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味的白月光(27)
唐意川也没法拦着宁晚,只能气急败坏地踩了沃波尔一脚,活像只奓了毛的猫:“你……”
他话还没说完,一张熟悉的薄唇就贴了上来,沃波尔蓝绿色的双瞳被路灯染上一层金色的膜,竟然有点楚楚可怜:“唐,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唐意川被噎了一口气,他咬着牙想,果然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他那些气对着沃波尔这张小白脸,根本就撒不出来。
宁晚也一身酒气,他打电话找了个代驾,把他送回家里去。
家里仍是空寂一片,宁晚第一次觉得,这栋房子有些太大了,大到他开始觉得冷。
他要找到沈舒云,他这样想。这个念头无比强烈地出现在他脑海里,让他麻木的脑子开始活跃起来,让他胸口那颗心也加快了跳动的速度,在这片寂静的黑夜里,像是一面被急速敲打的牛皮小鼓。
宁晚坐了起来,立刻在手机里翻找出侦探社的电话,拨了过去,直到那边出现一连串的断音,他才意识到这是深夜,大半夜的哪有人会接他的电话,于是挂掉电话,沉沉睡了去。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打电话到了侦探社,请他们寻找沈舒云的踪迹。
记忆到了这里就被一声突兀的铃声给打断了,宁晚抬眼看着罗骁,罗骁露出笑来:“我去接电话啊。”
说着,罗骁就走到一边去听电话了。他站在门边,所以对话的内容宁晚听不太清楚,只能模糊地听到几个字眼。宁晚也没什么打探私事的兴趣,就坐在一边抽烟。自打沈舒云走后,宁晚的烟就抽得越发凶了,到了后来,几乎是一天一包地抽,办公室永远萦绕着一股烟味。
罗骁的电话没有打很久,他走了过来,却没再次坐下:“我得回去了,今天就不继续陪你了啊。”
“走这么急?你才过来多久?”
“不成了,今晚老爷子要来我家吃饭,我得回去帮小寒准备准备。”罗骁挠了挠头,“小寒让我回去的时候顺道买点肉馅包饺子,再晚怕他说我。”
宁晚挥了挥手,咳了一声:“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看你就烦。”
“你自己一个人过年,没事吧?……要不要来我家一起?”
“得了吧,”宁晚坐在一片云雾里,只有嘴里叼着的烟头燃着一点橘红色的光,“你们一家人过年,我去凑什么热闹?我可不做那个格格不入的电灯泡。”
他虽然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是罗骁知道,宁晚并不是在假意推托,他是真的不想凑这个热闹,于是只能无奈地拍着这个相识多年的发小的肩膀,轻声道:“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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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除夕还有两天的时候,吴姨特意在回老家过年前问了下宁晚:“宁先生,需不需要我包点饺子给你冻上?”
宁晚当时坐在客厅里对着笔记本看年终汇报,闻言抬头愣了一愣,电脑的荧光打在他脸上,将他眼下的青黑和下颚的胡茬照得分明。
他有一顿很想吃的饺子,可是错过了,再也吃不到了。
“也好。”宁晚伸手拢了下额前的乱发,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看向吴姨,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寡淡如水,“包香菇猪肉馅的行吗?”
吴姨连忙道:“行,那我包好了冻在冷冻柜第二格里。”
宁晚点了点头,又将脸转回去,盯着电脑屏幕了。
吴姨搓了下手,对这样冷淡的宁晚有些不适应,但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把这事告诉宁晚,于是开口道:“宁先生,我昨天在收拾房间的时候,找到了一个笔记本——这本子掉在矮柜后头了,我也是偶然看见的。看字迹应该是沈先生的,你要不要看一眼?”
宁晚猛地抬头,一瞬间,他的眼睛亮得像是天边的流星:“在哪儿?”
“你等下,我去拿。”
吴姨很快就将本子拿了下来,交到宁晚手里。宁晚把腿上的电脑拿到一边去,翻开了那个小小的本子——那确实是沈舒云的笔迹,清秀且不失神形。
这笔记本并不算新,看起来是用了有两三年的,里面的内容倒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都是些记录下来的菜谱。
宁晚的目光柔和了些,他知道沈舒云一直都喜欢烹饪,且手艺不错,但当他翻到第六页的时候,目光却滞住了。
那是一道糖醋里脊。
摘抄的菜谱下,写了几行小字——
【这道菜宁晚很喜欢吃。】
【这次他说糖放少了,下次做要多放点糖。】
宁晚怔怔地盯着那两行小字,手指颤抖着抚上那两行字,似乎是在隔着时空摸那个温柔的爱人。
接着,他又向后翻去,后面隔几页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标注,这些标注每一个都是和自己有关的。
【他不喜欢吃苦瓜,他今天吃到苦瓜的样子真像个小孩。】
【他喜欢口味稍重些的菜,清蒸的做法基本上都不太感兴趣。】
【这道是他喜欢的口味。】
【烧得要久些,他喜欢吃比较软烂的肉。】
每一个字,都是沈舒云对他很少说出口的爱。
宁晚眼底聚起一层薄薄的泪意,他捏着那笔记本,痛得发抖——因为那上头每一个标注,都像是在嘲笑他的后悔来得有多迟。
沈舒云从来都是这么傻的,那个人的爱永远是细水流长、默不作声的……宁晚不由地想,在他和沈舒云一起的这些日子里,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沈舒云默不作声的爱呢?
