雏妓(4)
作者:究言
时间:2019-07-05 19:57:14
标签:虐文 互攻 弱弱
他剧烈地咳嗽,从喉咙里爆发出咆哮:“喂!!谁来救救我……救救我……”
没有回声,这是在哪里,他已经忘记了他到底身处何处,只晓得很疼,很累,不欲睡去,心却已烧成死灰。他在余烬的淹没里汲取这一点安慰——他还在呼吸,心跳依然在震荡,生命的沙漏似乎忘记了它的使命私自停止流转,他成了幸运儿或者是漏网之鱼,死神唯独忘了携他离开。他拼命撞开阻挡他逃生的支撑——是烧坏的柜子——爬出去,从三楼跌落。
他看不清救援人员在晃眼阳光下喜悦的脸,急速坠落也不真实,光芒炽大地燃烧过来,就像一场还在无限延续的连环噩梦——火焰,明艳的,代表着幸福的火焰。
第6章
一起回家的路是幸福又煎熬的,也许世界上的事莫过于此。江垣没有问他刚刚在医务室里梦见了什么,沉默地走路,觉得这样就很好,落日也安寂。
“其实我想当摄影师的,把这样的景色都拍下来,”江垣套着耳机的线一圈一圈甩,“我不是生下来就想在铺子里卖卖面包啊立夏团子啊什么的。”他侧过脸,笑脸是那样鲜活,“你肯定觉得这样的梦很不切实际吧,太虚幻了,对吗?”
徐怀林没有正面回答,手又攥紧了些,书包的长带子皱巴巴的。他只是浅笑着回想起上次他们两个跟随学校大部队去研学旅游的事——那一次他们都掉队了——徐怀林还空着肚子,江垣匆忙把背包塞给他让他先不跟队在原地等他,结果一去就下雨了。雨声稀稀倏倏砸在耳边,渐渐没有了人,徐怀林独自立在边缘希希漏水的小亭边,额发打湿了,还在期待那个人会带着伞过来。一直等到天放晴。
“喂,徐怀林……”那傻子怀揣着什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伞也没拿,浑身湿淋淋。他笑得像是这场雨,无知无觉,雨后太阳披在他身上悠悠然地长,忙不迭把早饭从外套里抓出来:“啊啊啊啊啊,我忘了要给你这个。”递到他手里,说,你尝尝?
阵雨再次倾轧而下,本就斑驳的石板路缝隙慢慢被泥泞占领,加之杂草丛生,山路已不适合行走。而手心里那一点一点冷下去的温热,却把外界的狂风暴雨都掩埋。
“不,”徐怀林从思绪里抬起头,笑容逐渐泛滥,他第一次正视着江垣认真到无法移开目光地道——“没有不切实际。我一直觉得,你值得最好的。”
你值得最好的。
江垣奔跑在清晨6点的河边,无数次看见晨光却从未有像此次的心潮澎湃,仿佛细微光亮就是无限希望。他跑过那座摇摇晃晃的桥,双手摁在膝盖上微微喘气,汗水爬过脖颈,擦一擦,是咸味的。仰头把水缓慢灌进口腔里,咸腥微渴的味道消散,他一瞬间有了大喊大叫的力气——忽然产生了对着初升红日用力咆哮的欲望,而且,他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实践了。
“喂——”
他笑着大喊:
“听好了蠢货——我讨厌你——”
我讨厌你。不是因为你的存在,我的生活才会继续。
楼道口照明灯已坏了多时,脚踏上阶梯的那刻灯光疯子般闪烁不定,徐怀林隐隐觉得不对,犹豫着要不要上去——他的预感一向准确。但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他顿了顿,还是迈开了步伐。一道身影从三楼一直蜿蜒环绕下来到二楼,薄薄的黑色影子,徐怀林不禁皱起眉头,这个人……会是谁?
“上来。”惹人发笑的声音响起,自带一点滑稽,蛇似的直想往人耳朵里钻,“我等了你那么久……为什么躲我?”
徐怀林面无表情地走近他,突然笑容怒放,轻佻飞上眼角、眉梢,游走在天生风情万种、似漂印无限光彩的脸庞,手臂伸出去,摩擦着勾住那个男人的肩膀,像扣钥匙那样从周围扣住男人微微倾向他的脖颈,脸贴脸,吻一路爬向衣领里舒适得发抖的皮肤。“喜欢我咬?嗯?”头发许久没剪,有点扎人,刺刺地扫过敏感皮肤留下一分半发酵的暧昧。“说话,”徐怀林昂起头,嘴唇微勾,有着小巧轮廓的舌尖徐徐滚过男人漂亮的锁骨,他眼角也漫不经心地往上扬,“你要告诉我,不然,我怎么会知道?还在生我气?”
男人扣住他软塌下去的腰,恨不得把他折成两半带回去藏得严严实实,又想撕烂他的衣服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他这副骚样。力气太大,徐怀林轻喊,“Ale,你太重了。”他眯着眼睛仰首与之接吻,神情沉溺而迷幻,磕了药一样分不清是非黑白昼夜颠倒,笑容迷人。
“带我走,Ale.你不是想让我给你赔罪?”
