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11)
“你班班主任可、可凶了,我和你说,她、她以前……”
贺毓觉得她这么一溜嘴皮的和一小结巴说话特别费劲,她都快急死了,而讲八卦的人还不急不慢。
听了老师的八卦申友乾还没完了,“据说我们这届有个很漂、漂亮的女孩的在你班啊?”
贺毓从裤兜里掏了张纸擦了擦自己的手,“怎么,你喜欢上了还?”
申胖:“你、你不要乱讲!”
贺毓敷衍地嗯了一声,“叫啥啊?”
“廉、廉什么?”
贺毓打了个哈欠,正好瞧见廉晓礼往这边走,“是不是她。”
胖子转头看过去,点了点头。
“我说申小钱,还是算了,都是街坊就别内部消化了,况且人漂亮姑娘肯定追她的一大堆,你先兑现你过年发的那个誓。”
申友乾从小就圆滚滚的,好在不会让人讨厌,跟胖女孩向往变成白富美一样,申友乾也向往自己有天变成一个帅哥。
之前烟行笼巷的巷草刘闻声就是他青春期的一个噩梦。
除了身体,其他都完美了,完美到他爸成天数落他一无是处。
“看老刘家那大儿子,起码长得俊俏。”
亲爸也就算了,亲妈还符合让申友乾觉得气不过,磕磕绊绊地杠:“你俊俏我、我才俊俏。”
然后被他揍得跑了俩条路,贺毓趴在窗台上看热闹,笑得快岔气。
要减肥成为一个帅哥的梦想一年年许,从没实现过,想到这个,申友乾突然有些伤感,怏怏地低了低头。
贺毓欸了一声,拍了拍对方的肩,“这有什么的,指不定过个二十年,你是型男,闻声哥就成了地中海啤酒肚呢。”
贺毓一边说一边冲一脸好奇的廉晓礼笑了笑,“给你介绍一下,也是我们巷的,就那头理发店申叔的儿子,友乾。”
廉晓礼:“有钱?”
贺毓诶了一声,“也对。”
申友乾急忙挥手,“友、友爱的友,乾坤的、乾。”
贺毓:“是很有钱。”
她那点促狭实在招人烦,廉晓礼也感受到了这位的窘迫,她冲对方笑了笑,说了声你好。
申友乾自惭形秽地低下头,觉得他跟漂亮姑娘天涯海角。他脸圆圆的,头发颜色有点浅,其实还蛮可爱的,只不过和他的肌肉型男亲爹相比实在不是一个风格,从小被数落惯了。
贺毓拍了拍申友乾的肩,“我们有新朋友啦,以后可以一块上学,”贺毓跟个头头一样开始安排,“小钱是六班的,其实以后可以让他载你去学校,帮他减减肥也行的。”
她的周到让有点社恐的申友乾更害怕了。
申友乾同学对帅哥深恶痛绝,向往里掺杂着嫉妒和自卑,但没想到在漂亮姑娘面前一样,贺毓的话认识太多年,已经处于忽视相貌和性别的状态,但廉晓礼不一样,看着就一家教良好还长得美丽,于是他只能低着头。
而廉晓礼看对方不肯抬眼,觉得烟行笼巷的同龄人大概只有贺毓不讨厌她。
他们三个站在路边唠了几句,柳词坐在楼上看着,她手上拿着新的课本,上面的必备古诗文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她发现自己好像开始讨厌贺毓了。
讨厌她无论如何都很快恢复的心情。
讨厌她没有来的熟稔,讨厌她那种总让人亲近的气息。
她是贺毓的反面,贺毓是火,她就是水。
她们注定不相容,却因为这条外七错八的巷子而撞上,因为这残破不堪的握手楼而交缠。
那么多年过去,火还是火,水还是水,泾渭分明。
最后申友乾转身回家去了,贺毓挥了挥手,而廉晓礼转身的时候没忍住往上看了一眼。
柳词的身影不见了。
她觉得这条巷子的同龄人除了贺毓都很奇怪,想起柳词那厚厚的眼镜片,和隐藏在眼镜后的眼睛,雾沉沉,不太像一样大的。
希望新的环境可以好一些吧,她这样想。
但贺毓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新的学校,新的校服,新的同学,新的老师,贺毓对一切都很新鲜,上课的时候活像屁股有人扎针,坐也坐不住,老师在上面讲话,她就在下面讲。
