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242)
时学谦抱着乔樟,轻拍着她颤抖单薄的脊背,由她去哭,心中充满了酸涩的爱怜。如果是她,如果那个记得的人是她该多好,忘却的一方总是轻松的,独自记忆的一方才最难熬。
乔樟这一哭,似是要将所有的情愫都宣泄一尽,只哭的月影西沉犹自不停,到最后鼻子一抽一抽的,无泪可流还尚自啜泣不止,倒让时学谦心疼的厉害,她抚摸着乔樟柔软的头发,在乔樟耳边好一阵安慰。
“好了,累了吧,我们休息好不好?”
“哭久了伤肺呐,也不漂亮啦,肿着眼睛明天怎么工作。”
“你哭的我更心疼了,我们歇歇好不好?好不好?”
……
可谓是温声细语,说尽好话。但乔大小姐却要难得任性一回了,“不要,我就想哭,心疼死你算了!”
这么任性话还是第一次听乔樟说出来,搞得时学谦哭笑不得,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开始搬隐形救兵:“你看啊,小昀儿就在隔壁睡,你再哭的话,万一把她吵醒了怎么办?”
“这么晚,她不会醒。”乔樟才不理她这弱弱的吓唬。
但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只听咚咚咚几声响,小时昀迷糊着眼睛,光着脚丫就跑进来了,嘴里嘟嘟囔囔的喊“妈妈”,看来还没完全醒来的模样。
她转动门把手闯进来,待看见自家妈妈此时的样子,瞬间就把小时昀吓清醒了,她还从来没见过乔樟哭呢!还哭的这么凶!
乔樟看见孩子进来,也不好意思再哭,时学谦手忙脚乱的帮她擦眼泪。
小家伙愣愣的看着自家妈妈,看了两秒,心里不知道转过了几道小九九,转而又怒气冲冲的看向时学谦。
时学谦心里咯噔一下,糟糕!这误会可大了!
时学谦赶紧坐到床边,挤出一脸善意的笑容,脑筋飞速的想了想,就对小时昀道:“没关系啦,你妈妈这是做恶梦了,半夜被吓哭了,一会儿就没事了。”
听她这么说,小时昀的小脸上浮起懵懂的疑问,“妈妈……做恶梦了?”
“嗯,嗯。”时学谦使劲点点头,“你平常做恶梦也被吓醒过对不对?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快去睡吧。”
小时昀脸上还是一副不大放心的模样,绕过时学谦走到乔樟身边,乔樟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抽抽鼻子,也赶紧配合时学谦圆谎,“是啊,妈妈做了个好吓人的噩梦呢。”
“好吓人的!”小时昀眼睛瞪得大大的。
乔樟把她抱起来,亲亲她的脸蛋,柔柔的笑道:“现在不吓人啦,妈妈已经好了,你继续去睡吧,好不好?”
小时昀抬头看了妈妈一眼,确定没什么事了,点点小脑袋,从乔樟怀里溜下来,原路咚咚咚的跑出卧室。
卧室里剩下的两个大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时学谦抬手去擦乔樟脸上未干的泪痕,刚想说什么,却见小时昀又折了回来,突然跑进门口。
时学谦条件反射似的嗖的一下把刚伸出去的手收回来,看向门口。刚收完却又觉出不对来,只是擦个眼泪而已,又没做亏心事,我这……没必要这么紧张啊!
“怎么了?小昀儿还想和妈妈说什么吗?”乔樟问道。
只见小时昀挥挥小手,乖乖道:“妈妈晚安!”
原来是专门跑回来说晚安的……
“嗯,晚安宝贝。”乔樟笑笑。
“晚安。”时学谦也跟着笑了笑。
接着又是一阵咚咚咚的小跑声渐行渐远,这下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时学谦走下床去把门关上,乔樟也终于不哭了,时学谦笑笑,“你看你那眼睛肿的,要不要冰敷一下。”
乔樟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我代谢很快的,明天早上就好了。”
“瞧你说的,搞得很有经验似的。”时学谦看看她,还是去里间储物室拿了冰袋来,给她小心的敷在眼周。
乔樟忙了一天,刚才又哭的够累的了,这时只靠在时学谦身上,默默道:“你还说什么经验呀,可不是……八年前你就那么走了,什么时候回来也完全没把握,又留下一封叫人想哭的信……”
“什么叫人想哭的信?”时学谦疑惑道:“我以前给你写过信吗?”
