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猪的产后护理(13)
于是这一搁,就是近乎二十年。
阮白这次也是冒了巨大的风险,但是这是他心甘情愿的,他愿意为了佘远冒一次险。不过其实即便是阮白愿意冒险,佘远也不愿意。佘远同意的原因,是因为这二十年来医疗手段飞跃式的进步,当年无法解决的问题,如今已经有了更为成熟的解决办法。
像阮白这样,因为信息素紊乱而选择腺体关闭的病例有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让医生束手无策。佘远身边就有很多手术成功的人,现在生活的很好,也没有发现副作用。
并且在阮白决心手术之后的半个月以来,他已经全方位地了解了手术的各种事项,从术前准备到术后恢复,他掌握的知识都不逊色专业医师。甚至还做了厚厚一本的笔记给齐秋御,他要保证这次手术万无一失,阮白的事情他从来不敢开玩笑。
李轻歌也专程从海外归国,阮白对于她可不仅是“儿媳妇”,也是她从小疼到大的干儿子。阮白一出生可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所以才导致少年佘远危机意识极强,后来更是抱起阮白就不撒手。这次的手术李轻歌也是十分重视,得知手术日期就安排人交接工作,放下手头所有事情回国。
她看着阮白躺在病床上,心里也是不好受,即便知道手术风险不高,也还是免不了提心吊胆。她尽量不表现自己的情绪,走上前摸摸阮白的头,“白白乖,等出院了,干妈给你做好吃的。”
阮白笑着点点头,被推进了手术室。
下午三点半,手术开始。
第三十九章
十六年前的腺体激活手术,没有医院敢做。十六年后的今天,已经不算是大手术了。但可以做,不保证没风险,每年依旧有不少患者手术失败,从而术后被迫割除腺体。
割除腺体,对日常生活不会造成很大影响,可是意味着这些人再也无法体会到爱人的吸引力,闻到爱人为自己释放的信息素的味道。也使他们无法正常进入发情期,对身体的损害目前还不明朗,但是每年都有各式各样的病人成为新的病例。
佘远在同意阮白可以做这个手术之后,自己也做了很多功课,他看到很多失败的手术,也咨询了很多术后成功恢复的群体。但是在他心中,只要手术不是百分百的成功率,那都是有失败可能的,那也代表他们要拿阮白来冒险。这是他最不愿面对的,也是内心最为恐惧的。
他甚至为自己做了很强的心理预设,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准备面对阮白的手术失败。一旦失败,记忆无法恢复,他愿意陪他过接下来的生活,即使这将意味他不会有十分圆满的性生活,即使意味着他和阮白不会再成为心意相通的伴侣,即使意味着两人也许不能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但是只要陪他走过余生的人,是阮白,那么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他在手术室门口焦灼地等待着,时不时还要安慰阮家夫妇,让他们放心。他安慰到后来,也不知道这些话,是给自己说的,还是给他们说的。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一点也不比在场的人少。
李轻歌看透自己儿子不过是逞强,她走过去,拍拍佘远的肩膀。
“你不要灰心,他在里面那么努力,你要相信他。”
佘远点点头。
的确如此,他要相信阮白,这个人是最坚强的小太阳。他的温暖和善良是他的护身符,他为了自己的爱情选择走上一条最为艰难的路。佘远帮不上忙,唯一可以做的事就是相信他。相信他在里面也在挣扎着想痊愈,挣扎着想出来见他。
佘远被母亲的一句话平复了情绪,他坐在齐秋御的身边,不再来回踱步。
手术持续九个小时,结束了。
半夜十二点半,护士推着阮白出来了。
佘远一行人急忙围上去,医生最后出来,摘下口罩笑着对大家说:“手术非常成功,患者求生意识很强烈,术中几次风险都挺过来了。接下来就看什么时间醒过来了。”
齐秋御高兴地哭了出来,阮长湖和李轻歌都过去抱住了她,三个人的心终于放下来。他们转身没有看到佘远,发现他听完医嘱之后,早已跟着病床一起往病房去。
他用手挡着阮白的头部,怕他被别的东西碰到。旁边的护士都说:“不用这么紧张的,手术真的特别成功。你对你的Omega可真好啊……”
佘远没心思和其他人交流,只把所有的目光全放在阮白身上。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做好了所有失败的准备,却得到了最完美的结果。这是他做梦都不敢奢望的,此时他觉得他是上天最眷顾的人。他们两个都是。
生在父慈母爱的家庭,接受了高等的教育,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但除去这些身外之物,他们最重要的是在人生中遇到了彼此。即便有过坎坷,有过分离,但是他们最终相逢,彼此爱慕,未来也会相守一生。
第四十章
术后第三天,阮白没有醒来,他平静地就像睡着了,面容恬静而温柔。并不像一个手术失败的人,但就是没有睁开眼睛恢复意识,似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之中。
佘远压住火气问医生:“不是说手术非常成功吗?到底怎么回事儿?”
