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的自我修养(26)
余尚玥只是普通的工薪一族,负担他的学费已经吃力,其他的他实在不想她再操心。
余明渊张口要拒绝,张嘉明却已经站起身道,“对对,明渊你跟妈说说话,我去看看菜什么时候上。”口气十分温和。
然而郝兰只是淡淡听了,没有回话,扭头去看余明渊道:“新同事都是什么人?你们能相处习惯吗?”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余明渊耐心地一一回了她,郝兰听了,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不算难处。你只管做你的事,别人也没办法给你使绊子。”
余尚玥在一旁听到这里,便笑道:“妈,你想什么呢?第一天去上班就想着有人给你穿小鞋,那还能交上朋友?”
其实,郝兰一辈子都没工作过,婚前是父母养,婚后是丈夫养,等丈夫故去,还有儿女为她操劳。
郝兰一听,也笑了,便又和余明渊、余尚玥说了别的话。这时张嘉明也推门回来,笑着说马上菜就能上,余尚玥看着他,小声道:“怎么出去那么久?”
“人多。”张嘉明解释。
余尚玥怀疑地看他一眼,不过碍着自己的弟弟和妈妈都在,不好出口说他。等他坐在自己身边,才趁人不注意的闻了他的衬衫,没在他身上闻到烟味,才放心地坐回身去。
“你看你,老是不相信我。”张嘉明知道她的小动作,低声说。
余尚玥道:“是你说要戒烟,让我监督你。”
张嘉明有心说,戒烟不也是你逼的吗,但是老婆大人虎视眈眈,他不敢再反驳。
郝兰因为两个儿女团聚一席,即使有一个不待见的女婿在,但是一晚上的笑容也没断过。临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郝兰才露出愁容。
“妈?怎么了?”余明渊见她情绪突然转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
郝兰面露犹豫,似乎拿不定注意要不要说。
这时,余尚玥和张嘉明一起去了收银台结账,他和郝兰在等电梯。
余明渊见她看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更加好奇,“到底怎么了,妈?”
郝兰被他这么催促,又踌躇了好一会儿,见余尚玥还没有回来,才下定决心道:
“是你表弟的事。”
何望?余明渊好久都没听过这个名字,母亲怎么突然提起他。
“妈,何望怎么了?”余明渊没像以前一样叫何望表弟。
“他最近日子过得不如意——”
余明渊一听,眉心不禁紧紧地拧在一起。他把郝兰拉到一旁,避开一起等电梯的人。
“妈,我问你,三年前,你生病住院交不起医药费,姐姐为了你到处找人借医药费,求到何望头上,他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郝兰脸色一白,仍强作镇定,巴巴地望着余明渊:“可是这怪不得了他啊,他一个人在外面,衣食住行都靠自己,他也害怕啊。”
余明渊不让自己露出失望的神色,继续道:“那这些年,他可曾上门来看过你?姐姐结婚,他有没有上门来送过贺礼,跟姐姐道一声新婚快乐。”
郝兰的嘴唇颤抖起来,她不敢再看余明渊,只盯着旁边的盆栽,虚着声音道:“尚玥一早就不喜欢他,他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肯定不敢上门受人白眼。”
余明渊不知道是过于悲哀,还是太过气愤,隔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情绪,对郝兰道:
“他住在我家的时候,姐姐是打他还是骂他了?不过是看不过眼他老是找你要东西,才说了两句,他就记恨上了。等姐姐搬出家去工作,他便早晚都在你耳边说姐姐的不好,你就信了。——妈,你住院的时候,姐姐下了班便过来看你,累得差点在倒在路上,你难道就不心疼姐姐吗?你一直觉得姐夫配不上姐姐,但是那段时间,是姐夫一直不辞辛苦接送姐姐,她走投无路,差点去借高利贷,也是姐夫把自己的所有积蓄都拿出来救急。”
郝兰听得也极是心酸,她抬起头,猛地抓住余明渊的手,泪眼婆娑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明渊我都知道。可是——何望也是你爸爸的外甥啊,他就这么一个外甥,你难道要亲眼看他活不下去吗?”
第三十章 你在怪妈妈吗?
爸爸的外甥又如何?连爸爸都抛妻弃子,不要我们了啊。
余明渊不明白母亲的意思,他说:“妈妈,那你要怎么帮他?”
郝兰听了他的话,觉得说服有望,脸色重新明快起来,道:
“他跟我说,现在手头紧,需要十万块的周转费。”
“十万块?”
还真是何望的一贯作风,狮子大开口,从不知道收敛是何物。
似乎是余明渊的眼神太过讥讽,郝兰瑟缩了一下,强撑道:“对——他是跟我这么说的。”
“妈,你知道他要这些钱干什么吗?”
