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偶像包袱(6)
许妄站在那里,周围人挤着推着,擦着他的肩膀,踩着他的鞋,都渐渐离去。
他感到四周安静了一瞬,他看见余弭头也不回,已经跑到了台阶上。
从兜里摸出冰冷的手机,许妄指节僵硬,敲出几个字发送出去。电子屏幕的光在黑夜里尤为刺眼,许妄再看向台阶,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手机震动了两下,陈凌回复:我让我爸爸来接我。
许妄一点点牵动嘴角,惨淡地笑了。他还盯着那个已经看不见的身影,他牢牢记住了那个身影冲向了黑漆漆的大楼的样子。
手机里的信息像个保证,一个他终将扫清一切障碍的保证。
所有的人都走了,零零散散的,是头顶的落叶。一阵凉风袭来,冷冷的、将枯叶贴上他的面颊。
是的,我知道终有一日我会得到救赎,我甚至能估算出具体的日期。
可是,在那漫长的等待中,我一遍又一遍地凝望他的背影,我孤立无援地等待着,我感到悲切,比谁都更理解到愤怒。
白日将尽,等光明闭上眼睛,我无法控制地成为一个怪物。我知道的,我知道我会得到想要的一切。但在那来临之前,我绝望若死,只有疼痛和鲜血才能将我安抚。
作者有话要说: 开篇的诗句出自《恶之花》。
肖浮目前太过沙雕,差不多就把许妄当哥哥啦,距离感情觉醒还有一段距离,撩他他是感觉不到的。哈哈这样想想好爽,闷骚男人明撩暗撩,然而对方无动于衷~
☆、第 7 章
这几天拍戏肖浮状态都不错,他暗地里跟许妄学了不少东西,最近几场戏都被张导表扬了好几句。
他正倚着墙壁背台词呢,一个人突然冒冒失失地撞到他身上。肖浮吃痛,皱眉看过去。
“琳姐?”只见琳姐一脸酡红,喜不自胜的样子。
肖浮抱怨:“你怎么走路不看路,刚刚也一直不见人影。”
琳姐吐了吐舌头:“我失恋了,心情有点不好。”
肖浮打量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怀疑:“你这状态明明是初恋情人回来找你了啊,还失恋?”
他说完脑子又咔嚓一响,吃惊地说:“琳姐,该不会真是初恋回来了,你把现任踹了,所以说失恋了吧?”
琳姐很无语:“真失恋了。只是刚刚碰到许妄了,他安慰了我我就没那么难过了。”说完她的脸又开始极速蹿红,嘴角翘得高高的。
肖浮还没说什么,琳姐就捧着下巴一脸憧憬地说:“天呐,许妄好温柔哦。他近看好帅啊我的妈,我简直都要语无伦次了。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啊!”
肖浮捏着下巴,很冷酷地看着她:“我认为,作为我的助理,你应该早就对帅脸免疫了。”
琳姐没理他,继续回忆:“他声音也好好听哦。凑近了听真的好有磁性啊。我要去他的超话每天为他打电话!”
肖浮忍无可忍:“你之前说要每天在我超话签到呢?一个星期就溜了,现在还跑去别人的地盘?”
琳姐吸了吸鼻子,又用手擦擦眼睛:“啊我好难过哦。失恋了的世界是灰色的。”
大概是一起待久了吧。琳姐被肖浮耳濡目染得戏精十足。
肖浮也没辙了:“那我给你放两天假你回去调整调整心情吧。”
“不,”琳姐握紧拳头,眼睛闪闪发亮,又变成那个战斗力满分的女人,“我已经被许妄安慰了,我感到现在充满了力量,我即将投身于伟大的事业中!”
肖浮很纳闷儿,许妄就是这么一个治愈系男神?他肖浮难道不温柔吗?
正思索着这问题,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声音:“原来你在这儿?”
肖浮回头一看,说谁来谁,许妄端着贵气逼人的姿态缓缓而来。
肖浮下意识就回了句:“找我干嘛?”