班上男女比例偏差值不高,贺毓的前桌是个有点胖的女生,扎着鱼骨辫,耳朵上还打了个耳洞,插了根塑料的管子,贺毓有点好奇,对方还摘下来给她看过。
新的班主任是一个瘦高的女人,教英语的,上课带点口音,从报道那天就让人感觉她的强势。
短短几天就有了外号。
何仙姑。
何仙姑不姓何,姓郭,叫郭仙彩。
外号具体出自谁不可考,但短短一周,贺毓就基本跟全班的人混熟了,每天一走进教室就是嗨,熟稔的聊天,说早上吃了什么。柳词早晨起床坐贺毓的自行车过来,两个人一起走进教室,可是没人跟柳词打招呼,她们在讲台分开,走向各自的位置。
而廉晓礼会跟在她们的后面,贺毓叫她,就会乖乖地跟上来。
新的环境总有很多值得讨论的,哪个班美女多,哪个班帅哥多,交换喜欢的明星,爱看的电视剧,贺毓的消息来自四面八方,大概是她一开学就高调地跟柳词除座位外形影不离,所以还有人问她关于柳词的事,什么爱好啦,有没有谈恋爱啦之类的。
她说哪能啊,柳词眼光很高的。
话是这么说,她以前自认为柳词熟悉得很,柳词喜欢吃什么,柳词不爱吃什么,柳词怕什么……
可柳词喜欢谁,这个她从来没问过。
她们会讨论哪个明星好看,哪个明星很酷,可是这种场合柳词都是淡淡地看一眼,似乎没兴趣的样子。
贺毓觉得对方只是为了自己附和。
那柳词会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呢,贺毓在上课的时候走了神。
她想起洪兰纹说的,柳词以后会结婚,有丈夫有小孩,就不能和她一块了。
三口之家,全家福,她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出照片里空缺的那两个人该是什么样儿。
她的走神实在太过明显,数学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最喜欢穿碎花的短裙,给第一排讲台边上的男生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特指风扇大开的时候。
“贺毓!”
贺毓没听见。
所有人都看向她,廉晓礼伸手戳了戳贺毓的胳膊,贺毓茫然地转头。
“这题答案是什么?”
新课,还在讲书上的例题,贺毓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低头看书,廉晓礼在自己的书上画了个圈。
贺毓:“选A!”
数学老师哼了一声,“解题思路呢?”
贺毓迅速扫了一眼,结合廉晓礼的提示囫囵说了几句,八九不离十但还是没逃过惩罚,到后面罚站去了。她被罚站还没有半点惭愧,还笑嘻嘻地拎着书一路招摇得过去,惹得同学吃吃地笑。
数学老师臭着一张脸,显然拿她没办法。
而柳词从最初那一眼之后再没转头,认认真真地听课。
课间贺毓被前桌邵倩拉着玩五子棋,抬眼的时候正好看到柳词接水回来,喊了一声——
“柳词,你给我倒点呗。”
柳词转头,“你不会自己倒啊?”
贺毓摸了摸鼻子,悻悻地说:“你干嘛这么凶啦。”
她还嗲起来了,柳词晃了晃自己的杯子,就巴掌大,贺毓三口就喝完了的类型。
贺毓喔了一声,又低下头,柳词走回了自己的位子。
一起玩五子棋的同学问她:“听说你跟柳词是邻居?”
贺毓点头:“我俩是发小。”
邵倩看了眼坐在位置上跟别人压根没点互动的柳词,“她都不太理人,我都没看她跟谁说过话。”
旁边吃零食的接了句嘴:“我听说柳词有个校外男朋友?”
贺毓还在涂自己的子,听到这句手一滑,溜出长长的黑线。
“不可能。”
邵倩:“怎么不可能了?这事我觉得不是空穴来风哈,前几天中午我去拿外卖还看到柳词在栏杆那边和人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