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之际(7)
“他们四人的验尸报告出来吗?”
“出了。”
“怎么样,身上有残留指纹或者皮屑头发吗?”程延辉望向旁边人,但对方定在原地,似乎突然神游。程局余光瞟到对方垂落身侧的手在发抖,顾不上其他,急急追问,“到底验出什么了!?”
谭宏耀深吸口气,“四个人身上都没发现任何能查出DNA的线索,伤口的走向和力度都是同一人造成,只是.....戚文川、杜四和吴天三人的死亡时间是昨夜凌晨一点左右,而钟复.....他的尸体腐烂度高于其他三人,法医猜测是死亡时间在三天前。”
谭宏耀走到办公桌前将一份验尸报告递给程延辉,“你自己看。”
程局接过,翻了几页,“你是说......昨晚和你们一起执行任务的,不是钟复,别的人?!”他的音量陡然变大,下意识捏紧手里的文件,“钟复在局里干了六年,和局里所有人都很熟悉,这么大个人消失、死亡、被顶替,并混在你们中间三天,居然没一个人发现?!”
程局显然难以相信,他抬起头目光凌厉地望向旁边,对方表情晦暗难猜。程延辉静了几秒,低声问,“.....你没发现?你们不是很亲近的吗?”
谭队没说话,显然不想回答。
程延辉没再纠缠,转移话题,“那除他们外,几个逃脱的毒贩尸体有找到吗?”
“没有,”谭宏耀在沉默中找回声音,“程局,你知道在后山,有一辆车曾经短暂出现,带走了第二批毒贩吗。”
“嗯。”
“我当时就离他们五米,那辆车出现时毒贩和行动组的人表现得一样惊讶,他们似乎并没有预料到会凭空出现一辆车,又或者说,在那群人的计划里没有这一个安排。”
“你是觉得昨晚行动有四个团体,我们龙安局、东南亚人、第二批毒贩和那辆车的人?”程局说。
“嗯。”
程延辉沉吟片刻,“不对,”他走到黑板前,拿起笔将谭队写下的两方人马圈住,“我觉得他们彼此认识,只是目的不一样。毒贩警觉性很高,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熟知,他们不会上那辆车。有找到那群人最后的行迹吗?”
“没有,但可以确定他们和行动组一起进入了那条街。”
“有给后山的所有人做验尸报告么?”
程局看向谭队,对方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推眼镜,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局里总共才两名法医,又是今早才上班,所以.....还没来得及....”
程延辉听着他说,眼里闪过一丝恍惚——他和谭宏耀其实在很多年前就认识,是读警校时住同一间宿舍的兄弟,只是毕业后不知由于什么原因变得很少来往,对方现在这副模样,倒是让他想起好多年前在宿舍,谭宏耀和他们宿舍其他人一起干坏事被抓住,看起来镇定自若实则心虚到不行。
“那就等等吧,”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十一点,下午应该就能出来。”
“你想怎样?”他曾经的舍友还没明白。
“我想知道昨晚是谁杀死行动组所有人的,你说他们身上的伤都是同一种手法造成,那就让法医给所有尸体做检验,看除行动组外还有没有其他人也死于同一手法。”
“如果有,就说明杀死行动组的人也在后山,是第二批毒贩所做的,如果没有....那就是车子里的人。”
“而且我觉得也许车子里的人和第二批毒贩并不是同一伙,你说验尸报告里显示行动组身上的致命伤来自同一人所为,那就说明第二批毒贩在他们死之前就消失不见,如果真的确认是凶手车子里的人,那对方很有可能将毒贩也干掉了。”
程延辉说,“我倒要看看,让我们全军覆没的是哪个杂种。”
☆、3.2
2.
陆殊同在中午十二点半才回到诊所,甫一进门,护士赵怡凌厉的眼神劈过来。
对方把他扯进治疗室——里头足有十几个病人在等待。
“......”
陆医生快步走到洗手间内洗手换衣服,出来后边披白大褂边低头问,“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他这诊所门店小、位置偏,周围没有什么住宅区,生意冷清到可能一天下来只有两三位病人。老实说陆殊同看到那么多病人时,第一个反应是许约换了新的办法来折磨他,要让他累死在诊所里。
“我简单看了下,里面那些人....好像都是吸毒的,”赵怡站在他旁边,小声说道,“频繁流泪打哈欠、胃痉挛、瞳孔放大、呕吐这些吸毒后的常有特征,他们都有,而且刚刚我借口帮他们打针,手臂上全是针孔,有几个人的手指都是焦黄色。”
“怎么会突然有这么多吸毒者过来?”陆殊同已经走到门口,听到后停了下来,皱眉看着里面神志恍惚的病人。
“我们昨晚虽然将AR23留给了警察,但M市不是只有雀哥一个人手里有那个毒品,今天早上有人出售了大量AR23,把它们流入市面。”
“谁,陆氏集团?”陆殊同问。
赵怡点头,“对。”
“不是说现在研制出来的AR23纯度不高么?”
