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嫌不计2019(5)
“……我以为已经很明显了。”
黎嘉庚点点头,是的,他明白了。
一个因为自己大衣被盖泡面而大发雷霆的男人,一个从外科医疗战线上退役下来的男人,一个把房间整理成十三陵的男人,一个三年都没有开荤的男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有洁癖!
众所周知,同性恋是走旱道的,这对一个有洁癖的前心外科医生来说,是一道很难跨过去的坎。
想到此,黎嘉庚释然了。
之所以不接招,不是因为不屑接,而是不敢接!
接了,就要捅#¥%……@了!
黎嘉庚看向李赫南的目光霎时充满同情。
可怜孩子,想吃肉又嫌臊,敢问你饿不饿得慌?十娘给你下面汤?
“你在想什么?”李赫南低沉的声音将他从扬州小调里拉回来。
“嗯?”
“加个微信吧?”李赫南又道。
“哦,好。”算你小子上道。
加完微信,黎嘉庚朝李赫南粲然一笑:“那,我走这边。”
刚才光顾着骂动词了,都没注意,自己居然溜达到停车场来了,黎嘉庚有驾照,但没摇到号,停车场这地界和他有缘无份。
“哎。”李赫南拉住他的胳膊,那该死的低音炮又在耳边炸响:“我送你。”
咦?
咦咦咦咦咦——
不吃晚饭就直接跳到回家吗?
大哥你手速很快,走位很嗲嘛!
难怪大家一直对不上词,原来拿错剧本了。
原以为是约会,没成想是约炮啊,嗐,早说嘛!
废话不多说,诸多心理活动落在嘴边,化成一个春风和煦的音节,黎嘉庚笑眯眯的答道:“好。”
第7章
这次不等李赫南展现绅士风度,黎嘉庚一个箭步自己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李赫南笑了一下坐进驾驶位,还没发动车子先倾身过来要帮黎嘉庚扣安全带,两人距离近在咫尺时,后者伸出一根食指比划在李赫南眼前:“教你个乖,和男人约会,把你对付女人那套收起来。”
李赫南又笑了,不再做多余的事,将车缓缓驶出停车场,过了大约有三五分钟,他才徐徐道:“不是把你当女人对待,而是习惯了。”
“习惯照顾人?”
李赫南点点头:“我有个弟弟,比我小很多,我妈生完他身体就不太好,我照顾他习惯了。”
黎嘉庚有点惊讶:“亲弟弟?”
“是。”
“你们家特有钱?”
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多是独生子女,那个年代多生一个是要付出不菲代价的,而且兄弟年龄差很多,如果不是家里有金库要继承,何必呢。
“倒也不是。”李赫南不欲在这个话题上深聊,看了眼后视镜问道:“你是回家吧?走这条路堵不堵?”
“这个点了,走哪条路都堵,都行。”
李赫南点点头。
现在下午四点半,马上就要进入晚高峰时间,他们在路上至少得耽搁四十五分钟,到家大概五点多,正好赶上他住的小区幼儿园放学时间,五点到六点一个小时,小区方圆三公里寸步难行,他就可以趁机邀请李赫南上楼坐坐,这个初入道的家伙看起来还不太开窍,自己须得主动一些。
黎嘉庚心情很好,即使路上没什么风景他也看哪哪都顺眼,不自觉的就轻轻哼起了歌。
李赫南瞥他一眼,嘴角挂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是自己与他的第三次见面,次次都超乎意料。
一周前,正月十五,傍晚,他本来是去赴嘉北的约,路上他心情不怎么好,因为嘉北在电话里已经和他直说了,想介绍他认识一个“朋友”,彼此心知肚明,所谓“朋友”是哪种朋友。
他终于受不了了吗,连现在这种关系都不想维系了吗?
但是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多年不见的老同学,高中毕业十年后第一次重聚,若即若离的维系着一点工作上的交流,没有正事便不去打搅,半个月能见上一次已是奢想。
是他自己搞砸了,他不该那么突然向对方亮出底牌。
但是当发现对方和自己一样也保持单身,并且有一个固定的同性伴侣时,他再也按捺不住了,为什么,为什么是那个人,而不是自己?