谁知,许妄越过他,对着琳姐说:“你好点了吗?”
啧。竟然不是在问我,肖浮叠起手臂。
琳姐在肖浮面前彩虹屁吹上了天,这会儿见着本尊倒是变得正正经经的,礼貌地说:“我没事了,谢谢你。”
许妄微笑着,递给她一个蒸汽眼罩,风度翩翩:“眼睛好像有点哭红了,戴着这个休息一会儿会好一些的。”
琳姐道了谢,害羞地跑开了。
肖浮默默比较着,心里直叹气,他果然输了,他就没看到琳姐眼睛哭红了。
一只手突然伸到他头上,像摸猫猫狗狗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很让人舒适的力度。
“干嘛?”肖浮抬眼看他。
“刚才没理你,抱歉。”许妄认真地看着他。
啊,好尴尬。肖浮头都大了,他不应该装没听见自己那句话吗?他自己都装自己没说那句话了啊!
“唔……小事。”肖浮只有故作大方。
“你什么时候考试?”许妄问他。
“过两天。”肖浮说完愣了愣,许妄这样敬业的演员,是怕他耽误拍摄?于是又赶紧保证,“我问过导演了。过两天我的戏份少,他同意帮我挪到考试之后,不会抠图或者找替身的。”
“要我再帮你梳理下重点吗?”
“诶?”肖浮乖巧一笑,不要白不要,“谢谢哥哥。”
许妄按捺住欢喜,语气尽量平静:“那今天下班了,一起去咖啡厅?”
“好啊。哥哥你之后没工作了吗?”肖浮有点担心打扰他。
“今天没事。”
肖浮原地蹦了蹦,紧接着做了个后空翻,衣服上的帽子刚好甩到头上,他刚站稳就伸手往下拉了拉帽檐,压低声音:“那晚上见。”
一连串动作装逼至极,弄得跟情报工作者一样。
许妄看他酷酷地转身离去,没忍住转身对着墙壁,笑了个欢。
电影已经拍到陈凌的生日那天。
镜头从窗外开始记录,阳台上有个少年曲着一条腿,神情冷淡,正往下看着什么。
镜头一转,一个大俯拍呈现出底下的一切:
肖浮从小区楼下走过,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粉色礼品袋。他好像很快乐,走着走着就跳起来做了个投篮的动作,落地后又紧张地去看袋子里的东西。嘴里嘟囔着什么,似乎在骂自己有病。
许妄目送着肖浮走出小区的大门,那个高瘦的身影一点点变小,消失在一辆出租车驶过之后。
几个小朋友抱着球走到小区的活动区,旁边有个沙堆,他们在那儿铲着沙子,把皮球踢来踢去。
许妄想到他们小时候。肖浮是个圆滚滚的小团子,逗起来好玩儿得要命。把沙子加水揉成一团骗他是巧克力,他也傻乎乎地往嘴里塞。
后来就一点点变精。小红花也要许妄给他共用,回家哄妈妈开心了再还给他。初中时,就能撺掇他一起去隔壁学校应战打架,打不过拔腿就跑,绝不吃亏。
上了高一就更机灵了,坐拥几百个G的优质小片片,还一点不藏着,大方拉着许妄一起看。
许妄将目光投向空中,穿过小区的绿树,穿过街上的车流,穿过一辆出租车的玻璃,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住了。
多可怕啊。小片片一点意思也没有。可是旁边人的灼热的呼吸、干净的沐浴露味道、清爽的声线,都太让他有感觉了。
发白的日光落在许妄身上,他闭了闭眼,眼皮感受着若有若无的热量。
不知不觉睡了一觉,再睁开眼,还是惨白的天色,一道道光忽明忽暗,从云层穿过又被遮盖。
他抓起一张白纸,反光强烈刺眼,但是他的笔动得很快,镜头从他漂亮的侧脸一点点移到纸上:
一室阴沉
白炽灯已经了无生机
窗帘被高高挽起
阳台上的塑料糖罐子里
彩色的生命球死去。
凉风将未关严的门吹开
我走了过去
木屑在光线里飞舞
而褐漆木门上日光波动
它左右晃荡,是大海上波涛来袭
我直直走过去,握住门把而永远停下
仿佛溺毙。
写完了,阳台上的少年一刻也不停,将纸撕成许多碎片,右手伸到外头再张开,字和句点全被风吹散。
