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240)
“上次黎总老婆受伤好像就是黎副总推的?”
“我也听说了,黎总现在估计恨死黎副总了。”
小声嘀咕传不到黎穗耳朵里,办公室有高跟鞋走动的清脆声,黎穗站黎言之面前,语气稍沉:“我是来参加会议的,实在太忙,来迟了。”
言下没有一点打断别人会议的不好意思,很理直气壮。
众人都以为黎言之会呛她,或者直接甩脸色给黎穗,谁都没想,黎言之听了解释只是慢慢点头,继而对娄雅说:“把椅子移过来。”
娄雅神色微诧,还是听吩咐将椅子放黎穗身边,等到黎穗坐下后,黎言之才说:“继续吧。”
表情没有不悦,也没其他异样,就和平常开会那般,她侧脸平静,沉稳又内敛,两个经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汇报,还是黎言之挑一个问题抬头,对旁边的经理说:“你先说。”
被问到的经理一愣,下意识抬头看黎言之,正对上她微凉目光,后背一挺直,立马坐的端端正正,黎言之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不需要耳麦也能轻易镇住全场,她问:“不知道?”
经理抹一头的汗,忙说:“知道,知道。”
他接着开始汇报,这次他对面经理没再及时反驳,这会议室的诡异气氛萦绕在每个人心头,让她们提意见都束手束脚的。
“就这么多?”黎言之轻敲桌面,声音听不出喜怒,稍年轻的经理回她:“黎总,目前调研方面就这么多。”
黎言之低低嗯声,她没立刻回复用谁的方案,而是喊道:“黎副总。”
黎穗闻言抬眼,眉头拧起,她还没开口,黎言之倒是先唤她了,想先发制人?黎穗面上逐渐紧绷,唇抿直。
黎言之问道:“黎副总觉得哪个方案更好?”
黎穗越发摸不清黎言之的态度,以前她们针锋相对,各执己见,黎言之什么时候主动问她的意见?
蹊跷,很蹊跷。
黎穗想几秒直接回:“我赞成周经理的话,荣天这一次受损不小,影响也不小,不是宣传的好时机。”
周经理就是年长的那位经理,做事一贯保守,黎穗说赞成他也是在试探黎言之的态度,现在不适合宣传,那就是保持现状,而现状,荣天的销售额在往下跌,和黎言之想要创造的双倍利润起冲突。
“那就选周经理的方案。”黎言之未加思索的说:“黎副总负责吧。”
黎穗彻底愣住。
这黎言之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市场部一直都是黎言之亲自负责,就连上次她住院都不肯撒手,公司几个重要部门,都在黎言之的手里,紧紧捏着,现在她居然让出来,在这样的时机?还是这么重要的部门。
如果她负责市场部,那她只要随便改几个方案,黎言之想要获双倍利润的计划就完全破灭!
她是疯了,还是另有计划?
一时间黎穗竟不敢直接应下,她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黎言之重复一遍:“黎副总,你负责?”
黎穗转头看黎言之,拿捏不了她态度,依照她和黎言之过手这么多年来看,九成九是她挖的新坑。
该应下吗?应下好像也可以,因为她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的了。
黎穗点头:“好,我接受。”
黎言之起身合上文件:“那以后市场部就交给黎副总,你们有什么问题,直接找黎副总。”
她说完无视一会议室懵逼的同事,低头离开,她身后娄雅在离开会议室时还是忍不住问道:“黎总,您……”
她怎么突然就把市场部交出去了?
这和主动认输有什么区别?
黎言之走的不快,听到娄雅的话后她转头说:“娄秘书,你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娄雅拧眉,这思维跳跃是不是太快了?怎么扯到喜欢了?喜欢的东西?
