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在等我们分手(104)
“而你们,或者你们背后的人,阻止我调查,禁止我知道真相,用‘意外’两个字蒙蔽我的眼睛。”林水程继续慢条斯理地说着,他越过路障,拐入了一处空旷的平原。
杂草丛生,泥泞遍地,尽头是一个苹果树园。
“快去!预估他的目的路径!!预测他接下来的行为!”
“报告,他随机更换线路,无法预测,无法预测!!请求调用A级权限,追踪他本人的ID卡!”
“你们之中曾有人告诉我,建议我信神看看,因为世间真是有那么多巧合与偶然,因为我并不重要。”
林水程说,“我去看了,我看到了一个故事,神受了恶魔的诡辩教唆,为了证实他信徒的忠诚,而剥夺了他的一切。财产,家人,自由,生命。还对他说,你只可到此,不可越过。”
他一字一顿,清晰地复述着,
“后来这个人疯了,他开始质疑神。”
“他说,愿怀我的那夜和生我的那日都灭没,愿那天变成黑暗,愿神不去寻找,愿光明不去照耀。愿密云遮盖他,愿日蚀显现恐吓他,愿那一夜 永远不入年轮,不记人岁月。愿那一夜 没有欢乐的声音,没有生育的喜悦。愿那夜黎明的星宿变为黑暗,永远盼不到晨曦的亮光。”[引用]
一字一句,平静淡漠,仿佛这些愤怒的诅咒不是出自故事,而是出自他本身一样。
“为什么我所恐惧的,偏偏降临我身,我所惧怕的,偏偏迎我而来。没有安定,没有平静,没有快乐,只有灾难。”[引用]
林水程说:“后来这个反抗者,最终又归顺于神。但我不会这样。”
“如果我是这个人,我会割下神的头颅,我会饮其血啖其肉,我会把神坛砸碎,即使和他同归于尽。因为我知道,我不是毫无价值,因为神需要向恶魔证明他信徒的忠诚,不是吗?我的价值是什么,能让神剥夺我的一切呢?”
“来赌一把吗?用我的命,赌我的价值?”
大雨倾盆,面前的苹果树枝叶摇晃,苍翠浓郁,散发着鲜活的气息。
尽头的大树越来越近,林水程扣紧安全带,平静地看着面前,“我希望你们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对了,我最近精神状态不太好,为了方便彼此,希望你们可以提供一个让我可以随时确认的信息,以此让我知道这些是真的。”
“被我抢走车辆的警员是无辜的,请不要追责他。”
“车辆碰撞测试,50KM/车速,1.5T的A形空间车,和一棵速度为0的苹果树进行动量交换,我有50%的概率当场毙命,50%的概率重伤,两到三周后去世,我现在开放通讯系统,你们还剩十秒钟时间让我考虑刹车。”林水程眼神冷漠,“你们和我。”
系统切入,里面传来濒临崩溃的大叫:“停下来!林水程!停下来!这是九处人员和联盟国安处对你做出的指示!停下来!我们都告诉你!!!”
“收到。”
林水程猛地踩下刹车。
由于牛顿第一定律,他仅剩下五秒的时间进行减速,仍然处于滑动状态的车狠狠地撞上了苹果树!
安全带狠狠地勒住了林水程,他被勒得浑身痉挛了一下,强烈的震动让他头晕目眩。
陷入昏迷之前,他放在副驾驶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傅落银。
林水程努力伸手,用尽最后力气摁下了接听键。
他仰头喘着气,眼前忽明忽暗。
傅落银惊慌失措的声音传了过来:“林水程?林水程你在哪儿?我怎么定位到你在果园郊区?你没事吗?”
那么低沉的声音,意识仿佛又穿过时间和空间,跳回了某个曾经存在的夜晚。
雨声,电流声,电话里低沉的声音。
——你知道现在的事应该是什么吗?
——等老公来接我。
——是乖乖睡觉,老公来接你是之后的事。
——睡不着。
——那把电话开着,我跟你说说话?你听着,不用回答,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
讲故事么?
林水程心想,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
但他依然安静地闭上了眼,等待——等待着什么人来接他。
第74章 风暴前夕01
傅落银开车中途遇见道路封锁,在路上耽误了一段时间。
他们所在的这个人造岛屿是苏家申请开发,准备用作隔离疗养基地的,后面疗养院因为各种原因计划终止,就把这边改成了度假别墅区。一般人进不来,甚至在地图上找不到确切入口方位,这也导致了一旦封路,几乎是寸步难行。
傅落银刚从跨海大桥开出去,上了盘山公路,没多远就看见道路中央被围了一道警戒线,几个警务人员围在那里,打着警示灯示意他掉头。
他下车问了一下情况,警员说:“今晚大概是过不去了,刚刚有辆大货车侧翻掉下去了,我们这边在做救援准备,希望您可以理解。”
傅落银有A级权限,一般情况下可以拥有开路许可,但是这种情况下他也不会乱用。
他点头说:“我明白,辛苦你们。”随后掉头往岛内行驶。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神色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焦急,尽管明白这是不可抗力,但是心上越来越强烈的预感仿佛在提示着他什么,让他一颗心悬着无法放下。
他打电话给周衡:“调直升机过来这边,马上。”
此时此刻是凌晨三点半,周衡的声音朦朦胧胧带着睡意,随后立刻就被傅落银的语气给吓醒了:“您有任务吗?”
