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竟还傻傻以为鼓声是从左冯翊府传来的,这要是被那王八犊子知道了,若趁此机在圣上面前参他一本,那就糟了,他赶紧吩咐道:“快!快将人带进来!”
“是,大人!”
陈大人将乌纱帽戴正,又理了理自己的官服,这好不容易才见一次人,怎么也得体面些,万万不能丢脸。
小衙役将穆絮带进来后,便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他定定地看着立于公堂正中央的温婉女子,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可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陈大人痴痴地望着穆絮,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绝代佳人,她就单单地立在那儿,都能让人为之沉沦。
他心中竟突然萌生了想要娶之为妻的想法,可一想到家中那凶神恶煞的婆娘,只得摇头叹息,可惜呀可惜,若他年轻个几岁,自己又没娶那恶婆娘,必定会娶眼前的这位佳人为妻。
师爷知陈大人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一见到美人,看得连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
师爷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大人,大人。”
陈大人回过神后,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升堂!”
众衙役喊道:“威——武——”
“威——武——”
“啪——”
陈大人拿起惊堂木往桌上一拍,沉声问道:“堂下所跪何人?又是因何事击鼓鸣冤?”
“小女子穆絮,苏州人氏,五月前随同乡江怀盛一道来到长安城,欲伴他参加今年的科举,小女子与他自幼相识,我二人更是早已情投意合,他本欲此番高中便迎娶穆絮过门,奈何事不遂人愿,科举尚未举行,便突横生一人从中作梗,硬是将我二人生生分离,我被迫与那人成亲,而今那人竟不守承诺将他抓走,只怕他已是凶多吉少,今日穆絮千方百计才得以从府中逃出,穆絮走投无路,求青天大老爷为穆絮做主!”穆絮言语激动,重重地向陈大人磕了一个响头,而今她唯有将全部的希望皆放于此。
美人跪于地,还磕了这么重的一个响头,怎能让人不心生怜惜,陈大人愤愤道:“长安城乃天子脚下,而今竟有人敢无视圣上,无视律法,强抢民女,草菅人命,如此强盗行径,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必定会为姑娘做主,姑娘且放心!”
师爷的目光在穆絮身上流转,只觉得此女子招惹的非一般人,就单从她身着的绸缎来看,那可不是一般官宦人家所买得起的,况且,能在长安城随意抓人的,又有几个不是权贵?
再瞧瞧陈大人这一怒冲冠为红颜的样,他若再不阻止,只怕陈大人便要将此事揽下了,届时惹祸上身,那就不妙了,还是小心点为好。
师爷重重咳了一声,“咳,大人,这不论是状告平民百姓,还是朝中大员,皆需得状纸。”
师爷的话倒是提醒了陈大人,“姑娘,你可有状纸?”
“回大人,有,请大人过目。”穆絮将状纸双手呈上。
衙役接过状纸,将它交给了师爷,师爷的目光落在了状纸上,只见上头赫赫写着两个大字。
这竟是一封休书?
师爷诧异地看着穆絮,“休书?”
“是。”
陈大人心中亦是诧异,这当真是奇女子,自古以来,唯有男子将女子休弃,女子休男子,可是闻所未闻!
陈大人问道:“你不告那人强抢民女,草菅人命?”
穆絮点头。
陈大人稍稍放心了些,既是如此,那便避免了同朝中大员的直面冲突,这官场上,可谓是官搭笼着官,抓了一个,必定会牵扯出一群人。
“仅仅只是递一封休书?”
穆絮点了点头,她不傻,她知要状告长公主比登天还难,故她只有休了且歌,唯有这样,她才既能解脱,又能如愿地激怒且歌。
“你可知,自古都没有女子休夫的先例,这事要是办起来,可谓是难上加难。”
陈大人打起了如意小算盘,这事儿若是成了的话,不论是被休还是休,那穆絮都会被世人视若弃妇,而穆絮青梅竹马的同乡江怀盛现下生死不明,就冲朝中大臣的那副狗德行,怎么也得弄死他。
这被视若弃妇的女子想再嫁,难,而像穆絮这种妄想休夫的,那更是难上加难,朝中的那群大臣他可了解得很,个个都是人精,即便穆絮生得再美又如何,他们岂会捡别人的女人?
日后穆絮若是再嫁,那最多也只能做个富贵人家的小妾,这样一来,他不是就有机会了么?
他怎么着也好歹是长安城三辅之一的右扶风呀,给他做外室,总比做小妾强吧。
陈大人所说,穆絮心中自是清楚的,但她是驸马,驸马为夫,公主为妻,这夫休妻,有何不可?
“求大人为穆絮做主!”
看着穆絮铁了心的样,陈大人心中更加欢喜了,仿佛已经看到眼前的佳人依偎在他怀中的情景了。
陈大人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细细掂量,近几日,城中唯一一次大婚便是长公主且歌殿下的,这长公主大婚,不论谁家有红白喜事,皆需得靠后,为官者更是得时刻谨记,而强抢民女的那人竟敢犯此忌讳,左右不过是仗着权势,可他又没得到朝中有哪位大臣娶妻的消息,更是没收到过喜帖,但这也说不过去呀,即便是暗中进行,那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走漏,除非是根本没人注意的小官。
不若他备几份贺礼送过去,先将此事一一道出,再好言相劝,若那人非是不听,那便以此威胁,试问谁会因一介女子而将自己的仕途断送,待他把这事儿给办成了,这穆絮不就归他了嘛?!
将一切都想好的陈大人笑得甚是欢喜,“师爷,那强抢民女、草菅人命的是何人?速速派人去将他给本官拿下!”
师爷的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这休书他仔细瞧了好几遍,事实证明他确实没有眼花,更是没有看错,本以为此女子只是同驸马爷同名同姓,可没想到,没想到,这...这跪在公堂的就是当今长公主驸马!!!
这都不算什么,更让他觉得恐惧的是,驸马爷要休长公主殿下!!!
师爷再瞧了一眼穆絮,吓得扑通一声,连忙跪在了地上。
师爷这头也不敢抬,还浑身发抖的样,让陈大人有些费解,但转念一想,师爷何时这般过,怕是应了他的猜测,那人也就是个小官,他的心中甚是欣慰,还是师爷了解他。
美人在跟前,怎么也得撑起面子,万万不能怕事,他好歹也是右扶风,还怕一个小官不成?!
陈大人义愤填膺道:“师爷,你这是作甚?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他堂堂一个父母官,竟敢知法犯法,本官乃右扶风,为的便是替百姓做主,你这般迟迟不肯答话,莫非你是想包庇不成?”
师爷浑身颤抖得更是厉害,这话他也不敢答呀,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祸从口出的道理他又不是不懂,说长公主殿下草菅人命,那不是嫌命长嘛?!
陈大人的声音稍稍提高了些,“本官的话都没听到吗?!”
见师爷还是不答,陈大人按捺不住了,这美人可还看着呢!
陈大人蹲下身,压低了声音对师爷道:“这么多人在跟前,小美人儿都还看着,你让我下不来台是不是?!”
师爷是恨铁不成钢呀,小命都快没了,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
“大人,咱们完了!!!”
陈大人还是不解,“不就拿个人,完什么完?”
“拿不下来呀!”
长公主殿下,谁人敢抓?
只怕是还没进长公主府的门,人头就已经落地了。
陈大人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谁?左丞相那一党的?”
“她是驸马爷!”
师爷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怎么听不明白,“谁?”
师爷急了,他将手中的状纸塞到陈大人手中,大声道:“驸马爷要休的是长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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