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夜晚十点半(48)
作者:秦三见
时间:2019-12-04 10:08:51
标签:主攻
叶勉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陪着,听着那压抑的哭声,钻心的疼。
岑缺哭了好久,像是要把这二十年来的委屈一口气哭完,在这期间,叶勉的拥抱和偶尔疼惜的亲吻始终陪着他。
“叶勉。”岑缺慢慢缓过了神,他在叶勉脖颈间蹭了蹭,用手摸了摸对方被他哭湿的肩膀。
“嗯?”叶勉回应他的时候,忍不住又吻他滚烫的耳朵。
岑缺说:“我好想见他们。”
叶勉没有说话。
几秒钟后,岑缺长长地舒了口气,有些失落地说:“但我不敢。”
“就像你之前不敢和我在一起一样?”叶勉故作轻松地笑着说,“凡事都要迈出第一步,你需要战胜的不是别的,是你自己。”
但这很难,谁都知道。
岑缺闭上眼,沉默。
“我不勉强你,今天那些话,你也不用太当真。”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岑缺说,“你也希望我跟他们相认。”
家是每个人心之所向心之所归,有了家,人生才完整。
尤其像岑缺,像傅家的所有人,当年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这个家有了缺憾,每个人都在等待着重逢。
如今,重逢就在眼前,可岑缺却犹豫不决。
因为自卑,不敢去见他们。
“我都愿意等你,他们肯定也愿意等你。”叶勉说,“但是我知道,你不会让我们等太久,你很快就能发现,其实你特别好,你身上有谁都比不了的好。”
第94章
这个晚上,岑缺跟叶勉再没回去继续跟傅唯一他们喝酒闲聊,两人坐在外面的石凳上,叶勉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岑缺当坐垫。
岑缺本来说不用,但叶勉非让他这么坐着,说太凉,他受不了。
岑缺其实是明白怎么回事儿的,身体上的不适他心里清楚,只不过不好意思。
他就是这样的人,不管经历了什么,不管是舒服还是不舒服,都不好意思开口让别人知道。
哭过的岑缺觉得舒服多了,就好像身体里一部分压抑着的痛苦随着眼泪流走了。
他看看身边坐着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没那么不幸。
岑缺的手轻轻搭在了叶勉手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和对方握在了一起。
叶勉喜欢岑缺的主动。
岑缺这人,不喜欢情感外露,虽然叶勉知道对方肯定是喜欢他的,但他也想感受一下来自岑缺的浓烈爱意。
叶勉拉着他的手,扭头笑着看他:“喜欢我吗?”
岑缺一怔:“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为什么,”叶勉说,“就是想听你说喜欢我。”
岑缺笑了笑,沉默片刻,说:“喜欢。”
很喜欢。
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或者说,在岑缺过去的生命里,他只是在尽全力活下来,尽全力不忘记曾经真正的家人,他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喜欢别人。
这是第一次,他抬起头来看外面广阔的世界,而让他抬头的人是叶勉。
对于叶勉,岑缺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还有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感谢。
“我想见他们。”岑缺说,“十年前吧,我对这件事还抱有幻想。”
岑缺开始说话,叶勉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了靠。
“那时候我十六七岁,总觉得等我长大了肯定能找到他们。”岑缺停顿片刻,抿了抿嘴,“但是后来我长大了,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事情都是我做不到的,包括回家。”
回家。
一个听起来再寻常不过的词,对于岑缺来说却难于上青天。
叶勉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听见他说:“应该就是我十八岁的时候,这个念头被彻底打碎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岑缺扭头看向叶勉。
叶勉皱着眉,他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听为什么,他只想让岑缺知道,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要有新的开始了。
“村子里新来了一个小孩儿,我帮他逃走,结果被抓住了。”岑缺抬头,看着月亮,“我被养父母锁在屋子里半个月,等我出来的时候听说那个孩子被打断了腿。”
叶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真的,后来我又见过那个孩子一次,我们俩见面的时候,突然间,两个人都死心了。”岑缺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讲一件跟自己毫无关联的事,但越是这样,就越是让叶勉心疼。
“我开始不敢抱有幻想,像这样的村子,这些人,他们不可能让我们活着离开。”说到这里,岑缺笑了,“但我还是离开了。”
如果不是那场大火,如果他当时没有果断地转身就走,或许这辈子真的就陷在那里了。
从此跟每一个普通的农民一样,窝在村子里,住在土房里,闭塞又压抑。
“就是那种希望破灭却又突然出现的感觉,叶勉你能懂吗?”
