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活儿吗?谈恋爱那种(72)
“上次看你对那个头盔的来历门清儿,就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俞寒一边往上爬,一边解释道:“你之前不是把学姐的微信推给我,让我给她快递C服吗?我跟她说干脆就把衣服卖给我得了,结果被你这位学姐狠狠地敲了一笔。她漫天要价,我就地还钱。她于是大出血赠送了你大学时的照片和几个骑摩托的视频。你在视频不是嚷嚷着说,以后肯定鸟枪换炮骑上哈雷吗?这次来之前我就把车预定好了,班长作为贴身管家,非常尽责地一早就帮咱们取了送了过来。”
彤梓青想,原来自己准备潜逃出境的时候,合辙俞寒也没闲着。他一手侦查追击、一手运筹帷幄,还抽时间打了个架。于是彤梓青软着一颗心想跟人家说句感谢的话,又觉得难为情。别扭了半天,最后秃噜出了一句:“要,要不我教你骑摩托吧。”
“不学,”俞寒笑着拒绝,“我只想安心当妞儿,什么心都不操地坐在后座上兜风。”
说话间,他们已经站在了海岸线上方300多米的观景石台上。缭绕的浮云簇拥着他们,呈现出了Kaneohe,斗笠岛和椰子岛的美景。他俩在这上面转了一圈,俞寒看见一旁有个小小的Cafe,就说去要照顾生意。
彤梓青跟热情好客的本地阿姨买了两杯冰咖啡,人家问了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以后,还送了块比脸大的曲奇饼。俩人在户外的遮阳伞下坐好,彤梓青一边眺望着海天一色美好得不似人间的风景,一边嗑着甜饼喝着咖啡。
俞寒看着眼前终于放松下来的人,决定试着再跟他谈谈。
“青儿,你昨晚说不想听我解释,那现在呢?你愿意听听我的话吗?”
彤梓青想了想,咽下嘴里的巧克力屑,看着对方小声说:“你不会又忽悠我吧?我也不怕你笑话了,实话跟你说吧,这几天我已经把这辈子的智商存量都耗尽了,再这么下去,我至少得提前10年就得上阿尔茨海默综合症。”
俞寒这次没有开玩笑而是正经提出建议:“那要不你问我答,保证不忽悠人。”
半晌,彤梓青终于鼓起了全部勇气开口问道:“你说喜欢我,要跟我在一起,还和我那啥,到底是不是为了体验生活?”
俞寒给出的答案简单而直接。在纯白色的太阳伞下,一隅被海风拂过的安静角落里,彤梓青得到了一个深深的,却不带任何情.色味道的亲吻。
“不是,”俞寒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下一个问题。”
彤梓青于是干净利落地不再纠结,继而问道:“我能理解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没必要跟一个陌生人吐露自己的真实情况。可后来咱们都在一起了,你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可以说清楚,干嘛要瞒我?”
“后来......是因为舍不得,”俞寒坦言,“这话听上去可能有些自私,但青儿,我喜欢看你凡事为我打算,总是不动声色地抢着结账,笑着说要包养我,还说发达了以后要带着我满世界玩儿。你很难想象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所以在我潜意识里,一直逃避去打破关系中这种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平衡。我心里总想着第二天就告诉你,可事实上却这么一天天地拖了下去。”
俞寒继续道:“我给自己的死线是去清迈前,可惜,到底是迟了一步。”他顿了顿,自嘲道:“八成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我的拖延症了,下了唐致远这剂猛药。”
彤梓青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接受这个解释,不再去计较你隐瞒身份的事。那小剧场呢?你为什么要把咱俩的事情讲给外人听,还让外人编成脱口秀段子在大庭广众讲出来?”
话说到这儿,彤梓青心里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你刚刚说,我想象不出那样的日子对你有多大的吸引力。那你又能不能想象,当天的情境和唐致远的话给我造成了多大的打击?他说你根本不可能真的喜欢我,只是拿我当成免费的伴儿,那我解闷儿写段子。最关键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更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你不是那样的人。”
关于唐致远当晚到底说了哪些釜底抽薪的狠话,俞寒不是没想过。只是此刻,当他亲耳听到彤梓青把这些话复述出来的瞬间,尖锐的刺痛感和挫败感便一下子如有实质般落在了自己身上。
俞寒赶紧把人抱进了怀里:“青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心里的委屈和犹疑,被俞寒无数个低低哑哑的对不起,和他胸膛里如雷的心跳声震碎后逐渐消融。彤梓青终于知道为什么早上醒来后,他连最后那半肚子气也没了。因为昨晚俞寒抱着自己的时候,好像也是现在这个样子,心跳得很快,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他想,也许感情里的事就是这样。如果非要把那些贪嗔痴欲、优柔寡断、自私偏执都抹干净了,得到的也不会是一段清澈见底的关系,而是两具去其血肉的洁白骨架。
一句“你知道错了就好,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你吧。”都已经扑凑着到了嘴边的时候,彤梓青却听见俞寒说:“我不该让他有机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带你去小剧场,让你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受到了伤害。”
这话被彤梓青接收后,迅速地咂摸过味儿来。
“Excuse me?”他猛地一抬头,“所以你说对不起,是因为我被别人带去听了脱口秀,而不是抱歉你把我的事情拿来让那个蛙胡说八道吗?”
