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28)
这么英俊的男人,以后也不知道会娶个多漂亮的老婆。
又想到那天自己主动挑逗顾挚都不为所动,陈再不由得为未来的婶婶默哀。
这么一想,心里几分雀跃的兴奋与期待的情绪好像又落了几分,叹了口气,闭上眼,面对着顾挚,沉沉睡去。
直到陈再呼吸均匀,顾挚这才睁开眼睛,如同一个虔诚的仪式般,小心翼翼的凑近,双唇轻轻印在他额头。
今晚的月亮,似乎格外的圆。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敲陈再的房门,仔细一听,是罗怯的。
“陈哥陈哥,起床了!”
陈再皱着眉,起床气十足的踢踏着床,伸手一探,身边的顾挚早就不在了,睡意消去,瞬间坐起,猛的清醒。
罗怯把门敲得震天响,陈再摇头晃脑打着哈欠开门,“干嘛?”
罗怯一脸兴奋,“陈哥,蒋导说剧组机器还没到位,咱们可以再休息一天,我借了辆车,咱们出去玩吧。”
陈再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的靠在门上,“不去,累。”
“陈哥,这附近有一条高速,一般没什么人,我可以带你去飙车,很爽的!”
陈再更没劲了,“不去不去,我要背台词。”
说完,转身就进房里穿衣服,这衣服刚穿好,林湛就来了,“蒋宴清让你去对台词。”
一边还在喋喋不休企图说服陈再的罗怯愤愤不平,“蒋导太过分了,这么压榨咱们演员,一点空闲时间都不给。”
陈再拍拍脸,醒了瞌睡,洗脸刷牙后往蒋宴清那屋走去,正巧,林烨和林文宣也在。
一见陈再,就把一侧的牛奶和面包递给了他,“先吃早餐。”
陈再坦然自若的接过,“谢谢林先生。”
蒋宴清把剧本摊开在陈再面前,“这场戏是你们三人第一次见面的重头戏,陈再,你的戏份最多,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处理感情。”
陈再一边吞着面包一边点头,“您放心,这场戏我琢磨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场戏是陈再饰演的商云在边关服苦役时,正巧遇到来边关巡查的宁长风和宁让,曾经的婴孩已经长大,商云天性乐观,而宁让却天生稳重自持,见面的第一眼,宁长风就认出了商云,却因为身份,而不得不隐忍,视而不见。
而商云从小对宁长风就心怀崇敬之心,可因为身份之差却也只能望而止步,阴差阳错和宁让有了交情。
陈再觉得,最近几场戏自己戏份好像都比林烨和林文宣来的要重要些,这男一究竟是谁?
“没问题就行,待会你们排演一遍。”
话音刚落,顾挚雷厉风行的走进来,“蒋导,找你借个人。”
蒋宴清眉心一皱,也没客气,“你怎么还没走?”
“快了,”顾挚眼神看向陈再,“跟我来。”
一听就是要带陈再出去,蒋宴清心里全是火,开口就拦下了,“等等,今天陈再有事,不能走。”
顾挚针锋相对,“你们剧组的机器还没到位吗?能有什么事?再说,我是这部电视剧的投资商,我不计较进度。”
蒋宴清怼不过顾挚,转头看向陈再,“对台词还是怎么的,你自己选。”
陈再小心翼翼的喝了口牛奶,“蒋导,这场戏我琢磨过很久了,我觉得应该大概也许可能……没什么问题了。”
“你……”
顾挚失笑,“走吧。”
陈再小心赔笑,“蒋导,我先走了哈,很快就回来。”
说完,一溜烟的跟着顾挚走了。
大门外,罗怯幽怨的看着顾挚开着那辆价值不菲的越野车,副驾驶坐着兴高采烈的陈再,以头锤门,“陈哥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能这样呢?谎话精!孤立你!”