许妄跳下窗台,目光冷冷地往里头走。无病呻吟的时候,写什么狗屁诗,他想干点坏事。
这鬼天气还是依旧操蛋的阴晴不定,夜里就开始飘雨,阴冷的空气一口将弥漫着雾气的城市吞没,冷得要死。
许妄撑着伞,透过暗黄的、被水汽浸湿的灯光,看到了对面的肖浮。
他今天打扮得很好看,深灰色大衣配白毛衣,只是手里的礼品袋沾了雨,边缘掉了色,晕染到一起,十分难看。
许妄自然也看到了,莫名地心情很好。
肖浮的表情却不见得有多好。平日里总是带笑的人,此时此刻紧抿着唇,手上特意搭配的腕表告诉他,距离与陈凌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
雨滴落到他的鞋子上面,啪嗒啪嗒。肖浮抬头,看到一把黑伞的伞沿。
然后,那把伞缓缓后移,露出一张熟悉至极的脸,肖浮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脏话也就堵在了喉咙里。
“你怎么在这儿?”他声音闷闷的。
许妄将伞移到他头顶:“回去了。”
肖浮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抓着那个袋子的手指收紧。他等了整整五个小时啊,还介意多等一小时吗?
许妄没说话,只是笑了下,那样子有点讥诮的味道。
肖浮肩膀崩得很紧,但又故作轻松地迈开了步子,问他:“诶,你手冷不冷?撑伞很冷吧。”
许妄偏头,轻声说:“嗯。”
肖浮变戏法似的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副手套:“给你给你。看,哥是不是对你很好?”
许妄接过来,只能套进半只手,那个尺寸明显是给女孩子准备的。但他蜷起了手掌,努力挤了进去。
伞底下光线昏暗,肖浮的侧脸隐隐约约的,看不太清楚。
“I was dreaming of the past, and my heart was beating fast, I began to lose control……”
许妄突然唱起歌,雨天里听起来意外动听。
肖浮笑得有些漫不经心,玩笑开得也像在应付:“好久没听你唱歌了,依旧没我唱的好听。”
许妄拦下一辆出租车,两人一起坐到后排。肖浮一上车就扭头看向窗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许妄滑开屏幕,是陈凌的短信:“要不我还是给余弭发消息告诉我有事吧?我觉得,他肯定很难过。”
许妄瞥了眼左侧的肖浮,背往后靠,他嘴角带上一点点笑,回复陈凌:“我们哪一个人,不难过呢?”
“Cut!”
张导搓搓冻僵的手,示意今天的工作结束。
肖浮立马退出刚才忧郁的氛围,扭头看向许妄:“哥哥,我刚才表演得自然吗?需要重新来一次吗?”
许妄慢条斯理地扯着手上那副可笑的手套,轻声说:“已经很好了。”
肖浮笑起来,看到他修长的手指从那里解脱,指节泛着淡淡的红色,还……挺好看。
肖浮解下道具手表,跟着许妄一起下车。两人要各自去卸妆换衣服,擦身而过时,许妄学着肖浮之前的样子,声音压得很低,语速很快:“停车场等你。”
肖浮接戏很快:“别暴露身份。”
许妄笑了下,转身走开。
停车场,许妄立在车门前,等着肖浮。肖浮特意告诉经纪人他今天自己回家,这会儿保姆车走了才做贼一样闪到许妄那儿去。
这人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戏瘾,带着黑色墨镜,风一样开车钻进后座。
他摊开书本,降下窗户,冲还在车外的许妄严肃说道:“我们没时间了,快开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