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为你(150)
在紧张的学习中,新学期如期而至。
整个校园里仿佛都弥漫着焦躁的分子,宣讲会开始一场接一场地进来,上课点名总有大半的人旷课。大家忙实习、忙论文、忙考研、忙考公、忙考证、忙出国……各有各忙,大有一种各奔前程、各谋生路的悲壮感。
连陈熙竹都因为忙着司法考试和托福,小半月也不见一个影子,使得傅斯恬想问问她她们学院保研的事情都不好意思多打扰。
往年,工商管理学院除开各项加分政策,推免考察的主要是前六个学期的绩点。时懿的成绩,一直是专业里名列前茅的,所以傅斯恬一直觉得时懿拿到推免名额是十拿九稳的。但今年,学院突然改革了,把面试成绩的占比从20%提到了50%,一下子,时懿绩点的优势降低了大半。本来,大家绩点的分差就是以零点几计数的。
傅斯恬有感觉到,时懿好像自从推免细则出来以后,情绪就不如之前放松了。
她以为时懿是紧张。事情确实变得不如之前那么确定了。但她计算过,凭时懿的绩点和她写满表格的加分项,时懿面试都不用要求分数卓越,只要拿到一个普通分,吊车尾都能进的。
她相信时懿的能力。况且,时懿都拿到预录取资格了,老师没理由在这里卡她的。
她如是宽慰着时懿,就等着周六陪时懿去参加推免面试,陪她一起度过人生中这一重要的时刻。没想到周四还在吃饭,傅建涛打来电话,问她:“周末有课吗?方便的话,周五下课了回来一趟,成吗?”
见傅斯恬为难,他踌躇了两秒,把事情直接告诉她了:“你奶奶中风了,现在在医院,你回来看看她。另外,有事要和你商量。”
傅斯恬筷子放了下去,脸色一下子煞白。
时懿也停了动作,关切地看着她。
傅斯恬看时懿一眼,咬了咬唇,从喉咙里挤出回答:“好,我明天下了课就回去。”顿了顿,她说:“不然我明天请假也可以。”
傅建涛说:“那不用。她现在……主要是站不起来。其他的……哎,等你回来了,我们再细说。”
傅斯恬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乱成一团。她应了声“好”,挂断了电话。
时懿用眼神询问她。
傅斯恬勉强收拾了情绪,和时懿解释:“我……我家里的电话,说我奶奶中风进医院了,让我明天回去看看她。”
时懿愣了一下,问:“严重吗?”她立马低头看表,“现在应该还有车票,你现在回去也来得及,明天的上机课,我开两台电脑把你的作业一起做了。”
傅斯恬摇头:“不用了,我明天下课了再回去。”
时懿觉得她的态度有点捉摸不透,她明显是在意的,但说不上很焦切。她联想到刚在一起那一年的情人节,她提到奶奶时候的尴尬,反应到有些事不该太想当然的。
于是她抿了抿唇,决定不再劝傅斯恬其他的,只是握了她手,和她说:“会没事的,别太担心。”
傅斯恬很轻地应了声“嗯”,抱歉道:“可能来不及回来陪你去面试了。”
时懿眼神温和,刮她鼻子:“没事。精神与我同在。”
傅斯恬咬唇,很勉强地扯出了一点笑。
接下来整个晚上,她都心神不宁,夜不成寐。凭借多年来对傅建涛的了解,她有一种直觉,他吞吞吐吐无法在电话里直接与她说明白的事,不会是什么好事。
现在一切的承受者不只是她自己,她的未来,还关系着时懿的未来。所以她多少还抱有一点侥幸,盼望着是自己多想了。
盼望着,她多少能给时懿带去一点好运。
不是无尽的拖累。
可怕什么,还是来了什么。
周五晚上下了动车,她直接上了去老家的大巴车,抵达汽车站时,傅建涛少有地在汽车站外等她。
他开着摩托车来的,载着她直接往县医院去。路上他问傅斯恬吃饭了吗,傅斯恬说还没有,他便说那在外面找个店先填一下肚子,傅斯恬说不用了,路上有吃面包,不饿,表示先去看看老人。
她问他:“叔叔,奶奶怎么了,怎么会突然中风?”