赵怡翻了个白眼,“对啊....”
她才说完话,旁边陆殊同抬起手推开治疗室的门,走了进去。
——三言两语间,两人都清楚了诊所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来这么多吸毒者。
陆氏集团将做到一半还没完全成功的毒品向公众售卖,一方面是为了钱,另一方面,是想知道新毒品在不同体质的人身上会有什么反应。
也就是想找小白鼠做实验。
还得是向你收费的那种。
诊所里的这些,全是那些不幸与新毒品药性排斥、正在饱受不良反应折磨的人。
连远在市中心一个默默无闻的小诊所都能挤进这么多人,那此时市区那块,肯定乱成一团。
站在陆殊同旁边协助他治疗的赵怡心想。
一群饥渴的狼。
吃人肉连骨头都不舍得吐,非要再丢进水里煮成汤喝。
——也不知道报应什么时候落在贩毒的那群人身上。
忙活了三个小时,赵怡将最后一个吸毒者送出诊所,狠狠关上门,锁死。
她一点都不想再碰到这些病人。
回到前台,记了会账,她还是觉得身上残存着吸毒者们的臭味,抬头望向不远处在看电脑的陆殊同,“我去浴室洗个澡,等下有病人,你来招待?”
陆殊同头也不抬,“好。”
没去提醒诊所的门已经被她锁上。
“答应得这么痛快,”赵怡站在原地,眼珠子转了转,暂且放下要去洗澡的想法,趴在前台上轻声问,“今早和你养父相处很好?”
陆殊同抬起头,很认真地想了会,勾起嘴角,“嗯,还不错。”
“你这么晚才回来,发生什么了?”
“你想知道?”
为什么不,赵怡眨眨眼,养父子的异样爱情故事,听起来就刺激。
陆殊同静了会,在完全挑逗起对方兴致后向后一靠,张狂随意地问,“许约的事,我凭什么告诉你?”
“......”
十秒后,洗手间的门被用力关上。
陆殊同坐在靠门口的沙发上,看着电脑上方显示时间的数字,手从电脑前离开伸向裤袋——有点想给许约打电话。
经赵怡这么一闹,他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三个多小时没见到对方。
怪想他的。
打个电话听听声音也好。
陆医生的手指又在反复搓动。
——每当他情绪有波动,比如说有人羞辱、顶撞许约或者是他想念许约时,就喜欢做这个动作。
是他杀人前的一个小怪癖。
其实今天早上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许约作为赌场的老板,有一大堆公事需要处理,他无论多晚睡早上六点半都会准时睁眼。今天陆殊同抱着人还在沉睡时胸腹部就狠遭一击,迷迷糊糊睁眼看向旁边,许老板冷冰冰下达命令,“抱我下床。”
从前陆殊同曾问,为什么明明拥有五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还要这么拼命工作。
许约很傲慢地瞥了他一眼,说,“关你什么事?”
ok,陆医生闭嘴了。
但也不是没有怒气,他直接俯下身,亲到对方因为窒息双颊通红才松口。
当然之后许约连扇他十巴掌,将人丢进野兽笼里关了一整天才消气。
对于虐待养子这件事,许养父从不手软,他觉得是理所当然。
而陆养子也一点都不生气。
他称这些为“许约和我之间的一点小情趣。”
下床洗漱完毕后推着许约去餐厅吃早餐,可能是因为这几十年来一直都工作量过大,又因为伤腿那次失血过度,许约的身体不是很好,为此,陆殊同和营养师一起给他定了份食谱,监督他要每天三餐准时。
将人推到餐桌前,陆殊同坐到对方旁边却并没动筷子,他不被许约允许和他一起吃东西,不过□□且毫不掩饰的目光还是紧紧追随着旁边人。
许约忍了会,放下筷子扭过头,“你能不能不要总看着我?”
陆殊同勾勾嘴角,“不可以。”
“.....”
“我已经被禁止和你一起吃东西了,现在连看你一下都不可以吗?”
许约冷笑,“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
“有一点,”陆殊同也笑了一下,他伸出手臂,当着周围保镖侍应这么多人的面,明目张胆地迅速抱了许约一下——像是某种大型危险动物在撒娇。
许约拿起右边放着的餐刀,手起刀落把它扎进陆殊同右腿,专挑对方昨晚受伤、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