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嫌疑犯(44)
原以为林泽会因为被自己看穿流露出几分不安或羞赧,却没想到彻底说破后林泽反而自在坦然了,顾钧的心理微妙了起来,有些出乎意料但似乎这样的林泽更吸引人了,苍白、单薄甚至可以用柔弱来形容的这人忽然有了强硬的内核,或者是说他一直都拥有着强硬的内核,只是平时被包裹住了,无人察觉罢了。
刘子跃烦躁、窝火,而且是相当烦躁且相当窝火!即使是在借题发挥将张涛臭训一顿后,他心里的那股邪火还是没能消散多少,还没从终于让那个做事不着四六姓顾的靠边站的暗自庆幸中醒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背上了一口巨沉的钢筋铁锅。
吴芳的案子是顾钧破的,虽然目前存在了不少对他破案方式的诟病,可证据和事实都证明了此案没有疑议,那他刘子跃要接手的案子是什么?十五年前的旧案!
住了一段时间医院的刘子跃觉得自己可能是吊针挂多了,脑子里也进水了,顾钧的名声和案子完全是两回事,他怎么一开始就认为是一回事呢?顾钧是不是奉公守法自有监察部门去调查,而他刘子跃只管查案,查刑事案,查曾经被高高挂起的悬案,查一桩牵扯无数人的旧案,其中还包括省级领导,简而言之就是他刘子跃要干的就是得罪人且吃力不讨好的活。
查不出,只能证明他刘子跃确实能力不行。
查出了……呵呵,刘子跃应该更愿意承认自己能力不行吧……
如果刘子跃听到了张建军和顾钧的闲聊,他应该会哭,哭郭局真是个偏心眼没原则无下限的领导。
郭局如一尊弥勒佛般地镇守在他的办公室里,手里依旧捧着他心爱的黄山毛峰,案子既然被翻出来了,就算没有结果也必须要走个过场,这种事刘子跃比顾钧合适。
再好的黄山毛峰泡到第三次时,也淡了,很难再咂摸出荡气回肠的滋味了。
已年过八旬的贺老爷子精神矍铄,贺天凌规规矩矩地站在花圃边上静静等候爷爷侍弄完他心爱的花草后再拨冗来搭理他这个孙子。
老爷子偏爱月季,家里人便四处收集不同品种孝敬哄老爷子开心,花圃中除了月季外其它种的就是瓜果蔬菜了,按照老爷子的说法就是这些既能开花也能吃,比那些开了花后就等死的花草有用多了。
一家人也只敢默默地瞅两眼占据了花圃大半江山的月季,然后一副月季也是会结出可食用果实的恍然觉悟感。
整个贺家大概也只有贺天凌知道爷爷为何这么喜欢倒腾月季了,是因为奶奶,也因为早逝的长子,也就是贺天凌的父亲。
奶奶生前偏爱月季,更喜欢收集快要凋零的月季花瓣晒成干花,香香的塞进用柔软的绸布做成的小袋子中,放在儿子的书柜、床头及书桌上,他从一开始觉得这样不够男子气到最后离不开这种熟悉的香味,在自己的办公室、车里也都摆上这种自制的干花香囊。
贺天凌的父母是在一起前往高原的途中翻车离世的,当人们找到这对夫妻时,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男的手中还握着一只染满血迹的香囊。
也许在远离家的地方,这个香囊就代表了某种亲情的寄托和牵绊,没有人能体会当生命即将逝去时,他抓着这个母亲制作的香囊在想些什么,也许是能找到一丝慰藉去抵御死亡来临前的恐惧,又或许是后悔这样轻率的远离,从此与慈爱的母亲及亲爱的稚子天人永隔。
奶奶是在父亲离世的第二年病逝的,从那以后爷爷开始种起了月季,笨拙地学着奶奶生前晒花瓣制作干花香囊,每一年的干花香囊贺天凌都保存着,即使那些久远的早已没了香气一碰就可能化为粉末的干花,他也小心翼翼地装在一个防潮防霉防蛀的盒子里,谁也不让看,也没让任何人知道他收藏着。