“越来越聪明了。”俞寒笑着夸完人又怕他炸毛,于是赶紧解释道:“这可能真的涉及到脱口秀的观念问题了。青儿,我当然知道怎么说能让自己的解释更感人一些,可我不想再当着最亲密的人讲假话。我有些不太动听也不太有趣的真话,你要听吗?”
彤梓青赶紧点头。
“脱口秀最难部分在于分寸和尺度的把握。喜剧的内核儿是悲剧,也是对于生活常识和常态,刻板印象、政治正确的嘲弄。你仔细想想,其实大家之所以会觉得一件事好笑,这背后其实暗藏的全是别人的心酸和苦累。所以,只要是进入到小剧场里的观众,和表演者之间彼此就会产生一种默契。那就是,在这个环境下,冒犯是被允许的。”
俞寒尝试用最浅显的表达继续解释:“美式或英式的脱口秀里,甚至是咱们传统的相声中,你经常会看到他们在玩伦理梗、讲自己老婆和孩子、朋友和亲戚的笑话和一些黄段子。并不是因为他们喜欢得罪人,而是创作本身离不开生活。而在国内的这种政治、宗教、性,一个都不能沾的环境下进行喜剧创作,就更加艰难一些。”
这话让彤梓青想起看过的美国派系列电影,以及某部被剪得七零八落的所谓首部国产性喜剧青春片。
“所以你业余就干上了跑腿儿?”彤梓青问道
“对,”俞寒点头,“你也跟着接了几单,想必能明白浓缩过的人生百味,就是滋养故事的土壤。”
“那你怎么不自己说?”彤梓青一针见血:“为什么给别人讲?”
“嗯......”
彤梓青第一次在俞寒脸上看见了难为情的神态,这可真真是今古奇观又一章。
俞寒笑了笑,答道:“我讲得不好笑,一样的稿子蛙蛙讲就能响,我讲效果就差很多,喜感和观众缘这个东西是玄学,强求不来。”
“切,我觉得你观众缘挺好的啊,”彤梓青酸他,“当晚好多妹子呼唤俞总呢。”
“可能我这个颜值搞脱口秀有点奢侈,”俞寒笑着胡撸了一下彤梓青随风飞舞的毛儿,“应该去抢秦明煦的饭碗,演霸道总裁。”
“说你咳嗽你还喘上了,”彤梓青把对方的手打下去,“继续交代问题,不要避重就轻!”
“咱俩在一起后,我当然可以用老板的身份让蛙蛙他们不再讲我的稿子,以及咱俩的事儿。可我想,大环境已然紧缩成这样了,那至少在剧场这个只能容纳百来人的小小空间里,可以给到他们足够的创作和表演自由。”
俞寒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后,继续道:“所以,青儿,如果你问我后悔不后悔,我当然后悔。但我后悔的是没早一点跟你把这些话说明白,让你有所准备后再踏入小剧场。这样的话,你就可以认识一个真实而完整的我,也认识一个我眼里的你。这个你,不是唐致远描述中那个“解闷儿的伴儿”,而我鲜活饱满、热情纯良、拥有一个自由又有趣灵魂的男主角。”
话说完了,俩人像是同时陷入到一块静谧柔软的棉花里,四周极安静,只能听见某种不知名的白色大鸟在恣意高歌。
“你一下子跟我说这么多,又全是观念上需要改变和接受的东西,我一时半会儿确实很难全部消化。”彤梓青也把自己此刻真实的心情说了出来,他又问:“而且这话你为什么不在飞机上就跟我说?还故意气我,上来就倒打一耙。”
“一见你人乖乖地睡在那里,我就有些得意忘形了。”俞寒老实交代自己的心路历程:“二是怕你上来就要义正言辞地谈分手。我就想先发制人,把你忽悠住了再慢慢解释。没想到,我家小孩儿学有所成,涨势喜人,直接破了我的梗,封了我的任督二脉。”
“哼,”彤梓青撇嘴:“少拿彩虹屁捧杀我,我还没说原谅你呢。”
“那就先不原谅,不如咱们来个自我介绍,重新认识一下。”俞寒笑着对彤梓青说:“初次见面,我叫俞寒,本职工作负责海外投资,身兼跑腿儿员和写烂梗的业余脱口秀编剧。来夏威夷是为了找被我气得离家出走的男朋友。你呢?”
“我叫彤梓青,本职工作是被班轮公司外国资本家压榨的小小打工仔。身兼菜鸟跑腿儿员和脱口秀段子男主角。来夏威夷是为了躲开我满嘴跑火车的男朋友。不过来了以后我发现,尽管他经常忽悠我、欺负我、在智商上碾压我......”彤梓青顿了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