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47)

　　蔡谨恒想不明白，他沉思了一会儿，抬头问佟嘉，“嘉嘉，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个梁简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佟嘉低头笑了下，“没什么关系。”
　　“真的？”蔡谨恒不太相信。他该相信佟嘉的话的，但事实太有说服力，又让他不得不怀疑。
　　“嗯，真没什么。”佟嘉挽起来袖口坐下来，“萍水之交罢了。”
　　站在门外的梁简生皱了皱眉。
　　自从投资了恒安之后，梁简生便三天两头往恒安传媒跑。他人长得高大帅气，英挺的鼻梁下一张薄唇，彰显着高贵与魅力，外表丝毫看不出来他的年龄，骨子里却透着阅历，前台小姑娘每次看见他都要偷偷红了脸。
　　要是往年他丝毫不敛收自己的魅力，迷倒一片才是。但如今却要收起来几分，只对着那一个人散发。
　　“你怎么又来了？”看见梁简生站在门外，佟嘉似乎不是很高兴。
　　蔡谨恒已经离开，封闭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梁简生便不加拘束，越发放纵起来，凑到佟嘉身边往办公桌上一靠。
　　佟嘉在看上半年的报表，阳光打在梁简生身子，在他的手臂上笼下一片阴影。佟嘉看了眼他，平静地说，“挡到光了。”
　　梁简生悻悻地换了个姿势，弯着腰手臂撑在办公桌上，凑在佟嘉后面跟他一起看那张报表。
　　有几处有疑问的地方，佟嘉拿红笔一一圈了起来。梁简生又仔细地从头过了一遍，发现了一处不太对的地方，“还有这里，和上面的数据对不上。”
　　这种报表他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遍，速度比佟嘉要快，没一会儿就赶上了他，找出来好几处对不上的地方，“这报表是谁做的？这么不认真？！”
　　佟嘉心细，将每个地方都核对得很仔细，他抬头看了一眼梁简生，梁简生对待工作异常认真，“我说的不对吗？”
　　他竟然被佟嘉看得不知所措，卖起了无辜。佟嘉不买他的账，“对，但这是恒安，不是梁氏。”
　　他的意思是梁简生该收收他动不动就凶人的坏脾气。
　　“一样的。”梁简生对他说，“不管哪个公司，在这方面都一样，恒安要想成为大公司，小事上不能不认真。”
　　坐在椅子上的佟嘉依旧抬头看着他，认真固执的梁简生有种特别的迷人味道，总让人移不开眼。
　　在和梁简生目光交接的时刻他慌忙移开了眼，“新员工很多地方还不熟悉，没必要这么苛刻，我会提醒他一下。”
　　“嗯。”这毕竟是佟嘉的公司，梁简生不想过多干涉，“下午要上课吗？”
　　“不用。”
　　梁简生的眼睛亮了亮，“那下午你有其他事吗？”
　　佟嘉不知道他又想约自己去干什么，挥了挥手里的纸，“下午在公司，没有时间。”
　　“那明天晚上呢？”梁简生从口袋里掏出来两张票，“一起去听音乐会。”
　　“明天晚上还有别的事。”佟嘉道。
　　大一他在酒吧打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朋友，明天他女朋友过生日，假很难请，问佟嘉能不能帮他去顶几个小时。当时他帮过佟嘉的忙，佟嘉想还他这个人情，就答应了。
　　梁简生将手里的票递给他，其实不是明晚的，是周六的，他知道佟嘉周六没课，“你先拿着，不想去就给别人，或者扔掉，随你处理。”
　　佟嘉没有接，梁简生把那张票放在了桌上。
　　之后他便离开，离开的时候还在电梯口碰见了蔡谨恒，但并没有说话，仅仅打了个照面。
　　佟嘉以为至少要明天才会看到梁简生，没想到一向不近人情的梁简生将“死缠烂打”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佟嘉傍晚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又看见了他。
　　梁简生不知道从哪里弄过来一辆新车，停在恒安传媒的楼下，人往车上一靠，异常招摇显眼。
　　“送你回去。”梁简生见他出来，绅士地开了副驾的车门。
　　佟嘉身后都是一栋办公楼下班的人，梁简生高调的行为引得身后小声的尖叫议论。佟嘉走过去，站在那里，指了指不远处的地铁站，“不用麻烦了，我去坐地铁。”
　　这个时间点的地铁要挤死人，梁简生虽然没有挤过，但那场面还是见过的。他忍受不了佟嘉跟那些人挤在一起，他的宝贝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
　　“这么多人，咱们今天也给地铁腾个地方，我送你回去，走吧。”梁简生下巴指了下车里。
　　越来越多的人在看他们，大楼门口围了一堆女孩子，不，不是看他们，是看梁简生。佟嘉虽然也受欢迎，但他和梁简生有所不同。他性格清冷，平时不爱说话，长相虽然漂亮但不够棱角分明，笑起来很迷人，显然他更能激发男性的保护欲而不太受女性的青睐。
　　梁简生就不一样了，抛开相貌不说，他言谈举止一如绅士，说话优雅风趣，做事周密考虑细致，能够照顾到他人的许多细微感受。这种时候似乎连没耐心脾气大都不算缺点，反而成了一种魅力。
　　换句话说，男女都吃这一款。
　　佟嘉不想站在这里像猴子一样被围观，钻进了车里。
　　梁简生贴心地帮他关上车门，绕到另一边启动车子。过了人多的这个路口，他才问佟嘉，“住哪里？”