“因为恰好遇见了吧。”嘉北是这么回答他的。
“你能不能……”
“不能。”话没说完便被对方斩断。
钟嘉北是李赫南的白月光,是第一次心动的对象,也是唯一的一次。
他们是高中同学,最深刻的接触仅限于一个吻,现在想想也许那根本算不上什么吻,只是嘴唇和嘴唇相碰而已,但也足够让那时的他们脸红心跳,无所适从。
钟嘉北打开了李赫南从不敢触碰的阀门,同样,李赫南相信自己也是对方的第一次。
那个年代,谁也不敢进一步细究这个吻所代表的含义,也许是年轻躁动下的荷尔蒙勃发,也许是痛饮一整罐啤酒的后遗症,他们心照不宣的选择遗忘。
但多年以后,李赫南仍记得那片冬夜无人的篮球场看台,那两罐挂着冰霜的啤酒,那冰凉柔软的少年的唇,一切都是冷的,朦胧的,但回想起来只觉得无限温柔。
他没有撒谎,和前女友分手快三年了,除了冲动向嘉北表白那一次,他没有再和任何同性有过进一步的接触,可能是白月光太亮,旁的,不过是腐草之萤罢了。
在约定的餐厅前停下车,李赫南露天旷野的点了支烟。
他还没决定到底要不要赴约。
开玩笑,都到门口了,难道还能掉头?不想来一开始拒绝就好了呀。
但是,召之即来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且只对这一人限定。
烟头忽闪忽灭,眼看一根将要燃尽,他仍没做下决定,黎嘉庚就是在这个当口闯进来的。
是的,闯进来。
醉得一塌糊涂,一头扎进李赫南敞开的大衣怀里,然后就死抓着不松手。
李赫南起初吓了一跳,以为碰上什么新型的仙人跳,再然后闻到刺鼻的酒味,按灭了烟头就把人往外扯,他一向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尤其对于醉鬼。
开玩笑,这件大衣一万多呢,染上酒味可不行。
“嗯今天过节……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事没事……”这人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嘴里说的一回事,行动又是另一回事,说着没事对不起,但一双手就是死死抓着不松开。
凭借手感,李赫南判定对方是个半大孩子,因为身材清瘦,骨架纤薄,戒心立刻消褪一半。
“你确定没事?我送你去医院?或者……你住哪?”
冬天的夜风凄冷,停车场没辙没拦的,喝醉的人最忌吹风,李赫南把人连拖带抱的送进自己车里,还开了暖风,借着车灯光线一打量,心跳陡然漏了半拍。
不是小孩子……但很漂亮。
那人喝了酒,脸颊白里透红,发丝间冒着热汗,清甜的香味在车厢的暖风里和酒气混在一起,结合成某种水果熟透了,发酵般的味道,耳垂处一粒小小的但是超级精致的红宝石耳钉熠熠夺目,即使被放躺进联排后座里,他的手也紧紧攥着李赫南的胸口衣襟,“对不起……呃……”
“你喝醉了。”李赫南的语气柔和了不少:“你住哪,我送你回家好吗。”
对方少年感十足的身材和半醉半醒间无意识散发出的媚态,恰好击中了李赫南心里某块隐秘的角落。
“家?家……”对方难得清醒了一瞬,下一秒就掷地有声的答道:“我不回家,不回——不回家!”伴随着否认还用力左右摇头,摇着摇着,就吐了,吐完,人就睡了。
“……”李赫南整个人都傻眼了,在看清对方样貌的瞬间还有万分之一点小小心动的话,现在就只有心死了,众所周知,李赫南有洁癖。
Fuck。
他无声的骂了一句,拢了把头发,忍着满车的秽味给嘉北发了个短信,大意是说自己临时有事,无法出席,抱歉。
然后紧急将车开到离家最近的洗车行。
陌生的醉鬼一路睡得很香,直到车子清理完毕也没有醒来,没办法,大冬天的他也做不到将人扔在大马路上,只得将他载回自己住处。
虽然这件事既乌龙又恶心,但却勉强帮他解决了一个问题,不用去认识那个所谓的“朋友”,也不用漏洞百出的找借口拒绝。
然后,就是第二天上午,黎嘉庚在一片雪白中醒来,仓惶逃命时穿错了大衣外套。
你瞧,缘分多奇妙。
原来误遇的醉鬼居然就是嘉北要介绍自己认识的新朋友。
不过直到现在李赫南也不知道那天晚上黎嘉庚为何喝得酩酊大醉,醉就醉了,为何还要赴约。
难道他也和自己一样,有什么不堪言的苦衷?
李赫南一面开车一面时不时朝旁边人瞥上一两眼,黎嘉庚正盯着窗外,从驾驶席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三分之一个侧面,于是发梢下若隐若现的白皙耳垂便成了视觉焦点,何况那里还缀着一颗晶亮的耳钉,红宝石的方钉。
李赫南记得第一次见面对方就戴了类似的小饰品,好像也是红宝石的,只不过上回好像是圆形的,gay都是这样吗?喜欢这些零碎的女性化的玩意儿?
初见是惊艳,再见是震怒,这一次,姑且算是和解,一共才见面三次,但不知为什么,李赫南觉得似乎已经很了解对方了,自己不是开朗的性格,但和这人说话却不觉烦累,可能因为对方没什么城府,连带着他也轻松起来,但却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是什么印象,毕竟对方今天从一落座就强调自己并非来约会而是为道歉。
李赫南思路随意延伸,忽觉自己该找个话题,便开口问:“为什么要纹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