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亮了夜(41)
尽管他小心翼翼向我表示,这样的事不算什么。他更是与我说,我们是要一直在一起的,样样事都要共同分享,有烦恼也要共同分担。这我当然知道,可无端让男朋友给出那么一大笔钱,我还要不要脸了?
况且,也就一个多月了,熬一熬总能过去。
楚珩见状,知道再说我又要不高兴,只好继续陪我等。
后来,他又开始提起帮我妈妈换地方的事。妈妈的恢复情况,比预料中要好,医生说可以提前出院。按照楚珩的说法是,出院立即去那个疗养院。
又是一大笔钱,我自然又在犹豫。
那种感受,我想大家都能明白。越是亲近,越是不好意思这样花他的钱。
我又只是个大一学生,于楚珩的工作也帮不上大忙,一味地花钱,算什么?
楚珩很关心我的妈妈,应当也是爱屋及乌。他常和我一起去医院看望我妈,我妈当然很喜欢他,总说我能有这样的朋友是天大的福气,叫我要知道珍惜。
说完后,她还总要对楚珩再说一遍,请他多多包涵我的性格。
每每这时,楚珩就会傻笑着说“安思风性格很好的”。
真是傻死了。
天底下也就他和我妈会认为我是个性格很好的人。
不“赎身”可以,妈妈的事是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的。出院的日子越发接近,他天天要和我说。他什么都安排好了,就等我同意。
可我就是死活不同意,我与他发脾气,他也不生我的气,只是在一旁温和看我。
这样,我更气,是气自己,气自己没用,气自己没本事。
气了几天,没怎么搭理他。
想搭理他时,他人不见了。
我期末,楚珩也是期末,他也忙。六月末还有各式职业类别的考试,考场设在我们学校里,他还被老师安排过去监考。一连几天,他都被老师带在身边,连发短信的时间都减少,更遑论打电话。
我不免又一个人在会所里晃了几晚。
会所里是什么人都有,什么事也都会发生,消息传播得极快。楚珩不陪我在包间里做英语真题,我也不会独自待在包间。当时,头牌与我关系已算不错。他么,人人都要卖面子的。他喜欢听八卦,没客时就好在休息间里坐着,还非要拉上我。
每天的八卦都不同。
有天,提到不过半个多月前被人赎走的另一位头牌。他被赎走时,可是好好被羡慕与议论了一阵。毕竟赎他走的人,据说有钱又帅,于会所里可气却又可怜的男孩子们而言,这已经算是很好的归宿了。
但很显然,被赎走的这位头牌也没有好运气。似乎不到半个多月,他就被厌弃了,要被送人了,还是送给一个老头。
半个月前还被羡慕嫉妒,这会儿人人谈论起来,既有可怜,还有一丝诡异的优越感。
头牌听得津津有味,我听了会儿,听不下去了。
放心,我不是想到我自己。
我的楚甜甜对我那么好,我们和他们可不一样,我也不会拿我们与他们作比较。
我想到了金哥。
金哥的消息比我们还要灵通,他肯定早知道了。金哥是个爽朗的人,连家里情况都不在意同我说过,却硬是没有提过一丁点这个人。还是现任头牌与我闲聊时告诉我前任头牌的一些消息,我才知道他与金哥是老乡。
我在这里待久了,已知道“送给老头”不过是表面意思。
真正的意思也就是他被人玩腻了,不会再有好日子,也不会被珍惜对待,将要受磋磨。
但是就如我当初被人强拽下去要卖所谓初夜,没人会管一般。
我也同样不会管这个人,况且我也没有能力。
也只能听过就罢,我不会去问金哥的。
现任头牌反而有些唏嘘,我们俩靠在阳台上,他边抽烟边对我说:“他走的那天特别高兴,还把他特喜欢的一个包送我。我当时是真不忍心泼他凉水,我原以为好歹能撑三个月吧,你看看,一个月都没能撑下来。”
我与那人没有交情,但听他这样的语气,竟然也有些唏嘘。
他吸了口烟,回头看我:“你能撑多久呢?”
他那也不叫恶意,他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
他既然不相信,我也懒得多说,只是扶着栏杆,面向阳台外。
他在我背后说:“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怎么这上头就拎不清呢?”他再问,“我看他也就是长得帅了点,你至于这样吗?”
我不高兴道:“我们不一样!”
“好好好。”他也懒得再说,见我不高兴了,往我凑近,开玩笑道,“问你啊,他技术是不是特别好?”
我的脸涨得通红,回头瞪他,生气地跑了。
他在我身后大笑。
他活得到恣意。
我跑得脸上发烫,我怎么可能好意思跟别人说,我们其实都没有那什么过呢。
我跑到另一头的阳台,推门进去继续趴着,看夜空发呆。
我想,这些事情,某人怎么就不知道主动主动呢?
难不成也要我自己脱光了送过去?
谈恋爱的时候,就连烦恼都是这样可爱。
晚上临睡前,他抽空急急给我发短信,问我睡了没。
怎么可能睡,一直在等他的短信。
我不过晚了片刻,他的短信接着又来了:是睡了吧,晚安。
好气啊。
原本想回复他的,这下也不回复了。
我扔了手机,爬起来把床头柜上的笔记本搬到腿上。
开了电脑其实也无事可做,我左瞄瞄右瞄瞄,明明家中只有我一人,却很心虚。我瞄了好几次,才打开某个隐藏文件夹。
能被隐藏的文件夹,里头无非就是那么些。
想要找某些东西,还不好找吗。
我找来,也没有其他意思,完全是为了观摩与学习。
毕竟没有经验嘛……怕到时候真那什么了,完全不懂很丢人的。
=-=
之前看过,但是没看下去,我发现我很排斥看到那些人的身体。后来我以为我是接受不了俩男的,又去下了一男一女,结果也看不下去。
这会儿再看,看了几分钟,本领没学到,还是将视频关了。
依然看不下去。
我靠在床头,不禁乱想,那我到时候会连楚珩的身体也看不下去吗?