傅建涛叹气:“我们也搞不清,前一晚还好好的,后一天,就接到电话,说她下不来床了,让我们赶紧回来。医生说,可能是血压太高了,一下子过不去。她自己说,可能是太高兴了,一晚上想着那事,睡不着,早上翻身,突然就发现起不来了。”
傅斯恬奇怪:“什么事?”
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吹得傅斯恬眼皮突然开始狂跳。
傅建涛沉默了好几秒,低沉的声音才顺着风传来:“你爸爸那边让人递话,说他要提前出来了。”
呼呼的风声猛得灌进了耳朵,世界其他所有声音好像一下子都被什么隔离开了。什么话都听不见了,傅斯恬脑子嗡嗡作响,怔愣着,像雕塑一样。
“恬恬……恬恬……”男人放慢了车速叫她。
傅斯恬艰难地回过神来,僵硬地应:“叔叔,我在听。”
“噢,我看你都不说话。”
风声干嚎了几秒,傅建涛见傅斯恬还是没说话,开腔说:“蹲了这么多年,也该得到教训了,会好好做个人了吧。恬恬,叔帮你一起看着呢。”
傅斯恬想试图乖巧地应和一声,多少装出点孝顺女儿该有的欢喜,可是,她发现,她一丁点都笑不出来,连强装的力气都没有。
她喉咙发干地问:“提前出来,是……什么时候?”
“明年吧,说是还有一年。”
盛夏的天,傅斯恬身体在风中几不可觉地颤抖。她知道她不应该、她刻薄、自私、不孝,可却无法阻止自己从心底生出害怕、惶恐、抗拒。
来不及,来不及等到她们羽翼丰满、脱离困境。这颗炸弹还是来了。
怎么办,时懿怎么办?她们的未来怎么办?她该怎么和时懿说这件事……
她已经心神大乱、六神无主了,傅建涛骑着车看不到,还在继续说。
“除了这件事,还有件事,你奶自己还不知道。”
他说得好像有些艰难,“她”字念了好几次,才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她肚子里查出了个瘤子,医生说,怕不是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小兔叽害怕地裹紧了自己的毛,突然发现,无毛可裹。
小兔叽:呜呜呜,早知道昨天不脱毛了。
热心群众:脱一次少一次,抓紧机会,还是脱吧。
小兔叽眨巴眨巴眼睛,“哇”一声,哭得更大声了。
第113章
傅斯恬觉得脑袋里还是有东西在漫灌, 所有声音都像隔了层什么,听不真切,又确实在响动着。
“什么意思……”她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散。
傅建涛心里也不好受, 他理解她的不可置信。他戒烟很久了,可这几天, 他经常会习惯性地摸胸口那个惯常放烟的口袋。
他又下意识抬手摸烟, 只摸到空落落的胸袋:“她从前两年开始不是总说胃疼,这两年没断过。年纪大了不好做胃镜,我带她做过一次钡餐, 医生说没什么毛病, 我就带她回去,以为没事了。这次不是中风了, 医院多做了检查。也不知道查什么, 查来查去, 查到子宫去了, 说是B超照到里面有个拳头大的肿块, 没开出来,他们也不好说。但肝那边,也有几颗了。坏病,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傅斯恬安静地像不存在了一样。她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这种不真实的感觉, 让她觉得平静、又觉得茫然。
车子前进了十来米,她才再次出声:“还能手术吗?”
傅建涛好像也在走神, 车速都慢了下了, “嗯?”了一声,车子又前进了好几米,才回答:“县医院让我们拿到市医院去, 他们没办法。那个托你表姐夫找的熟人,看了片说太晚了,都到肝上了,这个年纪,动了手术到最后怕也是人财两空。你奶现在这个情况,下不下得来手术台还要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