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清欢现代篇(117)
这顿火锅吃得很憋,桌上几个人都不怎么能吃得下去的样子,只有南泱一个人保持着好胃口,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吃,哪怕舌头上的烫伤还没好利索。
吃过饭后,节目组其他人继续在店里玩,等待合适的时间去机场。南泱和轻欢两个人去到火锅店二楼的小阳台,眺望巴渝上上下下诡异盘复的道路。
“我一直以为小轶也是喜欢阿澄的,”轻欢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是怎么说要结婚就结婚了呢?师父,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小轶不要结婚?”
南泱靠在栏杆上,双臂交叉抱着,神色淡然:“为什么不让她结婚?”
“因为……”轻欢语塞了一下,“因为阿澄一直在等她啊,都等了三千年了,她一定很想很想和小轶在一起,如果她看到小轶和别的男人结婚,该多难过啊。”
“祁轶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南泱轻声说,“阿澄的执念只是她一个人的执念,祁轶不需要必须为此做出回应。况且,这只是第九十七世,阿澄这辈子不会老,她本来也给不了祁轶什么承诺。”
“可那是她爱了三千年的人啊,”轻欢很是不忍心,“她看到小轶跟别人走进婚姻的礼堂,就不觉得不甘心吗?”
“三千年了,这种情况,早就习惯了。”
南泱的语气那么淡漠,她似乎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确定,这样的过程已经不会给明晚澄带来更深的伤害了。
轻欢看着她,鼻尖忽然一酸。
“你呢?”轻欢咬着嘴唇,“你也曾像这样看着我走向别人吗?”
南泱勾了勾唇,转过头来,与轻欢的目光对视,眼底是望不尽的温柔:“轻欢,你也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力。我总不能要求没有记忆的你每一次都爱上我。”
“所以你真的曾经看着我和别人结婚?”轻欢的眼底浮上一层薄泪,“你不难过吗?”
“……怎可能不难过。”南泱别过目光,看向远处交叠的道路,“我以前和你说过,你多看别人一眼,我都是会不开心的。”
“师父……”
轻欢无法想象那时的南泱的内心经历着怎样的酷刑,她不禁去想,如果自己看着南泱和别人结婚该是什么心情,她甚至不敢细想,脑子里出现这个意识时,她就已经疼得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我也说过,我不开心,只能说明我气量小,并不说明是你错了。”南泱笑了笑,笑得没有任何芥蒂,“情绪是无法管控的东西,但‘是非观’是人可以做主的。我一直都清清楚楚地明白,一个人不能因为自己逃不开的执念就去强求对方做出迎合。尊重你,是我认为最正确的选择。所以,只要我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心里再怎么难过,也不会在那些漫长的时光里迷失本心。”
真正的强大,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
强大不是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财力,也不是傲立一方的权势,甚至不是折服多数人的智慧。真正的强大,是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是明明知道坚持本心会面临怎样的痛苦与无望,还是会从容地走下去;是在漫漫旅途中受尽煎熬之后,可以在路的尽头骄傲且泰然地说一句:我一直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强大且坚定的人,是最迷人的人。
这个时候的南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魅力。轻欢很确定,就算自己没有记忆,就算南泱长得不漂亮,没有钱,这一辈子,她也一定会无可救药地爱上她。
她倾过身去抱住南泱,不停地揉她柔软的黑发,脸埋在她肩窝里,忍不住流泪。
“哭什么?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么。”南泱抱住轻欢的腰,轻声安抚。
轻欢哭得像个孩子:“我就是好心疼你……师父你这大笨蛋,干嘛要一直对我那么好?我这么普通,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好的啊……”
“轻欢,我活了三千多年,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南泱摸了摸她的卷发,语调轻柔,“三千年了,你仍是我见过最温柔善良的女孩子。你值得世界上所有最好的东西。”
轻欢的脸捂在南泱的白衬衫里,啜泣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师、师父现在好会哄人。”
“我只是在说心里想的话,”南泱轻笑了一下,“你知道的,我这人不怎么会讲话,更不懂哄女人。如果这些心底话能哄到你,我比你更开心。”
“一句比一句说得好,”轻欢抬起脸,带着泪嗔笑,“干脆给师父出本书吧?”
