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暗恋(13)

　　颜宇太饿了：“看有什么。”
　　柏安没有立刻接话，往前开出了二三十米，才说道：“我来做。”
　　颜宇看着窗外缓缓移动的车流，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浑身一震，刷地望向柏安，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柏安抬眼看了一眼后视镜，淡淡地说：“粥可以吗？”
　　“可以……”颜宇下意识地回答，然后一个激灵：“但是……”
　　这时车子到了分岔路口，柏安凝神看着倒车镜，转动方向盘脱离了车龙，往京江花园的方向开去，一句“但是”一梗，就这么被搁浅下来。
　　颜宇顺势靠在车窗边不出声了。
　　把在片场洗手间和化妆间那两次算不得交流的交流算上，这是颜宇和柏安合作了两部片子之后，第三次私下里谈话。
　　诚如所有和柏安合作过的人所说，他的话太少了，一旦下了戏，没有人能摸清他在想什么，包括颜宇。
　　颜宇一直把性和爱分得很清楚，无论镜头前还是镜头后，只享受着肉体上的快乐，从不托付真心。
　　他不想喜欢任何人，那样会让他失去主导权，变得敏感、多疑、胆怯而又患得患失，会让他向记忆中那个疯狂的女人趋近。
　　就像最近这几个月一样——明明他已经很努力地控制，还是会因为柏安的一句话一个动作胡思乱想，心不由己地猜测柏安的想法。
　　就像现在——依他的性格，这种情况他本该忍着靠近的渴望拿捏一番，做出一副并不喜欢柏安的姿态，等待柏安进一步示好，但这一次，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默许了。
　　因为究竟想不想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不想抻断这根弦。
　　岔路上的车少了许多，开了不到五分钟，车子停在了京江花园外，颜宇保持沉默，下车，进小区，上楼，最后进入房间。
　　沙发上扔了几件衣服，茶几上有半罐没喝完的啤酒，颜宇想要过去收起来，但心有余而力不足，颇觉丢脸地说：“有点乱。”
　　柏安没什么反应，把手上的袋子放到茶几上，起身说道：“我去做饭。”
　　“我帮——”
　　“你休息。”
　　“……哦。”
　　“趴一会儿。”
　　“…………哦。”
　　柏安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转身往厨房走去。
　　颜宇往厨房看了好几眼，抿了抿唇，趴到了沙发上检查手机。
　　经纪人分三个时段给他打了三个电话，大概是确认他有没有到家，他给经纪人回了个电话，对柏安在自己家里的事只字不提，拒绝了经纪人前来慰问的好意。
　　然后是回复许常宁发来问他感想的微信，只有一个字：滚。
　　许常宁仿佛一个二十四小时待机的机器人，第一时间又发了一条过来：这么暴躁？
　　接着又跟了好几条：
　　——我男神技术不好吗？
　　——不应该啊
　　——是你太不好搞了吧
　　——第一次疼很正常的
　　——裂了？
　　颜宇想骂他，但比不过他的手速，他一条还没发出去，许常宁又有好几条发来了：
　　——嗨呀跟哥有啥不好意思的
　　——哥是过来人
　　——【图片】
　　——这个，抹后面，巨好用！用完你会回来点赞的
　　颜宇点开图片一看，是一管消炎软膏。
　　——算了我给你送过去吧，顺便附赠上药服务，啧啧啧，我这么好的朋友哪里找啊
　　颜宇一听他要来，连忙打字：别来，我没事
　　——不说了，我下楼了。
　　颜宇头皮一炸，他支起身看了一眼在开方式厨房边站着的高大男人，赶紧趴回来打字：柏安在我这！
　　就见聊天框顶端的“许常宁”变成“正在输入”，再变回“许常宁”，再变回“正在输入”，如此往复了十多次，颜宇担心许常宁真的过来，正要打电话过去，那边终于发来了消息：
　　——好了我懂了我不打扰你们
　　——我他妈还能说什么.JPG
　　——乖巧退场.JPG
　　“……”别说许常宁了，就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颜宇把手机放下，试图再睡一觉，但他已经在车上睡了三个多小时，此时精神正震，一丝睡意也无。
　　过了没多久，颜宇的肚子又咕噜噜叫了一声，他动了动身体，感觉自己没有那么柔弱，爬起来往厨房看。
　　柏安已经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针织衫，袖子挽起，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料理着食材，身后开水的雾气腾起，将他围住，颜宇才从他身上看到了些烟火气。
　　颜宇越看越喜欢，越是喜欢越觉得难过，柏安再好，不是他的。
　　想到有一天他要和柏安分道扬镳，或者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颜宇心里阵阵不是滋味。
　　“柏安。”颜宇忍不住叫了一声，失落含混着一点点委屈在他心里发酵，在他的胸口膨胀：“你对每个合作过的搭档都这么好吗？”


第1卷 默认卷  第16章
　　柏安手上的动作一停，眉头微蹙，直起身，视线穿过餐厅落在颜宇身上：“你觉得？”
　　我觉得？
　　问题就是我不知道，揣度不出你的心思啊。