这是不是什么病?
可是每次亲亲的时候,他抱我,我不觉难受啊。
万一我和他那什么什么的时候,我接受不了怎么办?
不是说情侣之间,那什么生活很重要的么。
我越想越远,直到手机再响,我才回过神。我拿过手机看,他又给我发短信啦,他说:我明早去接你,我们去吃早茶。乖乖睡,好梦。
我的心情立刻就好了起来。
我们已经两天没见面了。我们俩好上后,每天都要见面的,这样子真难熬。
想到明早醒来就能见到他,我什么也不想了,关了电脑愉快入睡。
可令人生气的是,隔天早晨醒来,我还没有见到他,先见到的是他的短信。
他跟院长去厦门开交流会议了,也是不得不去。院长临时决定去,非要带上他。他跟我说抱歉,让我醒来给他打电话。
打个鬼的电话啊!
并不是他的错,我却又归到他的身上。
本就两天没见,好不容易要见面,带着满满的期待醒来,人又不见了!
我爬起来刷牙洗脸往学校赶。
应当是久久未等到我的电话,快上课前,他给我打来了电话。我摁掉没接,他再打。
女同学叫我去外头接,我不想影响同学,只好跑到走廊上,接通电话,不客气道:“干什么!”
“宝宝,对不起——”
“不许这么叫我!”
“……生气了吗?”
“不生气!”
“原本今天就已经监考完毕,可是院长临时要去开会,他——”
“知道你最厉害了,谁出门都非得要带上你!”我这完全就是无理取闹,人家院长那样的人物,要带他一起去开会,他能不去吗?是不想在学校里混了?再说了,能被院长带出去开会,也是一种荣耀。
“不是,我——”
我回头看,老师来了,我匆忙道:“上课了,挂了。”
我进去上课,没一会儿又收到他的短信:给你那边请了三天假。
所以他要在外面待三天吗。
别看我跟他凶巴巴的,想到又要多三天见不到,我心里特别难过。
他是怕他在外地,万一有突发事件,他来不了,所以直接帮我请假了吧。
我没回他,他又发来:晚上早点从医院回家。
接着又是:把家里门窗关好,我这边要开一天的会,中午可能没时间给你打电话,乖乖吃饭。
再是:晚上给你打电话。
我偷偷看着桌下的手机,撇着嘴,不开心。
手机再一亮,上头是他说完一系列事情后的标准句:知道吗?
我如果不回,他会一直问下去。
我只好慢吞吞打字:知道了。
他放心了:乖,上课吧。
我趴到桌子上,闷闷不乐地上完一天的课。
下午去医院,妈妈见楚珩没来,问我:“那孩子还在监考吗?”
我吐出一口气,再趴到床上:“他被他们院长带去厦门开会了,要开三天呢。”
我妈妈倒是高兴,也察觉不到我话中的思念。她立即就夸起楚珩来,说他了不起等等。我妈妈夸他,我听着是挺高兴的,可是他不在我身边,再高兴的事也无法令我真正高兴。
妈妈的身体在恢复,她的心情也在变好,积极配合治疗。
晚上护士们催我回家,她还念叨着要我和楚珩好好交朋友。
我慢吞吞往医院外走,可不是好好交着呢,只是,是男朋友。
可能愈是这样的时候,愈容易遇到甜腻的小情侣。
坐公交车回家时,车前就是一对,腻歪得很,亲来亲去。
看得我好烦躁,我只好回头看窗外。
他在开会,还是什么正经的论坛,我当然不能打扰他。跟他发小脾气,发归发,这点分寸我还是知道的。
晚上,我要等他的电话,早早洗好便趴在床上抄短信。
将今天的短信抄完,用时很短,因为不太多。
我很不满,收起本子,爬起来打开电脑,学了会儿英语。看看时间还早,他怎么还不给我打电话?
我于是又打开隐藏文件夹,观摩了一会儿小片片,还是看不下去。
只好上网随意瞎逛,我很少有这样的时候。我的生活还是蛮充实的,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时间却似过得越来越慢,我只好再找了部电影看。
我现在还记得那部电影,是《暹罗之恋》。
很多人说,其实那是喜剧,少年时候的爱情,那样已是最唯美的爱情结局。
可我觉得那就是个悲剧啊,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看完,男主最后看着小木偶忍不住落泪时,我心里绞着难受。
太难受了。
那样美好的少年爱情,偏偏要以眼泪收场。
我也没有什么人可分享,拿过手机给他发短信,告诉他我看了个电影,告诉他是什么样的剧情,告诉他我看得特别难过。
我噼里啪啦发了十来条短信。
可他没有回我。
是还在开会吗?
QAQ
我放下电脑,下床,走到阳台往外看这座城市。
天空是深蓝色的,高楼大厦们也都在睡觉,一片暗色。只有一条路灯与车灯拼凑起来的灯河,横淌过它们之间。
整个世界仿佛被分作三层,我伸了伸手,好似哪一层都不能摸到,哪一层也不属于我,哪一层也不会收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