“没有任务,我去找林水程,三十分钟内飞过来。”傅落银说。
周衡快疯了:“您的直升机都停在江南分部,飞过来少说也得几个小时!现在还是雷暴天气……”
傅落银说:“那就用我的权限随机调用。”
最终周衡给他就近协调了一架直升机——直接以傅氏军工科技的名义买下的,双倍价钱,顺便雇了飞行员,半个小时飞了过来。
傅落银把林水程的ID卡位置信息导入了过去:“到他这里去。”
他看到林水程的ID卡光点在某个比较近的医院停留了一会儿,随后又离开了,移速显示非常快,应该又是上了车,但是方向也不是回这边的方向,反而越来越偏。
种种不好的猜测都在此刻冒了出来,傅落银脸色铁青,抓着座椅的手指发白。
大雨倾盆,能见度越来越低,他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林水程的电话。
最后一通接通了,但是林水程没有说话,电话另一头只有风声和雨声。
“小傅总我们快到了,下面果园的坡度不适合停机!能见度低,不建议停留!”
“拉软梯给我。通知地面派人急救。”
“小傅总您没有任何安防设备!”
“这点高度我还不放在眼里。我先下去,你们返航。”
傅落银脱了大衣外套,往外看了一眼——这么远,他一眼就看到尽头的苹果树前撞了一辆警车,车头都撞瘪了,但是看不清里边的人。
软梯放了下来,傅落银直接顺着梯级飞快地往下。
大雨能见度低,风和螺旋桨刮起来的风吹得软梯摇摇晃晃,甚至被吹得接近角度平行,但是傅落银抓得非常稳,他在第八区的身手不是白练的,不到二十秒,他已经松手跳向了地面,随后冒雨奔向苹果树下的车子。
凑近了看,傅落银的心脏险些吓得静止——车头完全瘪了下去,车框摇摇晃晃,林水程坐在驾驶座上,闭眼歪着头,一动不动。
“林水程?”傅落银一把打开车框,探身进去把林水程抱了出来,他慌得声音都有些不能自持,“林水程?”
雨水顺着车窗斜飞进来,林水程脸颊上、睫毛上坠着晶亮的雨珠,冷冰冰的,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远处响起警笛声。
傅落银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恐惧为何物,只有他这几年的阅历和经验在勉强支撑着他,让他拥有仅剩的理智——林水程还有呼吸,现在的情况很可能是被巨大的冲击力撞晕了,还有晕倒之后进一步的低温休克。
他把车后座的门打开,把林水程平躺着放了进去,确认了一下他的呼吸状况和受伤情况。
林水程后脑有血,湿润滑腻,口子不深,应该是磕到了窗户缝。傅落银开始脱自己的外套、夹克,用车上的卫生纸给林水程身上勉强擦干,然后裹住他,抱着他。
“没关系,我来了,我过来了。”傅落银紧紧抱着怀里冰凉的人,将脸贴在林水程脸颊边,想要以此给他更多的温度,“都没事了,我在这里,你要好好的。”
警车呼啸而来。
林水程在梦里觉得冷,非常的冷。
梦中有一只手一直握着他的手,那种力度他很熟悉——一般人不会像这样习惯性用力,但是他认识一个人,无论在什么时候与他十指相扣,都很用力,能让他觉得有点疼痛。仿佛只有抓紧了他,才能确认他的存在一样,同时宣誓主权。
只有这么一个人,永远超出他的计划之外,霸道、强势、蛮横地打破他以往所有的认知,剑走偏锋,或者说歪门邪道。
他轻轻说:“……傅落银。”
傅落银握着林水程的手一僵,声音甚至有点沙哑破音:“我在这里。”
急救车的医护人员在给林水程塞热水袋,林水程睁开眼。
他的视线里一片模糊,只能依稀辨认出面前有一坨影子是傅落银,大冬天零下的天气,他穿着一件单衣,而外套正盖在他身上。
“你怎么过来了。”林水程轻轻地说。
他依稀记得自己仿佛做了个梦,梦见傅落银给他打电话,时光回溯到他在星大演讲完的那个雨夜,傅落银穿过沙漠和群山,给他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