贺天凌神色淡淡地注视着花圃中忙碌的老人,眼中却难得地流淌着温情、依恋和些许的伤感,但是在老人起身转头看向他时,他迅速地垂下眼眸,再抬眼,无痕无波。
贺老爷子也习惯了这孙子的德性了,放下修剪花枝的剪刀,拍了拍手掌上沾染上的尘土,脚步利落地走出花圃,饱经风霜洞悉人间世故的双目在大孙子身上打了个转,开口道:“怎么?顾家小子搞不定了?那他青州也坐不稳。”
贺天凌眼尾微跳,老爷子这是想重新挑选利益共同体?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放心,这篇文顾谦和贺天凌就是打酱油哒
谢谢龙猫、蕾依的地雷鼓励,龙猫手榴弹鼓励,么么哒
☆、Chapter 060
60.准备居家过日子了
顾家虽占据了个世家的名号, 但从来就不是贺家首选的合作者, 这一点贺天凌从一开始就知道, 贺家根深但并不茂盛,而且因骨子里并未经历过真正的血雨腥风的残酷争斗, 顾家整体的气运偏温和中庸, 这种气质若在平时倒是不错的合作伙伴, 但若遇到了势力分割上位重新洗牌之时,顾家的战力是不够的。
打个不算恰当但简单明了的比方吧, 就是顾家很适合做装饰品, 添光加彩, 但很难成为大厦基石。
但装饰品也是必须的, 否则太具攻击性的高楼很容易碍眼。
贺老爷子之所以没有干脆利落地拒绝贺天凌的想法,并不是因为偏疼这大孙子, 而正是因为顾家有如鸡肋, 骨头外面多少包着点肉,而且这点肉的厚度还恰到好处将内里骨头的棱角给包圆润了, 不显山不露水。
如果顾谦能坐稳青州,那贺老爷子觉得虽然顾家不够强势,但也勉强能摆上台面合作一把,坐到这种位置的人看重的更是合作的人, 家族地位反倒是次要的, 只要这个家族还算体面干净,他贺家也不是什么名门望族,能挣出这片天地的还不是靠人?!
但他贺家没有义务替他顾家培养接班人, 哪怕是大孙子贺天凌帮着说话也不行。
虽说人的心脏天生就是偏的,但涉及到整个贺家的未来,贺老爷子绝对是不会动一分一毫原则的,他把这一大家子从山村里带出来,在这个影响整个国家的城市中占有了一席之地,他就有责任为这些子孙们考虑将来,而不仅仅是为某一个人。
贺天凌知道自己的机会不会超过三分钟,如果他在三分钟之内说服爷爷再次考虑,那顾谦的事他就没有办法继续插手了。
照片上顾谦微蹙眉头隐忍痛楚的表情一闪而过,贺天凌心一横,微低下头看着正审视自己的爷爷,“是我低估了郭家,我没想到他们会略过云城直接在江州做小动作,是我连累了顾谦。”
贺老爷子眸中精光一闪,贺天凌心中暗凛,天不怕地不服的他还是很敬畏爷爷的。
“你做了什么?让人抓到把柄了?”
“应该没有,”贺天凌没有把话说死,“我借顾钧的手扯出了郭家十几年前的那桩旧案,,然后再散播消息让顾钧从案子里不得不回避……”
“顾家那个小子得罪过你?这事将来顾家不会给你好脸色,”贺老爷子已明白了,“你是不是想用这事先乱了郭家的阵脚?可你没想到郭家比你想得高明。”
“爷爷,我想到了,但我没料到的是郭家胆子会这么大,不仅在警局里杀人灭口,还差点在江州搞出人命,爷爷,这样的郭家即使赢了顾家,难道贺家真的能与之合作?”
贺老爷子皱了皱眉,看着贺天凌语重心长地说道:“天凌,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爷爷一直知道你不爱搭边这些事,所以这些年也任由你去做自己喜欢的,但你是贺家的一份子,如果贺家将来选错了人站错了队,你也自身难全吧?你究竟看中了顾家哪一点?”