她只能想到小时候的那些洋娃娃。
黎言之轻笑:“比那些,还多一点的喜欢。”
这还是黎言之回公司后久违的笑,脸色微苍白,如一朵淡雅的花,不经意绽放,美的不惊艳,却很惊人,娄雅瞄她侧脸,想几秒还是摇头:“那没有了。”
黎言之说:“我有。”
从前的荣天,就是她喜欢的,当成荣誉一般的喜欢,这是她父母的起点,是她事业的巅峰,更是她的责任,虽然肩膀上很重,但她甘之如饴,现在的喜欢却辗转成厌恶,衍生出恨。
那些荣誉时时刻刻在嘲讽,告诉她,那些光芒万丈,不过是踩别人尸骨走出来的。
娄雅以为她在说祁蔓,下意识反问:“那您现在更喜欢了?”
黎言之眉眼温和,却没什么笑意,她嗓音凉凉道:“不喜欢了。”
娄雅现在才知道和黎言之不是在同一频道,她没再问,只是跟在黎言之后面进总裁办,她们走后,黎穗和助理的身影走出来,黎穗站在原地没动,她在反复想黎言之那句话。
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我有。
现在不喜欢了。
黎穗脸色依旧凝重,身后助理问:“黎总?怎么了?”
“没事。”黎穗若有所思:“回去。”
两道身影离开顶楼,黎穗目光落在厚沉的办公室门上,电梯一点一点合起来,阻挡一切视线。
办公室里,黎言之回去后娄雅没跟进去,她站门口问:“黎总,那晚上的聚餐……”
“你去安排吧。”黎言之说:“我带蔓蔓一起去。”
“好,那我去安排。”娄雅刚准备离开黎言之喊道:“娄秘书。”
她抬头,对上黎言之清亮目光,总觉得现在黎总和从前不一样了,不过最近变故那么多,黎总会有些变化也是人之常情,她站直,问道:“黎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吩咐。”黎言之声音温和的说:“我只是想和你说,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娄雅彻底僵在原地。
门咔擦一声合上,黎言之走进办公室,丁素正坐在贵妃椅旁和祁蔓聊天,黎言之进去后丁素刚想起身,黎言之轻摆手示意她别动,丁素只好继续坐在祁蔓身边,顺刚刚的话题说:“那蔓姐你和黎总早就认识了?”
“嗯,很早。”祁蔓看向前面飘雪花的窗户,慢慢开口:“我们小时候认识的。”
“那很早啊。”丁素瞥眼黎言之问:“那蔓姐,小时候就喜欢黎总了?”
黎言之坐在沙发上,听到这个问题心头不经意一跳,紧张滋生蔓延,她好像从来没有问过祁蔓,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刚见面那时候,她以为祁蔓跟着自己是因为条件好,后来才知道她遗忘那么多的过去,至于祁蔓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好像她真的从没问过。
是小时候吗?
黎言之突然紧张,她抬头,侧耳,恨不能贴祁蔓身边听答案,她越是紧张,祁蔓就越是折磨她,那人迟迟不说话,只是深思,然后说:“什么时候喜欢啊。”
丁素追着问:“是小时候吗?”
祁蔓摇头:“不是。”
黎言之半撑高的身体塌下去,她清清嗓子,丁素这才如梦初醒:“黎总回来了。”
祁蔓也看过来,眼神干净明亮,黎言之嗯声,丁素说:“那我先去工作了。”
黎言之点头。
待到丁素离开后黎言之走到祁蔓身边,坐下后问道:“看什么呢?”
“看下雪。”祁蔓哭过的眼睛略浮肿,黎言之当没看到,揽她肩膀到怀中,说:“你以前不是不喜欢下雪吗?”
“以前是以前。”祁蔓声音慢悠悠:“现在是现在。”
黎言之手摩挲祁蔓的肩膀,将她抱的更紧,祁蔓靠在她肩膀上,看向窗外,突然开口:“言之,如果那天走的是我,你会好好活下去吗?”
身边的人听这句话没立刻回答,黎言之下意识加大手劲,将祁蔓搂的更紧,似是一个假设,她都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