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保持距离的呢(2)
对于化妆品,穆宇了解的更多的是产品的市场情况,而非产品所含内容。所以他对悦才技术的认知也是流于表面。好在他的记忆力还不错,一目十行地扫过不少相关文件后,对于那一长串可以拿起来怼人的化学名称,他还是有个大概印象在的。而且,顾哲明也没为难他,只是闲提了几句,所以对话进行得还算顺畅。至于那个替穆宇开门的男人,他不知何时走到角落里看起了手机,没有再注视着他们,这也让穆宇颇感轻松。
他看着顾哲明明亮的眼睛和渐渐恢复常色的嘴唇,心中偷偷地升起了一点仰慕和喜悦,神情和姿态逐渐变得轻松自然,话也能多说一些了。
可惜他的话匣子刚打开没多久,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脸色顿时僵了僵,变得不太好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望向顾哲明:“不好意思……”
“没关系,请便。”顾哲明微微一摇头,朝他礼貌地浅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参加十一月新科榜,求收藏求啦!谢谢!
攻不渣!之前谈的恋爱都分得很干净!和受之间有一点点小误会!很快就澄清的那种!】
第02章 隐疾
穆宇拿着手机,快步跑到走廊上,走到一处离病房较远的地方才接听:“喂?”
电话那头是办公室的另一位助理田辉,问他悦才的人态度如何,听口气,这通电话应该是两人的顶头上司周总让他打的。
穆宇略过了自己和对方熟识这一点,只说暂且不用担心,但也没把话说死——毕竟顾哲明房间中的那位面色不善,不知道那位的意见会不会影响到双方合作。
“可以的话尽量早点回公司,下午一下多了好多事情要处理,周总已经在暴走的边缘了。”田辉声音压得很低,穆宇却清晰地听到背景音里上司的咆哮声——“交的都是什么垃圾?内容不行,排版恶心,能看吗?!”
穆宇隔着现场老远,想象了一下上司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好的,我马上就赶回公司。”
回到病房的时候,他把刚买的两杯冰咖啡分别递给了顾哲明和他的同事,然后十分抱歉向两人告辞。
“没事,你回去忙吧,今天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顾哲明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安抚了他一句,“以后有空多出来聚聚吧,前几次同学聚会,你都没怎么来呢。”
穆宇愣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扑灭了他仅存的一点雀跃的心思,让他冷静了下来:“……好的,给你们添麻烦了,再见。”
顾哲明笑着向他道别,目送他关门离开。
等到脚步声飘远,顾哲明脸上的笑容就隐了下去,转而变得严肃起来,眼神里也压着一点怒意:
“Alex,今天的事跟GK的人无关,有人动过我的药了。”
靠墙站的男子走到他床边,眼底满是惊讶,“您是说,您没有忘吃药?”
顾哲明颔首,眉头微蹙:“你不用陪我,现在就去调监控,不管查到什么,回去找理由把王助理给换了。”
Alex不敢耽误,咖啡也没有拿,攥着个手机就匆匆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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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宇奔出医院,拦了辆出租,闪进车子,对司机道:“五原路XX号!请快些,赶时间!”
他运气不错,车子一路绿灯地冲出去,可还是晚了一步到公司,周总已经火力全开,逮着人就骂,连一贯不怎么挨骂的田辉都被她挑了刺,说他买的橘子不够甜,苹果太过沙是专门给老太婆啃的,中午订的饭油腻不健康……
他推了推眼镜,心中哀叹一声——今天众人又将迎来一个加班之夜。
……算了,加班总比周总半夜call他好。
事实果然不出穆宇所料,等到他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九点半了。
锁上门,穆宇把钥匙丢在鞋柜上,背着包就去开冰箱门,拿出一瓶橙汁,咕嘟咕嘟喝个精光。冰凉的液体驱走了暑气,一点点滋润了他的干涸,让他稍稍恢复了一丁点力气。
他靠着这一丁点力气将空瓶拧好,扔到墙角的纸箱里,自己则坐到地上,静静地发了会儿呆。
十分钟后,他终于忍不了衬衫粘在身上的感觉,扶着墙壁走进卧室里拿了换洗衣物和毛巾,转身进了浴室的门。
温热的水洒到头顶,水流顺着略有些瘦削的身体淌下,渐渐褪去了他的疲劳。他伸手关掉水,开始挤沐浴露往身上涂抹,等揉搓到胸前的时候,他身躯微颤了一下,随即停下了手上动作。
一阵强烈的厌恶感与羞耻感在他的心头翻涌起来。
听觉像是关闭了,周遭很寂静,连自己的呼吸声也消失了。
不安,无措,迷茫。
空虚,寂寥,孤独。