医生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无力地解释:“佘先生,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从医学角度,阮白的手术是没有任何问题。现在的各项检查中,他的身体指标也是正常的,他的昏迷是我们无法解释的。”
佘远尚有一丝知识分子的体面,没有对医生大发雷霆,即便他的内心已经全是怒火。他的理智告诉自己,的确有医生无法解决的局面,医生是普通人不是神仙。而且他明白这里的医疗团队确实是最好的,给阮白提供的治疗也是最完善。可是他的情感无法接受,前几天还和他说说笑笑的大活人,就这样怎么也醒不来。
他颓然地坐在阮白的病床前,握着阮白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亲了又亲。
“醒醒吧,宝贝。”
医护人员看到这一幕也很难受,他们做完常规检查后,和阮长湖夫妇、李轻歌三人一起出了病房。李轻歌拍了拍张医生的肩膀,“不好意思了老张,这孩子太紧张了,对你多有冒犯。”
张医生摇摇手,“没事,我理解。关键是我做了这么多例手术,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在手术过程中几次抢救,都挺过来了,求生意识比别的患者强很多,可是偏偏醒不来。说真的,我也自责,是我水平不够。”
齐秋御靠在阮长湖的肩膀上,眼泪默默流下来,她开始自责如果自己没有答应阮白做手术就好了。越这么想,眼泪越止不住,她歪过头,把整张脸埋在阮长湖的怀里。泪水打湿了阮长湖肩头的衣服,洇湿了一块。阮长湖搂着她,一边摩挲着齐秋御的后背,一边安慰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小御,你不要担心,白白会挺过来的。他也许就是顽皮,和我们开玩笑,想多睡一会儿。”
阮长湖说这些话,在场的人都知道,不过是苍白无力的安慰,并不能起什么真正的作用。但出于自我安慰的心理,齐秋御宁愿相信他说的话。
“我骗过你吗?嗯?”
齐秋御摇摇头。
“对啊,所以我们再等等他吧,多给他点时间。”
李轻歌无力地靠在墙上,右手捂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齐秋御尽力冷静下来,从阮长湖的怀里直起身子,“医生,那他是不是也许明天就会醒来了?”
她明知道张医生无法给一个承诺,但是她偏要问,好像问了,心里就有底了,就知道她的宝贝儿子什么时候能醒来了。
张医生到底还是不忍刺激她:“没错,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阮白的身体指标正常,证明我们的手术是成功的,他封闭的腺体已经成功地打开了。他和别的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现在我们就是要相信他,给他时间,好吗?”
第四十一章
术后第十八天,阮白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经过半个多月的诊治,佘远现在已经能够面对阮白昏迷的事实了。
齐秋御为阮白请来了护工,却被佘远拒绝了,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在这十八天里,佘远不仅负责阮白的护理工作,更是把病房布置成了阮白喜欢的样子。
床单和被罩是阮白喜欢的猪猪图案,小桌摆上了阮白喜欢的盆栽,他还在旁边给自己摆了一张床,和阮白挨得很近,伸手就能够到对方的距离。
晚上他为阮白擦干净身体,会坐在阮白身边,为他念一些自己喜欢的书。读到有趣的地方还会和阮白对话,好像阮白能回应他一般。
“今天我们继续读《小王子》。”
佘远一边讲话,一边翻开手里的绘本。
“昨天读到哪儿了?哦,这里。”
“就如同我的玫瑰花,要是你爱上了某个星球上的那一朵花,那么,只要你在夜里抬头仰望天空中的繁星,你就会觉得它们都像是开满了一朵朵怒放的花。”
读完这段话,佘远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他放下手里的绘本,握住阮白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白白,今天是我们相爱后,你第十八天不理我,我有点难过。”
“对我来说,你不是繁星,因为你比繁星耀眼;你也不是玫瑰花,因为你比玫瑰花热烈。你是我生命里最盛大的奇迹,你是我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相遇。”
他握着阮白的手,一点点啄吻着对方的手背,又把额头抵在上面。
“你知道吗?我们相遇,又分离,再重逢。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充满感激。现在你不理我,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嗯?”
佘远抬起头,望着熟睡的阮白。他还是一样,似乎睡的十分香甜,不知道这世上发生的一切,不知道有人在他身边为他难过。如果他知道,他才不舍得佘远伤心。
佘远看着阮白的睡脸,用另一只手捏了捏阮白的脸蛋,“小坏蛋,该醒了知道吗?”
佘远平复了心情,继续读手中的绘本,给他的小王子读《小王子》的故事。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似乎把对阮白的倾慕与思念都倾注在这些文字里。
晚上十点半,他合上了书。
“好了,今天先读到这里,明天我们再继续。你喜欢这个故事吗?这本书我小时候给你读过,你还说你就是我的小狐狸,记得吗?”
“嗯,你一定记得,等你醒了,你就会想起来了。”
“我们睡吧。晚安,宝贝。”
佘远俯下身,吻了吻阮白的眉心,继而起身去病房里的卫生间,简单洗漱清洁一下自己。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眶黑青,疲惫不堪。他闭着眼睛,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拍拍脸,让自己振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