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瘾(46)
山林,黑夜,眼前为他愿意摘月亮的暗恋对象……都是那么真实地存在着,无一不让他感觉像被扔入大海里,被湿漉漉的海水没命地搅。
“签好了。”江浪霆没有像以前那样退开。
“集合,集合,”孟前泽跨在自己车上按喇叭,看大家还恋恋不舍不愿意离开的样子,多问了一嘴,“是想坐会儿再走还是现在啊?”
“休息会儿吧孟哥!”有人喊。
“周六呢今天,进城正堵,”覃然思拔了根草放在嘴唇上,翘起上唇将它夹起来,“多——坐——会——儿呗。”她朝夏烧的方向望了望。
那个小主播正和江二哥在那儿不知道聊什么,两个人像单独来过二人世界似的,周围随时滚动着一种“闲人勿扰”的凶残气氛,覃然思想和夏烧搭话都近不了半步身。
反观李冉心,还是跨着阿普利亚一动不动,脖颈上的钻石项链很亮,刺得覃然思眼疼,心下又忍不住叹气,怎么想怎么觉得李冉心和江二哥更配。
散步到距停车点不远的小平台上,夏烧觉得场景似曾相识,突然回忆起来最开始的见面也是在这里。
那天江浪霆好像是在当裁判,意气风发的,在暗处站着冲自己笑。喜欢是什么时候,他记不清了,但永远都记得江浪霆那天在黑夜里给他带来阳光照拂全身的感受。
空气中钻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儿。
夏烧深吸一口气,笑得双眼弯弯:“唉,这边有人种橘子吗?”
“嗯?有吧。”江浪霆认真地应。
“你闻,”夏烧闭上眼,又睁开,“风里有股甜味。”
江浪霆看他睫毛忽闪,扑棱得像蝴蝶。
他越看越觉得夏烧迷人,像酒,接触久了反而越想往里陷,人认识久了便没有最初那股笨拙劲,倒处处露着“招我”两个字,稍稍一侧头,都像故意要把一截容易嘬出红印儿的脖颈露给人看。
沉默半晌,江浪霆直勾勾地把他锁在目光中央:“人也是。”
“……”
“人也是”,正常不过的三个发音,听进夏烧耳朵里怎么像“我爱你”,靠近耳垂的发音真实又妥帖,温温热热的,像耳垂被含住了。
夏烧傻了。
江浪霆看他发呆,问:“在想什么?”
“在想你为什么要约我跑山。”夏烧垂下眼,拼命地去看自己不安的脚尖。一点一点地,想在路边踏出一处湿漉漉的坑。
“想和你出来。”
他听见江浪霆说。
山里仿佛没有别的来往车辆,甚至见不到一点多余光亮。林梢沙沙有声,夜风撩拨起冬季潮湿的雾,雾隔断了两个人与其他人之间。
夏烧有点受不住这距离。
他想黏黏地亲上去,把风留在对方的应该凉手的脸上。
“是……”夏烧把疑问从喉咙里挤出来,“是跑山还是约会?”
江浪霆的喉结动了动,“约会。”
在相接的目光中,波浪向两侧泛开,呼吸声覆盖住无休止的安宁。
明明有路灯如明月高悬,却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
特别标注完的“约会”结束,夏烧一路默默跟着江浪霆回了望江。
望江地库依旧人很少,他们没下车推车,选择了直接骑到车位前。摩托车的吼叫声逐渐压低、变无,最后落在停车线以内,杜卡迪和小薄荷都乖乖回到了原位。
夏烧钻进奔驰换衣服,换完又把骑行服规规矩矩叠好。开门下车,江浪霆已经把行李箱拿出来了。
“我拿回家洗,洗完给你。”夏烧抱着骑行服。
说完,他心想,哇又多了次见面的机会。
“不洗,”江浪霆说,“这衣服不洗了。”
“为什么?”夏烧问。
“你穿过啊。”江浪霆像随便说了句话。
夏烧不吭声了,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非要他给一个正确回答。
这是不正确的。
“夏烧,”江浪霆出声,“戴着头盔要怎么接吻?”