　　浓浓的挫败感浪潮一样卷上来，颜宇自嘲，为什么要问这样自取其辱的问题？
　　驱使着他的冲动稍纵即逝，他失去了继续问下去的欲望，恹恹地翻身坐在了沙发上。
　　柏安双手撑在流理台上，看着沙发外面露出的蓬松短发，手掌重重压了一下，低头继续手里的活计，把处理好的香菇切开放进锅里……
　　过了大概五分钟，一阵水声过后，厨房里归于平静，脚步声往客厅移来。柏安在颜宇身旁的独座沙发上坐下，抬手按住了他的手机屏，手机里立刻响起了game over的音乐。
　　颜宇吓了一跳，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有些发毛了。他直觉柏安要和他谈刚才的那个问题，两手紧捏着手机两端，迟迟不肯松手，尽量把自己的头埋得更低一些，假装玩游戏玩得很投入，以期柏安不要管他刚才的胡言乱语。
　　但他的期望落空了。
　　柏安不容抗拒从他手里抽走了手机，放在茶几上。
　　再没有什么能供颜宇转移注意力，他的手不自觉地虚虚握起，心中懊悔自己失言。也不知怎么了，每一次面对柏安，他的自制力和推拉技巧都会飞散天外，总要做出一些蠢事说出几句蠢话，非要把自己逼到尴尬境地不可。
　　手机仍然停在游戏结束的页面，还响着游戏失败之后略显悲凉的BGM，厨房有淡淡的香气传来，颜宇鼻翼略动，虚握的手收得更紧。
　　余光能瞥见柏安就坐在他身边，区着一条长腿，膝盖快与自己的膝盖相碰，修长冷玉一样的手随意地搭在膝头，颜宇的脑子又不受控制了，他忍不住去想这只手不久之前在自己身上干过什么，又忆起了伴随着这只手淌进耳中低沉醇厚的声音——
　　“颜宇。”
　　这一声如梦似幻，织就一张罗网，网住颜宇的心，往记忆深处拉去。他忽然涌出了许多疯狂的念头：他真的很喜欢柏安，与其这么矜着和柏安错过，不如扑上去想亲就亲想摸就摸，就算得不到人，也过了瘾，总好过……
　　“颜宇。”柏安重复了一次。
　　颜宇一个激灵回神，下意识地抬头，瞬间便被柏安深沉的目光捕捉。
　　一阵心虚，他近乎慌张地藏起刚才的胡思乱想，害怕自己又被柏安看透，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然而肩膀被按住向前一拽——
　　颜宇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迟钝地垂下眼帘看着柏安近在咫尺的鼻尖，嘴唇抿了一下，立即招来了强势的掠夺。
　　柏安向前倾着身子，一只手托着他的侧脸，倏忽下滑到他的下颚，用力一捏，他不自觉地张开嘴，柏安便顺势深入到他的口中。
　　颜宇的手胡乱寻找着支撑点，最后落在了柏安的腿上，被动承受着这个意义不明的亲吻。
　　数不清今天两人接过几次吻，这一次却和之前或激烈或温柔的吻大不相同，无论是吸吮与摩擦都带着浓浓的惩罚意味，沉默而用力，他才稍稍后撤，柏安立即牢牢扣住他的后脑，不肯让他逃脱。
　　颜宇真的被柏安迷了心窍，竟然舍不得拒绝这样不明不白的吻，按在柏安腿上的手动了几次都没能将人推开，反而是情不自禁地抬起搭在了柏安的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柏安的动作一停，短暂地放开了颜宇的嘴唇，似有若无地轻叹了一声，重新贴上去，沉重不再，极温柔地与颜宇纠缠。
　　……
　　一吻过后，柏安微微退开，容颜宇喘了几口气，在他唇上轻吻了几下后抵住他的额头，深邃的双眼直望进他的眼中，手指在他的脖子上轻轻摩挲，沉着声音没头没尾地说：“你不一样。”
　　颜宇茫然地眨了下眼睛，立马又被拢过去亲了几下，才听柏安低声说道：“这里没有摄像头。”
　　——你不一样。
　　——这里没有摄像头。
　　……
　　颜宇还没从和柏安在镜头之外接吻的余韵之中走出，乍听到这两句话，脑筋一时没能转过弯来，但他从柏安的语气中听出了些什么，心砰砰地乱跳，不敢确定也不敢追问，只能僵着身体，屏着一口气虚张声势地迎接柏安的目光。
　　“我想——”柏安紧紧盯着颜宇，拇指蹭过颜宇的嘴角，垂眸一扫，似是在斟酌什么，再抬眼，说道：“做你的男朋友。”
　　他的语气没有多么热烈，就像他脱衣服时那样，平淡而又冷静，唯有撞击的力道能让颜宇感觉到他的欲望，就像现在，只有专注的目光和不断在颜宇嘴角处摩挲的手，泄露了他的喜欢。
　　柏安试探着靠近，眼帘低垂着，很轻地碰了一下颜宇的唇，颜宇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猛然将柏安推开，别过脸，用手背挡住了自己发烫的脸。
　　他心里快要爆炸，明明更亲密的事已经做过，却因为柏安的一句话，被超负荷的羞赧逼得眼眶发热。
　　——我想做你的男朋友。
　　短短八个字，颜宇在心里默念了几十遍，每念一遍，就要热上一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一个容易脸红发热的人，被暧昧的热雾蒸得耳根脖子一片绯色。
　　太喜欢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只怕这是柏安一时兴起的玩笑，而他轻易上当受骗。
　　操啊，怎么……怎么这么娘啊。颜宇在心底抱怨。
　　他用余光瞄了一眼被推开的柏安，咬住了嘴唇，包羞忍耻，将心里纷杂四起的噪音尽数截断，松开被抠得发痛的手，颇有几分恼羞成怒地拽过柏安的衣领，恶狠狠地吼道：“你要是敢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