林湛站他身后幽幽道:“是不是以后还不和他玩了?小屁孩,毛都没长齐,一边去。”
林湛气场太强,罗怯平时就不敢和他多说话,愤愤不平的看了眼越野车掀起的风沙,哼唧了一声,往屋里走了。
林湛双眸如炬,望着远去的越野车,掏出电话的手一顿,还是将手机放进了兜里,若无其事的转身离开。
顾挚所说的那个绿洲其实离他们剧组驻扎的基地还挺远的,沿着高速开了几个小时,最后进了沙漠,炙热的风沙迎面袭来,陈再似乎能看到半空中扭曲狰狞的热浪朝他席卷而来,放眼望去,一片枯黄颜色,没有任何生命的存在。
又开了足足一个小时,这才终于看见了一点绿色。
那仿佛是沙漠里最后一片水源,水波荡漾,清澈见底,四周还有不少的灌木依水而生,很常见的小河,却在这沙漠中极为罕见。
陈再下车,走到河岸边,看着水面自己的倒映,十分惊奇。
从前在电视或者图片上看到绿洲是一回事,可在眼前了,又是另外一回事,举目四望的沙漠,和小小一片水源在此挣扎求生,有些震撼,又觉得有些渺小。
“陈再,你觉得,还会有什么地方会比这沙漠还要让人绝望吗?”
☆、第四十四章
陈再怔怔的望着水面清晰的倒映, 有风吹来,将水面吹起涟漪,他看着水面破碎不成面, 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水里逐渐模糊。
顾挚蹲在河床边, 费力的将一株草从沙漠里拔出,长长的根断在沙漠底下。
“这种草叫骆驼刺, 它的根一般长达二十米,为了生存深扎入地底寻求水源, 即使不在河岸边, 沙漠深处依然能生存下来。”
“好厉害的草。”
“还有一种树, 叫白杨树,是西北这最普通的一种树,它可以长在大路边, 田埂旁,哪里有黄土,哪里就是它生存的地方,哪怕在坚硬的土地上, 只要给它一点水分,白杨树的一截枝条就会生根、抽芽,不需要人去施肥, 也不需要像娇嫩的草坪那样去浇灌,只要不挥刀斧去砍伐,给它一点宽松的环境,让它吸收自由的空气, 它就会挺拔向上。”
陈再不知道什么骆驼刺,也不知道什么大白杨,他只知道那棵他小时候在树底下玩过泥巴,捉过蚂蚁,在树干上刻过身高的老槐树,树干已经很粗了,两个他合围起来可能都不能完全抱住。
可是后来,那棵陪他一起长大的老槐树,最后还是被锯掉了。
因为可以卖钱。
“陈再。”
“嗯?”
“其实你在很多人眼里,既像骆驼刺,也像小白杨。”
陈再蹲在水岸边,用手拨了拨水面,笑了笑,“夸我干嘛,我哪有你说的像骆驼刺和小白杨那么坚强,你不知道,我其实有时候……”
顾挚不想听他说这种话,手直接绕过他后颈,捂了嘴巴,“陈再,你知道你一说这种话,我就特想揍你。”
陈再有些委屈,“我是说真的。”
在他所存不多的记忆力,好像真的没几个人夸过他,铺天盖地的谩骂与嘲讽居多,那些事情是他的过往,却成了他的错,被人翻出,成了他的黑料,好像陈可进过监狱是他的错,小时候被欺负被迫还手也是他的错,他极力和每个合作过的演员撇清关系就是为了不想让人觉得他抱大腿,但依旧是他的错。
但现在回想,其实也没什么,当初装作没看到,装作没听到,每天依然过得很好,只不过有时候也是真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已。
“我好像,从来没做对过什么事情,一直以来都是错的。”
顾挚说他,“妄自菲薄。”
“我有几斤几两重我自己清楚,虽然现在网上骂我的人少了,可是喜欢我的人也不多,她们只是在可怜我,或者对之前对我恶言相向觉得愧疚。”
“那是她们没看到你的好。”
“我也想像一棵小白杨,可是我觉得我不像小白杨,只能当一株骆驼刺,其实小一点,不起眼,也挺好的。”
“陈再,我期待你长成苍天大树的那一天,俯身看着曾经小瞧过你的人。”
陈再咧嘴一笑,眉眼一弯,皓齿明眸,那笑容干净纯粹又单纯,差点晃了顾挚的眼睛。
“希望吧,我也期待有那么一天。”
天空蔚蓝,万里无云。
“走吧,该回去了。”
上车,那汪绿洲一点一点的远离他的视线。
陈再大概明白了顾挚带他来这的目的,趴在车窗上感受着热浪与风沙迎面而来,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仔细想想,顾先生对自己还是挺好的。
唔……以后分他半边床吧。
陈再深思熟虑,觉得可以。
倏然,车猛地停下,陈再差点磕了下巴。
皱眉,“怎么了?”