夏烧被问傻了,心想我现在没戴,你也没戴,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他思绪兜兜转转,又想起今天那个漂亮的女摩友,想起队友们起哄似的说享福的是李冉心,想到过马路时匆匆将裙摆留给江浪霆的女高中生们……
他说不出话了,双手撑在停车场的柱子边,再忍着难受擦了把脸,抹了一鼻子白灰。
“我怎么知道?”夏烧朝后躲开一点,挡着脸,挡着发红的眼。
他讨厌死了暧昧,讨厌死了什么都不敢说的关系,讨厌死了身边任何想和他抢什么东西的人,忽觉快意来得热切,夏烧一摸眼角,快速眨了眨眼睛,企图让那该死的粘腻感被平复下去。
他用手肘挡住视线,挡住的是全世界。
江浪霆看他狼狈后退,不再说话。
“我累,我想回家了,”夏烧困倦地留下最后一句话,“晚安。”
“晚安。”他困得有点神志不清,一时竟不知道江浪霆是真说了这两个字还是自己脑补出来的。
直到小跑至电梯边,夏烧才想起来明天天气预报说可能会有小雪。
他吸吸被冻得冰凉的鼻子,哆嗦着将手机拿出来看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明天。
时间太快了。
他回头看一眼,江浪霆拎着头盔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人像无论怎么沟通,始终有一个人保持着距离。夏烧想不通是对方还是自己。
明天会有小雪。
明天有人陪你过生日吗?夏烧很想问。
第39章 暗恋
第二天,夏烧醒得很早。
他的床侧对着落地窗,窗帘没有拉严实,轻轻一翻身就能看清外面的天刚蒙蒙亮。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先抓过手机,再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只眼,刷一遍朋友圈。按照现在大部分小伙伴的思路模式,每年初雪时一定会发条朋友圈的。刷完几遍之后,夏烧确定没有人说初雪的事,才光脚跑到客厅的巨大落地窗前,朝外看到底有没有下雪。
没有。
窗外雾茫茫一片,街上早起的行人模糊得看不清,天色阴沉,倒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今天起这么早?”他回头就看见应与臣端了碗抄手在饭厅坐着边吃早饭边刷微博。
“对啊,”夏烧打个哈欠,“昨晚睡得晚。”
他打完哈欠,看天渐渐亮了,想起来昨天下午在飞机上看见的日落,又想到深夜里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和愉快,心情慢慢低落下去,没忍住小叹一口气。
他进厨房热了杯牛奶。
捧着热牛奶到饭厅坐下,墙上挂钟的时针已指向早上七点。
“哥!”夏烧喊。
应与臣很少听夏烧这么规规矩矩地叫自己,一听就总感觉有什么事儿,吓得筷子夹的抄手都掉碗里了,瞪大眼睛道:“你怎么了?”
“你……”
夏烧给还没吃完早餐的应与臣推去一枚卤鸡蛋,“你暗恋过谁吗?”
应与臣:“……就这事?”
“就这事啊。”夏烧把下巴贴在桌布上,难受得想遍地打滚。
小动物真好,心情好心情不好都能满地打滚,还能被喜欢的人按在手里揉浑身的毛。猫最好了,如果自己也有尾巴,肯定会一边生气,一边用尾巴把江二的手腕卷起来。
“当然有,”应与臣放下筷子,回答得非常爽快,“怎么了?”
“你会很得寸进尺吗?”夏烧问。
“会啊,”应与臣剥蛋壳的速度放慢了,“一开始就想,默默喜欢就好了,到后面慢慢关系变近了,就开始琢磨,琢磨能不能表达一下我的感情?如果表达得很明显后,我又想,她都知道了还不回应,是不是不喜欢我?然后就会有种失恋的感觉。”
“对,就像……”夏烧仔细思考着应与臣的话,越想越觉得和自己相似,“真的就像失恋了一样。唉,那你被暗恋过吗?”
应与臣想了想,点头说:“有学妹会表白,算是明恋吧?不喜欢的我就直接拒绝,有好感的会多接触接触,实在不行也会说明白的。”
夏烧头疼了,只恨自己接触这方面太少,“不喜欢就不会再进一步接触了,对吧?”
“对啊。”
刚点完头,门铃响了。
门铃响过一次之后,没有敲门声。应与臣心想是不是物业来塞小卡片,没太当回事,还在和手里的卤鸡蛋挣扎。
夏烧喝了口奶,缓了缓,起身去开门。
开门的同时,他衣兜里的手机也震了,是“强提醒”的声音。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看,是江浪霆发的消息。
——不知道你家有没有人,早餐放门口了。
他再一看门口,确实放着一份热腾腾的早餐。
“谁啊?”应与臣在屋里喊。
“我……”夏烧小声地念一句,回头朝应与臣说,“我叫的外卖。”
“给你煮的粥都快好了,你还叫外卖吃,”应与臣的口气有些抱怨,“外卖别吃了吧?吃多了不好,喝粥吧。”
夏烧愣愣地点头:“好。”
今年的冬季是暖冬,夏烧光着脚在开了地暖的地板上走来走去,等脚尖都冰了才回屋穿袜子。江浪霆买的早餐他吃了,应与臣煮的粥他也喝了。
——谢谢,早餐很好吃!
尽管心情再低落,夏烧还是选择以元气满满的状态去面对江浪霆。
他想过了,为什么两个人之间相处起来总感觉有距离,所有保留,那一定是有原因的。江浪霆的性格虽然他猜不透,但知道对方进退有度,做事总会留一点余地,方方面面像考虑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