日本风格的榻榻米陷落。徐怀林露出晕眩迷乱的可爱表情,笑脸里藏了一段故事,一瓣花朵,一口红酒,总是如此浅尝辄止而又恰到好处地诱惑着,不知是从哪儿来的谁……肩膀太瘦了。Ale扯开校服一角是还在想这个,当他真吻下去,一切又好像漂浮在太空当中。
“小林。”
Ale忘却了一开始为什么要生气,男孩的身体鲜美多汁,挤压,撞击,狂躁地亲吻,细细的、不知是欲求不满还是不情愿的、忧郁的哭泣。他沉溺在性爱游戏里却觉得男孩缓缓将压抑的网兜头罩上来,网孔越来越窄小,空气将要耗尽,呼吸之间绝望感越发浓烈恣意。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在涂鸦谁,极致快感伴随很快到来的空虚尽情爆破——
美妙至极。
水滴滴答答泻下来,跃向湿哒哒的地板、白雾糊起的镜面。徐怀林迟疑了很久,还是把手指伸向才冷却下去的地方,让什么东西在水流夹裹里滑脱。
第很多很多次在洗澡时擦净镜子,很快又被雾气袭夺的椭圆形领地模糊映出一张漂亮的脸,昏杳视野淡化吻痕,他只觉着镜子里的那男孩子很干净,眉眼间找不到情色造访的痕迹。他眼睁睁看着椭圆镜面又变得什么也看不清,影影绰绰之间,轮廓也失去。
月光还是知道他的心事,在他出洗手间之前就已铺好洁白的毯子,邀请他上去坐一坐。他不喜欢碰酒,所以泡了一杯茶,漠漠摇匀杯底的残渣,给两个小时之前联系过他的江垣发去一条短信:
“我去。”
干净的空气呼吸入身体是多么美好的感觉,他开始期盼明天。
你去不去学校组织的旅行?
——我去。
第7章
学校包的大巴车总和学校发下的作业簿一样,带着股廉价又扰人的气味。方形窗子开了一条缝,耳机另一只在窗户外面摇晃,不知什么时候跑到那儿去的,徐怀林出神看着,没有立马出手把它收回去。座位旁边没有放伞也没有水杯,依然无人多此一举来询问是否可以落座——很快,热闹便熙熙攘攘弥漫开来。
怎么还不来?
……真是的。
徐怀林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泛起一阵一阵的烦躁,闹得他不得安生,指尖在微信上戳戳戳,无处可去的目光漂游在昨天最后那条回讯上:
嗯。给我占个位置吧。
轻不可察的热度从指腹逐渐烧灼。
“该死!”有不安分的男生“轰”一下站起——一拳砸在司机手搭着的方向盘上,揪住那个还在状况外的中年男人乱七八糟的头发:“喂,蠢货!怎么还不发车?!”
一车的人都安静下来瞪着个斗鸡眼看热闹,大叔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怒,一巴掌甩在这浑小子脸上:
“他妈的,你说什么?”
“操!”男生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出血了。当即怒了,一句脏话破口而出。他咬牙切齿地扑上去掐住大叔的脖子:“你、敢、打、我?”
接下来的混乱失去控制,大巴车像倾倒的清汤,油盐酱醋、瓷片肉料以及相邻的锅碗瓢盆都稀里哗啦摔个粉碎。几名胆子小的女孩甚至哭叫着逃下车,看样子是不会回来了,上前劝架的、拍照发朋友圈的、什么也不做干着急的还有热烈聊天的,搅成一锅没人喝的粥。渐渐音乐也无法阻拦这一切侵扰他安静的小角落,叮叮当当,失神地摘下耳机这一头,胸口填满疲惫,恍惚间向车窗外头望过去——
雨。又下了一点小雨。还记得小时候,遥远到边角都微微发黄的小时候,他坐在教室里对着窗外听雨,能写出无数种不同角度的雨景,有说不完的话,只要把手放在笔上就能让一整个春天回到人世。现在要他描绘它,他只觉得苦涩黯然。
你怎么还不来呢?他低下头一字字敲打,矩形的输入框里很快出现一行文字,又迅速消失。删除完后手指还停留在back键,凝固在那儿似出神。他咬咬牙,最终决定这样询问:
你出发了吗?要发车了。
室内黑漆漆的,光线暗,他一眼扫过去没发现人。捂住双眼直到适应了这个空间里满溢的暗,才捕捉到蜷缩的曲线——在房间角落。
“你在这里啊,我……”
他终于笑出声来,从早上开始第一次。然而那个影子一听见是他的声音就抖个不停,喘息声越来越大,这让他回忆起很小的时候得的哮喘。她往后退,伸出手,做出坚决阻拦的动作:“你……你不要过来……”她突然尖声大哭,像隔壁家夜哭的孩子,眼泪一刹那淌过大半张惊慌失措的脸孔,晶莹发亮。她弧度诡异地抬起脖子——笑,茫然的和他对视,浑然不知眼泪在逃跑,“……你……”
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定在原地,愣愣地说:“我,你要我做什么?”
她忽然爆发:
“滚出去!!”
她哈哈大笑,张开双臂,仿佛身后窗帘只是华丽舞台剧上的幕布,而也许她正沉浸在一出悲剧里。抱着自己的头,发抖似乎不能好,一直滑着要跪下来,却还是笑个不住——“哈哈哈哈……哈哈……你滚开……”
他突然惶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地狱的门口还是空旷凄冷的人世。
他骨头里塞满了泡沫,血液的滞涩感太过鲜明。江垣点点头,作出承诺:“你不要跑出去。我现在就走,你好好休息。”
跑下楼的时候真担心一个不注意会从楼梯上滚下去,转念一想,如果那样就节约了下楼的时间。就这样自娱自乐着跑回店里包好一块面包,擦擦眼泪,锁好门,默念着回去回去回去,心跳声却还是一直澎湃地击打在耳畔。雨。又下了一点小雨。江垣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老师用来骂他的话:“你这傻子!看那么多闲书,要你造句还是一个屁也放不出,有什么用处?”
在雨中驻足了一会儿,他忽然莞尔,是啊,如果要形容这一场太过于巧合的雨,尽管他十分伤感,可也无话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