“你坐车内别动,我下去看看。”
顾挚下车,掀起车前盖,查看了好一会,站在车盖前,无奈道:“车坏了。”
陈再一惊,连忙下车,“坏了?你这什么破车!”看着天边灼灼烈日,掏出手机,苦巴巴道:“没信号……”
顾挚也将自己手机掏了出来看了一会,真一点信号也没有,凝眉,“这儿距离太远。”
“那怎么办?”
沙漠昼夜温差大,现在气温可能三四十度,一到晚上,很有可能降到十几度甚至几度。
顾挚扫视远方黄沙漫天,“没办法,只能等人来救。”
陈再举目四望全是黄沙,绝望道:“等人?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幸运的话可能待会就来,万一……”
陈再慌了,“咱们不会这么倒霉吧。”
顾挚看他垂头丧气的,伸手摸了一把他后脑,笑着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陈再斜眼瞥了他一眼。这人哪来的这么大的底气?
顾挚在车前还在敲敲打打的修车,陈再蹲在一边给他加油打气。
最终,顾挚满手汽油,摇头,“修不了。”
陈再仰天哀嚎,“顾先生,你是要破产了吗?下次能不能买个贵一点的越野车!”
顾挚自知理亏,也就咬着牙把这辆车的价格吞了下去。
夜色很快降临,两人始终没等来救援的人,气温骤降,陈再坐车里有些困。
顾挚给他拿了张毯子,“睡吧,有我看着呢。”
陈再手里拿着那柔软的毯子,有些狐疑的看着他,“你车内还自备毯子呢?”
顾挚看着他,镇定自若,神色不改,“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
陈再想了片刻,迟疑道:“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对,我就是故意的,故意在这沙漠里待一宿。”
陈再怯怯没说话了。不管原因是怎样,结果已成定局,他还是小心说话得好。
可是沙漠里才七八度的气温,怎么是一条小小的毯子能避寒的,陈再躺在后座,有些抖。
顾挚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这样不行,气温太低,车又坏了没暖气,你起来。”
陈再眨眼瞅着他,依言起来了。
顾挚坐进后座,伸手将陈再身上裹着的毯子拿走了,面对面将他搂紧了怀里,再用毯子裹住了他。
陈再脸贴在他胸膛,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但似乎仍然能感受到顾挚胸膛蓬勃有力的心跳与他身上炙热的温度,陈再瞪大了眼睛,身体僵硬。
顾挚戏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么怕我?”
如此亲昵的距离,瞬间也让陈再心跳加速起来。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不冷……”
“不冷还抖得这么严重?”顾挚伸手脱了他的鞋,将他的双脚盘在自己腰际两边,手搂在自己腰际两侧,头枕在顾挚胸膛,陈再整个人如同八爪鱼一般,附庸在顾挚身上,背上还盖了一张毯子。
整个过程,陈再几乎是任他摆布。
“睡吧,这样能暖和些。”
陈再呆滞了片刻,不安的动了动,想起身,却被顾挚双手抵在后背,完全动弹不得,只得抬头望着他,“你不冷吗?”
顾挚淡淡扫了他一眼,“我是男人,不冷。”
陈再低头,咬牙切齿低声骂道:“冻死你个王八蛋!”
顾挚手拍了他后背一下,“说什么呢?”
“……没什么。”
陈再没敢再说话,只是觉得,血气方刚的男人身上,其实还挺暖和的。
“冷的话就抱紧我,安心睡吧,有我看着,没事的。”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这车内着实给人安全感,陈再悬着的一颗心蓦然就松了,懒懒趴在他胸口,“可是我睡不着。”
“聊聊?”
“聊什么?”
“去国外进修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事,陈再心里又活络起来,扬眉笑道:“你觉得,以我的聪明才智,几年能回来?”
“聪明才智?”顾挚失笑,“你也不怕咬着舌头?”
“我还没说我聪明绝顶惊才艳艳呢!当年我可考了全市十一,压我头上的也就十个人。”
“真不知道你当年是怎么考出这名次的,每次见你,傻子似得。”
嘿!陈再这暴脾气,听了这话,瞬间就炸了,“傻子?傻子说谁呢?我哪次像傻子了!”
顾挚一笑,不置一词。
陈再细细回想,虽然自己是脸盲,但每次见面他都有罗萝的提醒,没表现得像个傻子吧。
“不开玩笑了,真打算去国外进修?”
