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已至(16)
“坐车累啊,赶紧回去休息。”
“毛毛哥,我和半夏说好的。”
“行行行,发狗粮是吧,走,我心甘情愿当司机。”
经过仁医路,车流意料之外变得缓慢,平时4分钟的路程,12分钟才转出去。6点13分,距离机场还有两公里,戚半夏接通戚远志打过去的电话。
“豆豆,等着啊,我和妹夫马上到。”
“什么妹夫……”听着那边传来有些低涩的声音,姜白芷控制不住咬嘴轻笑,但下一瞬又恢复原态。
“能是谁?被家属打破头,都要急着见你的人”
“毛毛哥。”后排的姜白芷想制止他继续往下说。
“她怎么……”
“小戚,慢点。”话筒里杨蕴着急喊,她比戚半夏年长半轮,把戚半夏当妹妹看待。
戚远志连忙问:“发生什么?”
“没什么,踩到石子。”戚半夏的声音很轻,但略微不稳。
“今天走的vip通道吧?”
“嗯。”
“先挂了,你仔细点脚下。”
***
戚远志前一脚停了车,戚半夏后一秒便到达停车点。工作人员帮着把行李放进后备箱,陶桃打开后车门,她便矮身坐进去。
他们的车先走,陶桃和杨蕴一车随后,两车不久分道扬镳。
上车到现在已经五分钟,姜白芷一直微微颔首望着窗外,戚半夏眉头轻蹙看向她,暂时没人打破僵局。
“这是干啥?”戚远志从前视镜瞄到妹妹的表情,猜测她担心,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谁打的?”戚半夏嗓音冷冷的,她印象里上一世姜白芷并未遭此横祸,难道是因为一些细节的改变,产生蝴蝶效应?
戚远志回道:“患者家属,道歉了。”
“处理了吗?”
“只构成轻微伤,公安局那边正在处理,应该是行政拘留十天。”姜白芷立即转过头解释,她摸得清戚半夏的脾气,看不得旁人受委屈,表面温温柔柔,骨子里却很要强。初中因为戚远志被体育生故意推搡撞到腿,第二天她就找更高年级的体育生推回去。
伤哪儿就还哪儿,绝不多一点。
“疼吗?”这是近几天第二次问她相同的话,戚半夏盯着白纱布蒙着的伤口,心下细细密密的疼,却因为不能表现太明显,极力压制情绪,看上去似乎还算镇静。
“说不疼是假的,不过,疼两天就好。”姜白芷语态轻松地答复她,讲起处理过程,缓和车内气氛。
“女家属三观正,听公安局明示不会影响男家属后代工作,不会留案底,就喊警·察把人抓走,能关多久关多久。”
戚远志跟着开起玩笑:“男家属保证不会再有下次,病人交给我们治,白芷竟然还说这伤挺值。”
“值?再伤重一点会怎样?这可是脑袋。”戚半夏没心思顺着他们的话,说完把头扭向一边。
是不是担心过度,可是和对方相关,她又完全忍不住,如果伤口再深一点,如果伤人者手上有刀?
该怎么办?
还记得两人在一起之前,姜白芷第一次抱着她哭泣,就是因为一把刀,带走同事的生命。
好怕,怕这一世由自己承受前世对方承受的痛苦,她不能,也想象不出……
“这不是没事吗?下次让她离远点,别去掺和。”戚远志哈哈笑了两声,揭过此事。
姜白芷察言观色,有因为对方的关心欣喜,也有因为对方突然变脸的不安,总之,很忐忑。
***
家庭聚会,姜陆华一如既往没有参与。九点,陶桃接到戚半夏的电话,说是不要司机,只她一个人过来接。
九点半,两人上车。戚半夏今晚喝了点酒,面上微红。
“姜医生?”陶桃只当戚半夏和姜白芷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朋友,但看清后座的人,她才产生疑惑。
能够参加家庭聚餐,也没听说临时在哪儿下车,难不成还一起回家?
“陶桃好。”姜白芷和她打招呼。
“专心开车,就是你想的那样。”戚半夏信任陶桃,早在半个月前就告诉她自己已经结婚,只是没说对象是谁。这份信任还是来自上一世,对外,两人的关系最开始只有陶桃一个人知道,连杨蕴都是立遗嘱才通知。
“我,啊?我……”陶桃惊讶,那么劲爆的大事,戚半夏竟然毫不遮掩。可她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出于极大的信赖,兴奋道,“知道了!”
“想的哪样?知道什么?”轮到姜白芷犯懵。
戚半夏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没什么。”还在因为戚远志那句话耿耿于怀,却不知道是自家毛毛哥信口胡诌。
吵架?闹别扭?还是小情趣?陶桃觉得两人不管哪个方面都很般配。
稳重的人磕起cp也丝毫不含糊,她已经脑洞大开,决定抢占vip席位。
跟着导航,陶桃很快进入别墅区,直接到车库。发动小车前,提醒戚半夏明天会找时间过来接她,《闺蜜大作战》第二期星期五开拍,早晨应该有前采。
“打算八点去传媒大学听课。”临时起意,陶桃记下。
陶桃离开,她们一前一后换鞋进入楼下客厅,姜白芷递给她一瓶苏打水,搭讪道:“半夏,怎么突然不想拍戏?你不是热爱这份职业吗?”
戚半夏接过瓶子,拧开喝了两口:“累了,想休息。”
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两端,相隔甚远。
“休息挺好。”虽然觉得不符合戚半夏的性格,但肯定支持,她接着问,“药喝完吗?”
“还有两天。”
“我准备再去药房捡五付,喝完就可以先停一阵。”
“需要喝那么多?”
“按疗程调理,要不然你让我再把把脉?”
姜白芷慢慢朝右边挪去,平和的语调变换,尾音微微上扬,前所未有的尴尬聊天稍微出现转机。
“干嘛又把脉?”
“脉象随时都会变,医生应该及时掌握病人情况。”
戚半夏还是有些冷淡:“我不是你的病人。”
“喝了我的药,怎么不是我的病人?手。”已经拿出茶几下的脉枕。
戚半夏眉头几不可察地挤了挤,到底还是伸出手。
“不要紧张,不然脉象不稳。”
“我哪有紧张……”戚半夏原本微醺的脸,开始有点发烫。
“右手。”姜白芷不再玩笑,认真起来,“晚上还是失眠多梦?”
“偶尔。”都去想这些事,怎么能睡好?
“泡脚呢?”
戚半夏摇头,表示外出很麻烦。
“加两味药,没有拍戏,没有活动和应酬的时候,就尽量在晚上10点之前休息。”
“嗯。”戚半夏收回手,眸色柔和许多,“那我先去洗漱,你呢?洗头吗?”
“今晚不洗,明天抽时间去理发店躺着洗。”
“我也可以帮忙。”
“很麻烦。”姜白芷婉拒戚半夏,等看见浴室的灯亮起来,她才轻手轻脚走上二楼,拉开书桌前的木椅坐下。从右边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棕色笔记本,翻开第三页,密密麻麻写着什么。
8月29日,观其色,大概近日忧思过多。没机会接触。
9月23日,诊脉,细弱无力,心脾不调。用药:六和汤。
9月26日,检查结果……
9月30日,家中诊脉,心脾两虚……用药:六和汤加减。
姜白芷写得很慢,记录详细,娟秀的字旁边添添减减,打上最后一个句号,她才把笔记本阖上。
余光觑到抽屉里的一张普通的信纸,上面印着一行字:尝试改变,可能会付出代价。
她抬手,轻轻摩挲着额头的纱布,欣慰地弯了弯唇。
这个代价,似乎还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