乔樟道:“你没写信,可是你最后发表那篇文章的致谢,不是写给我的吗?”
“哦,那个啊。”时学谦回忆起来,笑道:“我就知道你会看到,好多不知情的人以为那是我写给物理学的呢。”
乔樟也笑了,脸上浮现出一丝颇为怀念的意味,说道:“你可不会知道,你刚走的那一年,我每天晚上翻着你给我的那个笔记本,就想起很多事情,就算在白天,平时听到一些事,明明完全不相干的,也会在心里拐好几个弯想到你。”
听她这样说,时学谦的心头升起一股心酸,伸手握住她的手。
乔樟道:“好在时间慢慢过去,再怎么样的想念也会淡一点,尤其是生了小昀儿以后,除了工作,日常注意力都分去给她了。”她把冰袋拿下来,抬头看时学谦,问道:“你这下回来,以后是怎么安排的?”
时学谦想了想,慢慢道:“上级的意思,目前让我们先休息,适应社会生活再说,我现在啊,有些生活上的事就跟老年痴呆了一样,比如在基地吃饭的时候,八年来都是那批厨师做出来的东西,吃久了,餐盘里的米饭和蔬菜比例都很熟悉了,不用动脑筋,每次都是吃完米饭刚好菜也吃完了,你也知道我不习惯剩饭的……但是回到社会这几天,我竟然发现我连控制这个的能力都有障碍了,大街上每家餐馆的饭菜比例都是不一样的,所以我有时候吃完米饭发现菜还剩好多,或者吃完菜发现米饭还剩好多……哎,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这种事情啊,脑子就僵硬起来了。”
她说着说着,不由苦笑了一下,似是对自己感到有点无语,乔樟默默听着,说不出话来。
时学谦给乔樟换了一块冰袋,又继续说:“不过你不用担心,医生告诉过我,这种情况是暂时性的,不会持续多久的,我自己也查了些资料,只要适应几个月新的生活方式自然就慢慢好了。”讲到这里,她又想起来吴言给她说的她身上的其他一些问题,但是顿了顿,没再和乔樟说下去。
乔樟问道:“那等你调整好了,就要工作了?”
“嗯。”时学谦点头,看出来乔樟语气中的紧张,就立马道:“你别多想,我估计……以后的工作,应该大部分会安排在京城里进行,有个专门的太空科工属,还在建,不过也要看上级怎么安排,哪些实验需要转移到保密的地方进行,哪些实验可以公开……这一堆事就繁琐多了,还没有定下来。”
时学谦没有给乔樟说太多工作上的事,他们自有条例规定,很多事只能烂在自己肚子里,不太好和家属透露。
“这样啊……”乔樟听后,了然的点点头,不再多问,笑道:“那也不错。”
两人暌别经年,明知以后时间还多得是,但就是舍不得睡下,拉着手靠在一起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昏黄的床头灯铺洒在卧室里,衬托出一种静谧安详的氛围,时学谦忍不住亲了亲乔樟的脸颊,感叹道:“你一个人工作那么忙,又带着孩子,应该辛苦的要命。”
乔樟笑道:“哪里啊,自从生了小昀儿,可多了不少快乐呢,以前想你想的忍不住,动不动就自己难受,但是孩子一出生后,除了工作,注意力都大部分转移到她身上去了,时不时想起你来,也不那么难捱,你没发现吗,她有时候好像你的。”
时学谦一惊,奇道:“还真的是这样的?我以为是我的错觉,那……你是怎么生的?”
乔樟得意的笑笑,成心想和她绕弯子,“怎么生的,别人怎么生的,我就怎么生呗,怀胎九月,一朝分娩。”
时学谦被她吊的越来越好奇了,抱住她的肩膀,又问:“哎呀,你就直接告诉我吧,小昀儿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