陈再闷声道:“嗯,我觉得,我应该两三年就能回来……吧。”
“嗯,两三年。”
陈再想了想,还是有些不太甘心,抬头问他,“顾叔叔,你觉得,这部剧播出之后,我能红吗?”
“你现在不是已经红了?”
“我希望她们喜欢我的演技。”
“你演技很好,一定会有更多的粉丝喜欢你,等你从国外回来了,给你量身定制几部电影,朝大屏幕发展,怎么样?”
“干嘛对我这么好。”
顾挚理所当然道:“你演技好,可以给我赚钱,可不能浪费了。”
陈再白了他一眼,却也笑得怡然自得。
“那两个月后是我的生日,爷爷说给我办个生日宴,我邀请你参加,怎么样?”
顾挚低眉笑了起来,“我这么荣幸,竟然能得到你亲自邀请。”
“所以,你要不要去?”
顾挚低眉,下颚枕在他头顶,轻笑道:“当然,不胜荣幸。”
陈再打了个哈欠。
“困了?”
陈再点头,声音有气无力想小猫似得哼了两句,顾挚将人搂得更紧了,“睡吧。”
听着顾挚胸膛的心跳声,陈再极为安心的抿嘴笑了笑,均匀的呼吸声一会儿便传了过来,顾挚望着车窗外墨色天际,嘴角划过一抹得逞的笑意。
而距离顾挚的越野车百米外的石墩后面,同时也停着两三辆越野车,车内的人都睁着眼睛望着车内的通讯工具,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今天的月亮,格外的亮啊。
☆、第四十五章
陈再对自己最满意的, 就是睡觉了。
一般人或多或少有认床的习惯,或者到了个陌生的环境就难以入眠,有些细微的响声便容易惊醒, 但陈再不同, 他心大,无论在哪, 都睡得着。
车外月明星稀,举目四望的沙漠在月色下静静流淌, 在这没有生命的地方, 连呼吸声都嫌过大了。
沙漠这地方, 昼夜温差大,到了晚上凉气嗖嗖的,顾挚感受到怀里陈再无意识打了个寒颤, 全身崩得僵硬,动手将车内的暖气打开了,直到温度升高,陈再这才再次软了身体。
顾挚低头看着乖巧靠在自己胸膛的陈再, 笑了笑。
有多久没这么抱过他了,顾挚早就记不清了,只是记得前世第一次抱他的时候, 他也是这幅模样,身体僵硬一动不敢动。
原本也没几分心思,然而却日渐觉得这小崽子心大,成天冲人笑嘻嘻, 像个傻子似的什么烦恼都没有,昨天还和人拍桌子争得面红耳赤,第二天又笑脸迎人,反倒让那人不自在了。
偏偏这人钱比命重要,为了钱命都不要了,龙套也愿意去演,顾挚实在是看不得他在酒桌一瓶红酒仰头就干,片场上当个被主角揍的小跑龙套,直接将人拉过来潜了。
七分乖巧三分傻的小崽子,怎么就那么一星期不见,就性情大变了呢?
想不通也查不清,浑浑噩噩一年后重生,顾挚才知道了真相。
“小崽子,你说你当初怎么就那么倔,什么都不肯说?是我对你不够好,还是你从来没相信过我?”
顾挚搂着他,借着月光看他细腻白皙的侧脸,似乎脸庞上的短小的绒毛都一清二楚,忍不住一口咬在他嘴角,却舍不得用力,只用齿间轻轻咬合啃噬。
陈再睡梦中似乎有感觉,皱眉,眉睫轻颤,似醒非醒,顾挚松了嘴,看他眉心渐渐平稳,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刚亮,陈再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几辆越野车沿着高速而来,停在不远处。
陈再睡眼惺忪揉着眼眶,稍稍活动下僵硬的手脚,抬头看了眼顾挚脸色,眼眶下似有乌青,应该是一晚上没睡,但精神却很好,竟然还有力气将他抱下车。
在外人面前被这么抱着,陈再有些不大自在,挣扎了一会没挣扎下来,憋得脸色通红,“你放我下来!”
顾挚没管他,上了其中一辆越野车,这才将人放开。
陈再挣脱了他的怀抱,低头扯着衣服检查了一遍,并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这才松了口气,而后恶狠狠的瞪着他。
顾挚也没管他,坐在后座闭眼小憩,一晚上没睡,又是血气方刚的男人,着实熬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