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南落北[娱乐圈](3)

    北顾象征性地被戳了两下，也不躲，反而笑得更傻了。
    阿文见气氛不错，假装自己有别的事要忙，悄悄离开了座位，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师生。对于北顾，阿文是放心的。虽然北顾平时看着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和顽主，但是该靠谱的时候从没有掉过链子。
    北顾其实很细心，这点能从他在每一个大大小小的剧组混出好人缘看出来，尤其是他那张嘴，爱说话，还爱开玩笑，但从没有过火过，是公认的开心果。
    陈教授自己自顾自地喝了口茶，继续说：“以前啊，我就跟你们张院说，你是这届天分高的。然后……”
    北顾在沙发椅上扭了扭，回头隐晦地看了一眼离自己足有5米之远，已经自发跑去包厢那头坐着看手机的阿文。
    怎么办？虽然有话题聊很好，但是陈教授这是又要从入学时候讲起了…...阿文若有所感地远远抬起头，对北顾鼓励一笑，根本没有接收到自家艺人的求助。
    “怎么了你这是，我刚说你活泛，你就猴子似的坐不住了？”陈教授也不恼，笑呵呵地问。
    “不是……陈教授，我怎么没听人说过……您还夸我来着……以前不都是…….每次加作业都有我的份儿……”北顾挠了挠头发，赔着笑，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那还不是因为你自己淘气。堂堂表演08级一班班长，每天在我的表演理论课上自己加戏创作……分析个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你给我……”
    “陈教授，喝水喝水……”
    北顾连忙站起来倒水，陈教授要说什么他心里门儿清，那时候看了几本书，年少轻狂，自认为理解到了角色创作和自我修养的真谛，带着班里同学闹出了不少笑话。就因为深知自己干过的“熊事儿”，往事不堪回首，所以北顾更加不能让陈教授说下去。
    这一说绝对没有个把小时说不完，按照陈教授的语言素养，八成还能来段单人贯口相声，到时候……网剧的投资方和制片人来了，自己也就不用谈什么正事儿了。
    陈教授端起十分钟内喝的第三杯茶，最后自己把话题扯了回来：“这个网剧。剧本我看了，投资人刚好我也认识，让我推荐个学生上去。我想来想去，这种角色在校学生也演不了，太嫩！难驾驭。倒是你来比较合适。”
    “嘿嘿嘿，承蒙老师错爱，桃李满天下，还能想起我，那我以茶代酒……”北顾着端起茶杯，两个酒窝在小络腮胡子上若隐若现，显得点反差萌，然后蹬鼻子上脸，继续说：“不过，陈老师确定不是因为觉得我是老腊肉……”
    陈教授坚持没有喝第四杯茶，“去去去，别给我整这些，你认真听我讲。”
    北顾立刻放下茶杯，收起笑容，乖巧端坐，刚才还傻白甜的脸上笑容一收，这身气势摇身一变，隐隐有些……有些那部网剧里“张队长”在警局听老局长分配任务的派头。
    陈教授低下头，掩藏起嘴角欣慰的笑容，故意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凶巴巴问：“剧本看过了？”
    “嗯，看了，也分析过了，台词也熟悉得七七八八。”
    陈教授心里满意，暗自点头，但嘴上依旧严厉：“嗯……七七八八可不行，万一今天导演来了，现场让你试一段，岂不是傻眼？要看剧本，还是得吃透地看。”
    北顾一脸受教地小鸡啄米。其实他说七七八八也是含蓄，他从收到电话后就一直在看发到邮箱的剧本，还对着原著的人设自己别出心裁地留了小半个月的胡子，有时候早上起来刷牙都能对着镜子都能冒出一两句台词。但是陈教授只是好心提醒，这种善意的教诲，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珍贵的。
    “我看你留着小胡子挺好，看起来还专门减重了？”陈教授继续问。
    “这您都发现啦，其实胡子是专门留的，减重倒没有…...最近胃不太好。”北顾摸了一把自己脸上的得意之作，语调快乐地上扬。
    “跑剧组难免晨昏颠倒，饮食不规律。干这行都这样，只能靠自己调节，别趁着年轻不注意。”
    陈教授了然点点头，然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部又纠结起来。
    “对了，原著…...原著你看了吧？”
    北顾愣了愣，但还是老实地点点头。
    “嗯，那我也不多说，度你们自己把握。这也是拍网剧的原因，到时候，你们年轻人那一套……”
    “您放心，我懂得。”北顾笑着回答。
    俩人谈话尾声，恰好网剧的那波主创也来了。
    来的是两男一女，一水儿的年轻人，女的看起来二十来岁，两个男的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好处，说话利索办事麻利爽快，最后陈教授直接被所有人推到了主坐。两个男人一个是制片方一个是导演，那个年轻一些的女孩是原著作者，主编剧也由她自己来担任。
    北顾偷偷看了对面素面朝天的女孩好几眼，被阿文在桌子下面用脚“警告”。
    趁着陈教授和制片投资方说话，阿文用气音问北顾：“你一个劲儿盯着人家女生看什么呢？”
    北顾又没忍住抬头匆匆看了一眼，用同样的声音回复：“这就是传说那什么网上大神级的作者嗳…...微博粉丝比我还多呢。而且肯定没有买粉吧…...”