宁晚后悔了,他真的后悔了,他只想找到沈舒云,然后紧紧地抱住这个人,同他讲一句对不起。
不,不。
要在对不起前先说一句,我爱你。
第37章 早产
有些时候,某些人生里想逃避的事情,总会猝不及防地来临。
沈舒云正躺在床上午睡,阳光透过一层薄纱窗帘落了他满身,也将他腰间搭着的薄毯烘得又暖又轻。一转眼,年就已经过去了,连元宵节都过去了两天,时光永远不知疲倦地向前走去,从不会为了谁驻足片刻。沈舒云已经并不在意时间的快慢了,在他眼里,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着昨日——从早到晚,不过都是三顿饭,两粒药,一场觉。
他尽量保持着自己心态的积极,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他会听音乐、做料理、看书和电影……沈舒云已经竭尽所能令自己开心些了,但是alpha信息素的缺乏,让这些举措看起来都好像收效甚微。萧阮偶尔会来这间房子里看看沈舒云,沈舒云会和他坐在一起聊天。在萧阮眼里,沈舒云一切都很正常,但只有沈舒云自己知道,那是他套在外头的壳,如果有人能打碎这层壳,那么就会看到壳子下那个面目全非、苟延残喘的人。
这些日子,沈舒云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件事——留下这个孩子可能是个错误,因为只要这个孩子在他身边一天,他就没办法不想起宁晚,他放不下那段过去。
但对于这个美丽的错误,沈舒云并不算后悔,有时他坐在窗前,摸着隆起的腹部,也忍不住去想,这个孩子长大后,会像谁多一点?
沈舒云想让这个孩子像宁晚多些,至少眼睛像宁晚就好了,这样即便自己和宁晚分开,也可以继续看见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很多过去的人、过去的事,但睡得并不安稳,最后被一阵顺着骨缝钻的痛搅醒了这场梦。沈舒云茫然地睁开眼,粗重地喘了一口气,想要坐起来,但是腹部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失去了起身的力气。
这不对劲。
这样的疼法,很不对劲。
沈舒云心里猛地一沉,一个念头让他浑身发冷,他皱着眉,脖子上沁出的冷汗将睡衣的领口都打湿了。沈舒云躺在床上,紧咬后牙,在撑过一阵短暂的疼痛后,他扶着床头柜缓缓地抬起身子,拿起手机,拨了医院的急救号码。
“喂……”一阵疼痛卷土重来,沈舒云差点坐不稳,挣动的手不小心将床头柜上摆着的葡萄连带瓷碗一起打翻在地,刺耳的响声传来的同时,沈舒云感受到了腿间涌出的一股温热的细流,“我是一个怀孕的omega,现在可能是早产了,请你们派车来接我,我的住址是……”
连沈舒云自己都很惊讶他能这样冷静地讲完这一通话,挂断电话后,他躺回床上,攥紧床单呻吟了起来。
他揉着发硬的腹部,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沈舒云有些无助地闭上眼,想着生孩子这件事实在是太痛了……他从没想过这件事会是这么痛,比三年前失去那个孩子还要痛上千倍、万倍。沈舒云蜷缩着身体,汗液顺着他光洁的额头滑落至他颤抖着的长睫间,让他觉得连掀起眼皮都是一件难事。
意识迷蒙间,人对时间是没有什么概念的。也不知道熬了多久,有人进了沈舒云的家,将他抬上担架,送往医院,这之间沈舒云被反复连绵的疼痛弄得意识飘散。他被放到病床上,有人俯**问他:“您的丈夫呢?您最好打个电话叫他过来陪产,他的alpha信息素在分娩的时候能够起到安抚的作用,顺产的几率会更大。”
沈舒云下意识将手握紧,左手的大拇指尖触碰到了空无一物的无名指,让他不由愣了一愣——那里原本该有一个带着金属冷感的戒环的,但早在他离婚的时候,就还回去了。
于是,沈舒云抬起沉重的眼皮,唇瓣张合,轻轻地吐出几个字来:“我没有丈夫,也没有alpha。”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带着些笑的,但眼睛里,却像是下着一场滂沱的大雨,绝望寂寥得让人看了心口发闷。
“可是您不能自己分娩,”沈舒云终于看清了,同他讲话的是一个医生,“您现在情况不太好,是早产的迹象,omega早产非常危险,万一……没有人签病危通知书……要不您联系亲属也行,父母也是可以的。”
沈舒云了然似的点了点头,他还是很痛,那种撕扯的痛感活像是要把他撕成两半,但不知为何,此刻他的心里却静了下来,不再感到恐慌:“那就打给我爸爸吧。”
他拿到手机后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简单说了两句,就被推进产房待产了。他疲倦地合上眼,揉着腹部,和这个迫不及待想要出世的孩子说着悄悄话——
你是等不及了吗?怎么脾气这么急,多待一阵子不好吗?……急性子也不知道像谁。我们打个商量,能不能歇一会儿,你这样磨得爸爸真的很痛,能不能别再这么折磨我了,小混蛋。
Z市,南鹭街。
宁晚站在花店的柜台前,急切地追问萧阮:“请你告诉我沈舒云的下落!我是他的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