上的红痕。
这时方起州抱了床被子和厚睡衣过来,“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杜医生抬头看了眼方起州,又看了眼沙发上病人潮红的脸,脖子上的吻痕。
这有钱人,还真是会玩。
第9章
方起州发觉医生看他的眼神略显古怪,他把被子放下,杜医生立刻站起来背过身,“方先生,您先帮他换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