    阿文嘴角一抽，小声回怼：“比你微博粉丝多这件事，就求你不要拿出来说了，夸别人就好好夸，不要顺便黑自己好吗？”
    “不是，你没关注到重点。她看着好年轻，而且文风和长相也不符啊……我看原著的时候一直以为乐大是个男的来着…...我之后忍不住还看了她写的一篇仙侠，也很棒…...”
    “我从来不知道，我的男艺人的最新爱好看纯爱网络小说……我记得当年报资料，你写的是性别男，爱好女。”阿文幽怨地嘟哝。
    “这叫表演前的揣摩角色，顺便做背景调查。”北顾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小胡子——这是他自从留了胡子以后的新习惯动作。
    不知道那边陈教授和制片人聊到了什么，”时南“两个字突兀地进入北顾耳中。北顾从素面朝天的乐大那里挪开眼睛，瞬间转向了主座，还支棱起了八卦的耳朵。
    时南是谁？
    这个问题似乎已经不是个问题了。因为全国上下从老到少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时南是谁。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不关注娱乐圈、电影圈的人，说不出时南的名字，也见过时南的脸。
    时南是北顾的男神兼直系学长，而且只比他大两届。
    不巧的是，等北顾死乞白赖考进去之后，金影已经没有了时南本人的身影，只留下时南的传说。男神大二时就被国内知名大导演相中拍了第一部电影，年少成名，直接成为了最年轻的双料影帝，是金影的骄傲。至今，校园的各个宣传角落和网站上还时常挂着他的照片。
    北顾知道时南是偶然，也是冥冥之中的必然。
    那是高一高二之间的暑假，北顾在电影院没有买到一个国际动作片的票，只得凑活着看了一部文艺片。
    那部文艺片就是时南演的第一部电影————“一影封神”还是个双料的影帝。这个小伙子看起来没有费力气就轻松踩在了别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北顾坐在一众女观众之间，和自己身边的男同学看了整整120分钟镜头凌乱、不知所谓、台词少的可怜的艺术大作。
    他同学中途睡过去了8次（3次砸在自己肩膀上，4次仰了过去，最后一次砸在另一侧的女生身上，最后被人家粗暴推醒）。
    而他却一双黑亮的眼睛从头睁到了尾。他看进去了，第一次竟然产生一种，他和电影里那个男主角一起在剧情里活了一辈子的感觉，跟着时南哭，跟着时南笑，一起揪心一起成长。电影结束竟然有种焕若新生的恍惚。
    有人说，电影的发明让人类的寿命延长了三倍。北顾第一次如此深刻地get到了这句话地深意。
    从电影院出来，周围的女生一水儿在说主角真帅，主角一哭整个心都被撕成了八瓣，要去买主角的海报……只有北顾满脸梦幻扯着自己同学的胳膊说：“咱再看一遍吧！我突然想当演员，时南那样的演员。”
    北顾的奶奶是个宠孙子的主，本身文化水平不高，年轻的时候是个百货商店的售货员，自打把孙子接来和自己住以后，自家小北就是她的心尖尖上最宝贝的那块肉，只要大孙子乐意，要星星绝不摘月亮。
    自家孙子看了一场电影回来吵吵着要当演员，北顾奶奶二话不说就“行行行，好好好”地同意了。为了表示自己身体力行地支持他，还专门帮他去同一个胡同住的李老头那里打听演员要怎么才能当上。
    李老头退休前在金师大学当老师，邻里有啥问题解决不了都习惯性地找他拿主意——虽然他总是善意提醒大家他教的是物理。
    李老头和北顾奶奶关系好听了北顾奶奶的话以后，扇了扇蒲扇说：“要真那么想当，就让你家北顾去考金影，那个时南不也是金影的学生？考进去了就算是迈进去半只脚了。”
    少年北顾在高二到来之前确定了人生理想，在韶华之年踏上了他选的路。
    路的前方有摄影机，有场记板，还有男神时南，前途一片敞亮。
    终于考进去之后，北顾就发现他的理想是老美广告上的炸鸡全家桶，现实是金城炸鸡店的“单亲桶”。
    即便“爱”时南“爱”得深沉，北顾愣是和知名校友时南一次又一次地错过，直到毕业都没能亲眼目睹一把大神的风采。
    北顾毕业那年从墙上和柜子里取下时南的硬照和海报，故作洒脱地对室友调侃：
    “等着吧，在校园四年都碰不到，我有预感我和大神的缘分应该积攒到了以后的拍戏里。”
    那时另外三个室友因为心情低落地整理行李，北顾逃过一场“吹牛的暴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