南泱捏起袖子,用袖口帮轻欢擦脸蛋上的眼泪,“我是真的很开心。三千年前,因为我话说得太少,许多想和你说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说,你就那样离开了。所以我这些年常常想,如果能再和你在一起,我一定要学着说很多很多的话,心里想的都要说出来。有些事,成为一次遗憾就够了,我不能再让它成为第二次,第三次。”
轻欢心里因为这些话一下变得又软又涩。
是啊,遗憾是多么让人痛苦的字眼。世间最让人难过的不是错过,而且当错过的事沦变为遗憾二字后,才幡然醒悟,原来当初,本可以不必错过。
而世间最让人开心的事,也不过就是突然意识到,那些错过的遗憾,眼下终于可以逐一弥补回来了。
“那……师父当年还有什么遗憾,如今我可以弥补给你的?”
轻欢用尽了自己最温柔的口吻问。
南泱动作一顿,眼底的光一沉。半晌,才一字一句地认真答道:
“我想和你成婚,真正地成婚。”
“我想拜天地。”
“拜高堂。”
“拜你。”
第88章
婚礼的话,是办中式传统的,还是西式现代的?
赶往巴渝机场前的两个小时,南泱和轻欢一直就这个问题在讨论,两个人倒是没什么分歧,只是都有些摇摆,觉得都不错,都舍放不下。上飞机的时候,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构想得太投入,暂时都忘记了身边两个好朋友还沦陷在尴尬里。
火锅店出来之后,祁轶和明晚澄就一直没说过话,祁轶走在前面,明晚澄与她错开两个身位,默默地跟在最后。明晚澄的表情倒没有太难过,甚至唇角还是在微微笑着的,只是不再和祁轶走得那么近了。
起初她接近祁轶,只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她,几百年了,她想念她,所以本能地想要靠她近一点。见面之后,她口不择言地说要祁轶包养她,心里也是坦坦荡荡的,要是祁轶愿意,她们可以有几段露水情缘,尽床笫之欢。不愿意的话,她们就做好朋友,好姐妹。如果相处的过程中,祁轶爱上了她,她就和她在一起,如果祁轶爱上了别人,她就拉开与她的距离,像过往的三千年那样,在她身后注视着她走完这一世的美满。
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至少,她有一只娃娃机里夹上来的流氓兔玩偶,还有一堆祁轶亲手批改过的辅导书。
她没觉得自己可怜,她只是不能在这几十年里继续光明正大地爱她了,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她仍然可以从容缓行于阳光下,肆意地去热爱世间万物。
爱一个人,等一个人,当然是很重要的坚守。但在等待的年岁里,她也有自己想要去做的其他事,她的人生,不该只困于一物、一景、一人。
某种意义上,南泱和她是完全相反的。
南泱的三千年,始终都困在了那一个人身上。
她们俩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谁好谁不好,人各有所求罢了。南泱纯粹,明晚澄豁达,不论是纯粹还是豁达,能一直坚持自我,就已是很难得的事了。
明晚澄走了出来,走不出来的人就变成了祁轶。
祁轶最捉摸不透的就是,明明表面上看起来是她抛弃了明晚澄,选择了走向新婚的也是她,她却始终沉陷在挣扎和焦躁中。她甚至都想不明白自己在纠结什么。
飞机被节目组包了下来,整个组的工作人员算下来,差不多也刚好坐满。嘉宾们被安置在头等舱,旅途三个小时,中间转换一个时区,有一小时的时差。已经是半夜了,大家披着毯子睡上一会儿就会抵达曼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