叶勉凑上前,轻轻抱住他:“我懂。”
“所以,我真的特别想见他们。”岑缺将下巴搭在叶勉肩上,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轻声说,“我想管他们叫爸妈,想听他们叫我的名字,想问问他们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想给他们买很多好东西,想跟他们说好多话。”
“可以的。”叶勉轻抚着他的背,“他们也想见你。”
“可是我又觉得我不配。”岑缺用力咬了咬嘴唇,然后说,“我灰头土脸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只会让他们更难受。”
“你从来都不是灰头土脸,”叶勉说,“傅修杰,你从头到脚都干净又可爱,我现在唯一害怕的是,等你爸妈认了你,他们舍不得再把你交给我。”
叶勉笑着说:“到时候你不会有了爸妈就不要我了吧?”
第95章
岑缺觉得叶勉很会调节气氛,跟对方说话,他总是能慢慢放松神经,所有的压力、包袱像是在被这个人一点点卸下,越聊越觉得轻松。
“不会。”岑缺笑着看他,“你们都很重要。”
叶勉压不住眼里的笑意,望着岑缺的时候,觉得命运神奇到真的无法琢磨。
第二天,四个人依旧在山庄悠哉地度假,到了晚上,陶瑾跟傅唯一准备返城。
傅唯一走前,板着脸盯着叶勉,一再警告他不许欺负岑缺。
叶勉无奈地笑:“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
不等傅唯一回答,他就被陶瑾塞进了车里 。
叶勉跟陶瑾在外面对峙,叶勉说:“陶总,我心里装着谁,你看得出来吧?咱俩关系是不是可以缓和点?”
陶瑾严肃地说:“我又没说什么。”
叶勉在心里冷笑,懒得反驳。
“你的事我会想办法。”陶瑾说,“尽快让人搬走。”
“也不用太着急,”叶勉说,“等我们回去岑缺就要去培训了,估计要走一阵子,等他回来你再行动就行。”
陶瑾没说话。
去给傅唯一买零食的岑缺回来了,这两人也闭上了嘴。
站在山庄门口送走了那两人,叶勉说:“现在就剩下咱们了。”
岑缺心跳突然漏跳一拍,然后紧接着就开始加速跳动。
叶勉说:“我能牵你手吗?”
两人到现在,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但岑缺迟迟不开口给叶勉一个“名分”,叶勉有点儿着急,但又觉得没必要急。
在傅唯一面前,岑缺很少会跟叶勉做什么亲密动作,弄得叶勉心里直痒痒,尤其是那俩人没羞没臊的,总是在他们面前毫不遮掩地亲亲我我,弄得叶勉更焦虑。
现在,那俩人走了,没人刺激叶勉了,也没人会让岑缺觉得害羞了。
叶勉说:“牵手行吗?”
岑缺看着他,红了耳朵尖。
叶勉想说,不行就算了,不勉强,却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岑缺已经主动牵住了他的手。
叶勉受宠若惊,笑得合不拢嘴。
两人牵着手慢慢悠悠地走在夜里山庄的小路上,来往的人很少,很幽静。
他们谁都没说话,只是牵手慢慢地走着,纯情到像是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初恋一样。
初恋一样。
可不是初恋么。
叶勉突然意识到,无论是他还是岑缺,这都是第一次恋爱。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唯一一次。
叶勉有这个信心。
“小越走的时候又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岑缺第一次管傅唯一叫“小越”,像是终于肯正视自己“傅修杰”的身份了。
叶勉扭头看他,说:“然后被你拒绝了。”
“嗯。”岑缺说,“他其实什么都知道吧?就是装糊涂而已。他说让我陪他,爸妈看见我长得像他哥,在我面前就不忍心骂他。”
岑缺苦笑一下:“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
是,大家都清楚,只是为了照顾岑缺的心情,一个个都在瞒着。
岑缺说:“我挺过分的。”
“我们都理解。”
“叶勉,我前几天学会一个成语。”岑缺说,“近乡情怯。”
叶勉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已经到了家门口,却不敢推门进去。走了一千里路,最后的一步,迟迟不敢迈出。”岑缺说,“很没用。”
“不是没用,大家都一样。”叶勉安慰他,“怯就怯吧,慢慢来,别逼自己。”
“我最近总在想一件事。”岑缺低头笑笑,又转头看他,“我现在迫不及待去参加那个培训。”
叶勉笑了:“怎么?着急给我做好吃的?”
岑缺笑他:“嗯,是有你一份。”
“有我一份?”叶勉笑着捏他,“我还以为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