就像是,凌晨的时候,在半明半暗的的空旷之地,他的双脚找不到任何着力点,只有冷冽的风包裹着他。
混沌中,穆宇的面前眼前浮现出两张脸。一张是高中时期的顾哲明,另一张是他今天见到的顾哲明。
两张脸相似,却又不同。
七年前的他,是闪烁着天才光彩的少年,意气风发,充满活力,没有忧愁;现在的他,是知名企业的精英,面部的棱角凌厉了起来,神情却还是友善温和的。
两张脸慢慢重合到一起,成了一个虚幻而又真实的形象,穆宇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身姿与面庞,用手指描摹着自己,温顺地匍匐于他熠熠生辉的目光之下,接受着他温柔的抚触。
最终,那乌托邦式的美好想象溃不成军,跌成碎片。泪水夺眶而出,滴滴答答地落到脚面上,无声将泡沫弄碎。
他再次打开花洒,眼泪随着沙沙的水声往下流,他的眼睛又疼又热。
穆宇的乳头和别人不同,是不能乱碰的。
因为只需要稍微用力一点触碰,他就会坠入地狱——
无论他之前是什么样的心情,当下都会对世界和自己生起极度的厌弃感。不安和痛楚从脚底升上来,一直蔓延到头顶,整个人仿佛来到了世界末日。
这是一种病,叫做伤心乳头综合症。
穆宇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在大学附属医院的心理科诊疗室里。医生问他是否知道自己的病因,他迟疑地摇了摇头。
他是知道的,但不敢说。
在熟人眼里,他平时穿着保守,连恋爱都没谈过,是个埋头苦学、自制力极强的学霸。没人知道,一到夜里,他就会开始一心一意地想着顾哲明,想他深邃的眉眼,想他俊逸的身姿,他想了又想,想得十分细致,并且横生出许多令人过瘾的枝枝节节。
但这个秘密活动从某天起,因为疾病的到来而暂停了。
那天的天气和今天一样炎热,穆宇在航站楼外抬起头,看着那架飞往法国的客机,载着他心中全部的温暖与秘密,在空中划出了两条平行的弧线,同他进行了诀别。
那不靠谱的医生没勉强他开口,也没治好他,就给了一句话:你这病,对治的关键是自己要放下。
穆宇大失所望,从此以后发病全靠硬扛。
但另一方面,他又接受了这种说法,开始说服自己,忘记顾哲明。
他开始尽力让自己的大学生活变得忙碌充实,他参加学生会,参加社团,参加各种竞赛,他不在乎在团体中扮演什么,做什么,只要忙碌就行,只要把那个不属于他的虚幻的影子从心底赶走就好。
可是他越想赶走那个影子,越发现自己做不到。因为他的生活中已到处是与顾哲明相关的东西,就连偶尔做一个梦,梦见的都是顾哲明。
后来他得知顾哲明回国参加同学聚会,按捺不住也去参加了。
穆宇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圣诞夜里,人们在乐声中庆祝,热吻,露出冻得红通通的脸一起在圣诞树下拍照留念,只有他一个人把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穿过街上嬉闹的人群,逃向僻静的街角。
温热的眼泪流出来,让镜片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雾。他盲目地向前走着,没有目的地,只是在逃离一切美好和一切喧嚣。
最后,一盏坏掉的路灯收留了他。他静静倚靠在那黑漆剥落的灯杆上,闭上眼睛,他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口鼻冒出的白雾很快消散在了喧闹的夜里。
细雪拂面,融到热泪中,待泪水滚落进衣领时,早已冰凉。开始只是落泪,不久后是抽泣,哭到最后,满涨的情绪冲破了胸口,像一把尖刀一样,从心脏里戳出,贯穿了他整个胸膛。
那夜的经历,成了横亘在他心头上的一根刺,不但让他的病情加重了几分,还直接影响到了他的择业。
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凭借自己的努力和优秀的成绩拿到了三个offer,他如众人所想的那样选择了薪资最高的GK。
其实他只是看重了这份工作的忙碌。因为他想躲避痛苦,而在他的潜意识中,躲避痛苦的唯一方式就是忙碌。一旦忙碌了,他就没时间去思念、去纠结,也有了不参加同学聚会的借口。
可是忙碌的工作带给他的,除了短暂的救赎之外,还有无尽的压力。
他的压力没有发泄的渠道。他没有朋友可以吐槽这些,倾诉这些,工作强度又教他抓住仅有的空闲时间好好休息,而对于远在老家的母亲,他往往是报喜不报忧。
这种时候,乳头便成了一个倾泻他负面情绪的开关,只要稍微用力触碰一下,那快将他淹没至窒息的水就会从他眼睛的闸门里跑出来。
而哭完的他就像一个被喝光的汽水罐子,空空如也,连冒泡的能力都没有了,只有一点残留的忧愁沉淀在他胸口,等待着下一次的开闸。
回过神来,这样的日子竟已过去了三年。
洗完澡,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路熄着灯走到卧室。打开风扇,倒在床上,他一边伸手拧上了台灯,一边拿着手机寻找号码。
“喂……程医生,我是穆宇,想预约周六上午……嗯,早一点没关系,可以的……谢谢,麻烦您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