　　佟嘉报了个路口，“把我送我路口的地铁站就可以了。”
　　“怎么？送你回家的权利都没有？”梁简生哑哑笑着，“给叔叔点面子嘛。”
　　“就在路口前面的小区。”
　　佟嘉拼命拉扯自己远离梁简生，可梁简生偏要不讲理地介入他的生活，甚至是工作。他不知道梁简生怀抱的是怎么样一种感情，或许和原来一样新鲜感过去了，又要找借口分开；也或许等玩够了闹完了就去结婚了，留下他傻乎乎地不知所措。
　　“在想什么？”开车的弊端就是路上极其堵。
　　佟嘉看着车外，十来分钟才移动了一小点，和梁简生呆在一个空间里让他莫名慌张，只好用沉默来拼命遮掩。
　　“没有想什么。”佟嘉说道。
　　梁简生跟着前面的车子终于左转过了绿灯，“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佟嘉摇头。
　　“我在想你今天跟蔡谨恒说的话。”梁简生停顿了一下，耷拉着一张脸问他，“我们只是萍水之交？”
　　佟嘉没想到这话被他听了去，虽说是说给蔡谨恒的，可掺杂了一部分真心。他们以前再亲密，如今不过是对方一位熟悉的陌生人。
　　他笑了笑，问梁简生，“不是吗？梁总认为呢？”
　　前面又是堵着的一条长龙，梁简生将车停下来，看着他深幽不见底的眼睛，送出的是满眼深情和温柔，“我认为，是鱼水之交。”
　　第六十五章
　　佟嘉羞恼，懒得理他，却依旧在昏昏暗暗的车里红了脸。过了最拥挤的一段路，两边的高楼开始飞速往后退，两人没有再说话，梁简生很知趣地收回刚才的调笑，安静开着车，大约开了十来分钟，佟嘉指了指路口前面的小区。
　　“到了。”
　　他解开安全带下车，梁简生将车停在路边，也跟着下来了。这时天已经半黑，昏黄的路灯映着佟嘉的脸，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送你进去。”梁简生跟在他后面。
　　佟嘉现在住的是老式的居民小区，看起来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跟原来梁简生的房子不能比。之前他是住学校的，但他每天打工很晚回来，怕打扰到室友休息，就自己搬出来住了。
　　“送到这里就行了。”他干脆地拒绝了梁简生。
　　这里的房子让梁简生深深皱起了眉，从小区外看进去，里面一片暗，总会让人联想到一些骇人听闻的社会新闻。梁简生不放心，“我送你到楼下。”
　　佟嘉似乎想要拒绝，动了动嘴唇，最终咬下没说出来。
　　“自己住？”梁简生得逞地跟在他后面，路上有一些残留的小石子，佟嘉有一些没一下地踢着走，梁简生就在边上护着他。
　　老旧的居民房治安好不到哪里去，又在远离市中心的地方，安全更是得不到保障。梁简生一想到佟嘉这几年都是住在这样的地方，心里像硌上了一块石头。
　　“嗯。”佟嘉盯着自己的影子，始终低着头。
　　房子是两室一厅，刚开始的时候是和别人一起合租的，后来室友毕业搬走了，他就没有再贴招租信息，一直一个人住着。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靠里面的那栋楼，佟嘉抬头看了下，对梁简生说，“不用再送了。”
　　其实梁简生很想得寸进尺地上去喝杯茶，只是他顾及到佟嘉的为难，就将他送到了这里，“好，你上楼了我再走。”
　　佟嘉没说什么，也没跟他说再见，自己走进了楼道。
　　大约过了半分钟，三楼右侧的那间房亮起来灯，梁简生抬头看着，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加上了佟嘉的微信，晚上他给佟嘉发了一条消息，让他早点休息，佟嘉没有回复。梁简生无聊地躺在床上，翻开了佟嘉的朋友圈。
　　佟嘉的社交生活和他本人一样简单干净，朋友圈里的内容大多也是关于工作的，有几张他们公司聚餐的照片，梁简生将有佟嘉出现的一一保存下来。他翻了好久，才找到两三条他私人的。
　　佟嘉的生活似乎就是社交网络上展现出来的这样枯燥无聊，这和梁简生记忆中的他有所差距。他记得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佟嘉虽然不爱说话，但整个人都是活泼的，也爱笑，会撒娇，闲不下来的时候就跑到书房里和他一起看书，捧着看不懂的哲学经济学让梁简生给他解释。
　　那时候的少年似在盛夏里茂密生长的绿植，洋溢着生机活力，拼命往墙头上爬。到了现在，反而像是安静生长在角落的虞美人，成熟且儒雅地静静开着，不争不抢，别有风姿。
　　第二天梁简生去接佟嘉没有接到。
　　佟嘉早上有课，很早就去了学校，梁简生在他小区门外等着接人，打电话的时候人已经上地铁了。之后他去了梁氏在B市的分公司，总不能真的整天游手好闲，工作该做的还是要做。
　　转眼梁简生已经在B市呆了半个月，总公司那边倒没什么，邮箱、电话加视频会议可以搞定一切，难搞的是他母亲。
　　半个月来王念慈打了三四个电话，梁简生在S市的时候每周都会去看她，甚至会在家住上两晚，突然跑来B市，目的又不明确，王念慈难免多想。
　　她问梁简生，梁简生说是工作出差，再问杨逐，杨逐不敢乱说，只好说是私人安排，到了梁靖泽那里，变成了“二哥肯定是去找相好的了”。
　　林意柔是学音乐的，一直在国外跟着国家交响乐队到处巡演，梁简生不可能是去找她，再找人也找不到B市去啊，王念慈疑心就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