郝兰没想到他问这个问题,她想了想,摇摇头:“他没说。不过,明渊,他肯定不会乱花的。”
余明渊知道母亲一贯糊涂,却没想到,这些年住在公寓楼里,还能继续糊涂下去。
可见姐姐刀子嘴豆腐心,对母亲始终不能狠下心。
“妈,他什么时候过来找你拿钱?”余明渊声音平平地问。
“他说如果你和尚玥愿意帮助他,他随时过来拿。”
余明渊点头,有免费的钱领取,谁都会有空闲。
“那你约他后天中午见个面吧,我来和他说。”
“你要去?”郝兰一惊,似乎余明渊借钱不该自己出面一样。
“妈,他找我借钱,难道不该见我一面吗?”
“好,那我跟他说。”
“嗯。还有——这件事你不要跟姐姐说,她和姐夫的日子才刚刚有起色,我们不要拿这些事打扰她。她这些年过得够累的了。”
“好,好,我省的。你把我妈当成什么人了?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什么人?余明渊已经看不懂这个作为自己母亲的女人。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余明渊周六休息,一大早,他便跟着郝兰一起去了一家咖啡厅。
跟何望约的时间是十点,何望姗姗来迟,卡着点到了咖啡厅。
他一见到郝兰就上前紧紧握住了郝兰的手,然后又感动地看向余明渊。四年的时间,显然让何望的蜕变很大,以前的何望虽然也做作演戏,但不会像现在一样自然。
“明渊表哥,没想到你还愿意帮我——前两年是我鬼迷心窍,没有及时拿钱出来给尚玥表姐,我不知道舅母的病情已经到了那般凶险的地步。如果我早知道,就是倾家荡产,我也会不顾一切地给舅母看病……”
何望真情意切地剖白,郝兰听得感动不已,转眼间已是两眼含泪,哭着道:“好孩子,好孩子,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你不会对舅母见死不救——”
“何望。”余明渊平淡的打断何望和郝兰两人的感动戏码,漫不经心说:“我是想帮你,但是很抱歉,我没有十万块。让你失望了。不过,咱们表兄弟,又比别人亲。你看,我妈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照顾,你又肯倾家荡产为我妈妈看病,所以,肯定不会因为这件小事就跟我生分了,对吗?”
“表、表哥,你这话说得——”何望没想到他一番剖心挖肺竟然等来这样的结果,他十分不满意,转头去看郝兰,“舅母,我当然不会与你们生分,只是——您也知道我最近处境艰难,要是没有钱周转,我跟人合开的公司就要破产了。那是我这几年的全部心血,舅母,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一无所有吗?”
郝兰一听,很是焦急,“是啊是啊,我知道你难,明渊,难道你真的一点点钱都借不到吗?”
余明渊坐在桌子的一边,目光淡淡的看着郝兰和何望,说:“妈,我刚刚回国上班,哪来的存款?您要是看不得何望公司破产,可以把你的首饰典当掉。像您今天戴的翡翠镯子,起码有三十万。”
“明渊!你这说的什么话?!”郝兰又急又怒,这回是彻底的目瞪口呆,她的手指紧紧手攥着手腕上那对通澈翠亮的玉镯,生怕有人来抢一样。
余明渊又看向何望,说:“既然妈妈不愿意,表弟,你呢?你难道已经缺钱缺到就缺这十万块来救急吗?你手上戴的劳力士钻表就不止这个价吧。”
“表哥你听我解释,这个表不是我的,是别人借——”
“那行。手表是借的,那你过来开的跑车呢?那辆停在咖啡厅外的兰博基尼也是别人借的?”
何望的额头上流下几滴汗来,他道:“是——是别人借的——”
“好。那说明你认识许多慷慨的朋友,表哥很欣慰。”
“表哥,你不借就不借,为什么今天说话——”
“何望,你说你开的车,戴的表都是别人借给你的。那么你身上穿得衣服呢?难道这些贴身穿的名牌衬衫,也有人那么大方愿意借你穿在身上,还那么合身?”
“余明渊!你够了!”何望站起来,脸上满是怒意。
余明渊笑着看了看他,语气淡淡道:“何望,你这点气就忍不下去了?这可不是你以前的作风。”
何望怒视他半晌,才把火气压下来,低声道:“舅母,表哥今天大概心情不好,恕我不奉陪了。”
说完,何望便大步走出咖啡厅。
郝兰呆坐在座位上,眼神木木地望着何望的背影,等何望彻底消失在视线里,都没有回过神。
“妈,你觉得我刚刚的提议怎么样?”
“什么提议?”
郝兰猛然回过神,看着余明渊的眼神十分陌生,好似从没有认识自己的儿子。
“如果下次,你想要帮助何望,就先考虑一下我们的实际情况吧。”
“好,妈知道了。”
余明渊点点头,站起身道:“我中午还有事,妈你自己回家吧。”
“你不送我吗?”郝兰又一次惊讶。
余明渊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半晌才道:“妈,你已经不是余家的太太了。爸爸也已经死了快十年了。妈,你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
“明渊,你说的什么话?你怎么能和妈妈这样说话?”郝兰不可置信地说。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妈妈。”余明渊道。
郝兰摇着头,眼泪从眼眶里滑落下来,“你在怪妈妈吗?怪妈妈偏心,对何望那么好,冷落了你和尚玥。可是,妈妈不是故意的啊。”
“……你是这么认为的?”余明渊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