“爷爷,容我说句冒犯的话,贺家和郭家很像,无论是从背景还是发展的方向,现在的区别一个在京一个在外,郭家想进京,可进来了谁给他让位?太高的他够不着,太低的他看不上,那么还有几个位置是在他郭家想争的名单之上的?贺家和郭家之间若是合作,对于双方而言都是在与虎谋皮,我想这些也早就在您的考虑之中了,也是您一直默许我暗中帮助顾家的原因。顾家,自命清高是他们的最大短板,可也是他们的最大优势,顾家与其他家族间的联系都没有过分紧密的,这点是很让上面放心的,历朝历代拉帮结派都是大忌,所以上面或许不会对顾家委以重任,但也不会刻意提防打压,这点别说郭家了,就连我们贺家都很难有这样的宽容态度吧?爷爷,郭家来争青州的位置,本身就愚蠢至极。”
“哦?怎么讲?”贺老爷子颇为意外和惊喜地看了眼大孙子,他没看错,这是个有脑子有想法的孩子,虽然平日里不招人待见。
“青州现在身份敏感,任谁主动去争,落到上面的眼里就是抢权,可您再看顾家,青州可能成为副都的消息出来后,顾家明里有动作吗?顾聿城虽没有什么大能力,但他是个有脑子的,顾家在他手里算是稳当的。爷爷,在这一层上,郭家就先输了两分。”
“你敢保证你说这些的时候,没有偏心?”贺老爷子似笑非笑地瞧着大孙子,“顾家两兄弟你一打一拉的,究竟算怎么说?”
贺天凌抿了抿唇,难得露出了一丝蛮不讲理的霸道和任性,“顾谦是我同窗,没见过顾钧。”
贺老爷子被这话噎了一下,心想这也算是你不声不响就坑人的理由?!
“你说的也有道理,让我想想,你真要帮顾家那小子也行,但不是现在,等他把江州的事处理干净再说,如果他连这点风浪都经不起,贺家没理由做保姆,你也别暗地里搞小动作,免得真落下什么把柄,明白没?”
贺天凌迟疑了下,点头道:“明白,现在还不到贺家下场博弈的时候。”
“明白就好,今天别走了,晚饭在这吃,陪爷爷喝两杯,再说说你那个破公司的事,听说生意都做到非洲去了?你可别给我干出违法犯纪的事,前些天新闻有报道说走私象牙什么的,和你那破公司没关系吧?还有……”老爷子一边往书房外走一边唠叨,贺天凌跟在身后在老爷子看不到的地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老爷子有时候也就跟个小孩子似的自说自话,他那个市值近两千亿的上市公司在一辈子没管过钱的老爷子这里就是一‘破公司’。
远在云城的顾钧即使薅光脑袋上所有的智慧毛都不会想到有个叫贺天凌的家伙在背后阴他,而且还是打着帮助顾谦的名义,这要是让顾钧知道了,估计他能扛着四十米大刀直接去砍人,强行休假的他配枪也暂时上缴了,只能退而求其次选大刀了。
不过此刻的顾钧还真没有闲暇去体会感知来自遥远京城的恶意,他现在除了思考案情外,还剩余点的脑细胞都不受控制地徜徉在各种遐想及自我审判之中,一会色彩斑斓的一会黑白分明的,脑细胞都明显折腾得缩水了。
为了保护起见,林泽又住进了云水观澜,可这一次却又和上一次有着本质的区别,当然这仅限于是顾钧的本质变了,林泽目前为止应该还是青涩小男生一枚,是直是弯尚待考证,或者是说全凭顾钧良心及正义尚存几分了?
顾钧这两天出门都很谨慎,林泽那种冒险的以身为饵的方式让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可奇怪的是这两天风平浪静,就连个疑似跟踪的都没有。
从局里的两个小眼线传过来的消息也是不痛不痒的,更多的是像地方电视台播报的民生八卦家长里短新闻。
比如刘副队今天去拜访当年查案的前辈,结果被人晾在那儿了;余一非和大李去市委宿舍区,被保安愣是挡住门口一个小时不让进,亮警官证都不管用,人家说是上级领导的命令;张涛去秦悦曾经就读过的学校去了解情况,结果被学校里的小姑娘塞了好几张字条……局里天天开碰头会,郭局能喝一壶水,然后起身上洗手间时就宣布散会了,现在人人开会都眼巴巴地看着郭局喝水……头儿,你说郭局会不会喝成肾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