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没想到新官上任后做点慈善,还是和原来的老同学扯上瓜葛。
这么看来顾若也不是那么精明,对不起媒体称赞她的那些浮夸的溢美之词。
……
姜新染胡思乱想,到了天泛白时才勉勉强强睡着。
她睡眠不足,头疼得厉害,原本不想去参加导师的宴席,无奈师姐和她住同一层宿舍,下午直接跑到她宿舍来掀开她的被子,把她生拉硬拽弄下床。姜新染只好顶着两个黑眼圈昏昏沉沉地跟着大部队一起出发。
导师预定的位子就在大堂里。临渊酒家包厢紧俏,常需要提前两三个月预定,而且价钱不菲,普通人能订到大堂的位子已经很不错了,得亏今天有一个预约客人临时来不了,要不他们连大堂都订不到。
即使是大堂,也装修得大气雅致,头顶上璀璨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一群学生第一次进这么高端的地方,很是拘束,走路的脚步声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上完菜之后,才刚动筷,靠近正门的那一侧传来一阵小范围的喧闹,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酒店来了重要客人,酒店经理带着几个管理人员亲自去迎宾。
“好大的排场。”有人嘟囔。
这种贵重客人,有专用电梯直达顶层,原本是不用穿过大堂,被食客像猴子一样围观的。今天不知怎么,酒店经理竟然毕恭毕敬地领着贵客,从大堂穿过,去走楼梯。
很多正在吃饭的客人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大人物长什么样。
原本安静的大厅里渐渐多了很多细碎的窃窃私语。
姜新染睡眠不足,精神恹恹的,耳边像苍蝇一样的嗡鸣已经足够让人烦躁,她实在没兴趣随波逐流地也去围观一只尊贵的猴子。
她埋头吃饭,却突然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警惕地抬头,猝然对上了这位贵客的眼睛。
姜新染屏住呼吸,身体像被定住了似的,视线再也移不开。
挺直的身形,冷淡的眼神,威严的气场。
还有铭刻在记忆里的面容。
不是顾若还是谁?
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个人了。
面前的这个矜贵的女人和姜新染记忆里那个孤僻又温暖的少女很不一样。
太不一样,除了五官外,简直就像另一个人。
于是姜新染心中仅存的关于这个人的一点珍贵回忆,由此刻起,碎成了粉末。
原来一直放在心里不敢翻出来的,只是一个已经不存在了的人。
姜新染的手指动了动,牵扯着心脏疼得厉害,她的眼睛有点干涩,只好眨着眼睛迅速低下头,不让自己的情绪泄露出来。
顾若和姜新染目光交汇的瞬间脚步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很快恢复神色,路过她身边时,带起了一片风。
冷得刺骨。
姜新染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碗里,一滴水掉在筷子尖上,她大口扒饭,吃到嘴里有点咸。
“新染,你不舒服?”有人注意到她。
“没有。”姜新染的声音有点发闷,放下筷子站起身来,紧张地说:“我去个洗手间。”
然后仓皇逃跑。
真没出息。
以为眼泪已经流干了,再见到她,却还是会哭。
她心里乱得很,没看到顾若在二楼独自停住了脚步,站在木质雕花的长廊扶手旁边,目光一直遥远地落在她身上。
波澜不惊的漆黑眼眸,只在姜新染低头擦拭眼角时,快速地凛起了目光。
薄唇用力地抿下去,五指几乎抠进雕花栏杆里,指甲缝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
“姜新染。”顾若的喉咙轻轻动了一下。
瞳孔也跟着颤动。
这个名字不过在舌尖滚过一遍,血液就已经开始在五脏六腑里翻涌、叫嚣,催促着顾若追上去抱她。
搂住她的腰,抓住她的手,把她勒紧到骨头也碎裂,融进自己的身体里,让她再也跑不掉。
眼神逐渐变得深沉混沌,手背上由于用力过度而爆起青色的血管。
顾若终于忍住,用自己所有理智,把双脚楔在原地。
第二章 舍不得
姜新染站在洗手台前,把水开到最大,弯腰低头,往脸上拍了好几捧水,总算压住了眼眶里不断上涌的湿意。
她关上水,抬起头,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女人,打湿的碎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和鬓边,眼睛周围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起来狼狈。
太难看了。
姜新染与镜中的自己对视,自嘲地轻嗤。
自怨自艾给谁看?没准顾若早忘了你是谁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对于顾若,也许只是枯燥的学生时代的无聊调剂品,换成谁都一样。
姜新染甩甩头,抛掉脑中胡思乱想,从右手边的壁挂式纸架上扯了两张面巾纸,闭上眼往脸上一盖,胡乱一抹,擦干脸上的水渍。
她听到身后厚重的隔音门被吱呀推开,然后又轻轻合上,她猜测有人进来了,却没有听到脚步响。
姜新染把用过的废纸揉成团,手腕轻巧一抬,废纸团在低空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正中框中心。她几分得意,心情因此稍好,眼角弯了下,想对着镜子整理好仪容,然后就出去。
视线重新投放到镜子上时,她愣住。
镜子里,姜新染的身后站着一个精致而冰冷的女人。
锋利的细眉,眉骨立体,显得眼窝尤为深刻,瞳孔似染了浓墨的深潭,在灯光下透亮平静,又从中心处散发出凌厉的压迫感,仿佛暴风雨随时会来临。
浅色的薄唇紧抿,瘦削的下巴微收,阴影遮盖下的脖颈依旧显得非常纤细而修长。
肩头散落着几缕被灯光晕染成暖色调的顺滑长发。
是顾若,又遇上了。
顾若是一个让人一眼就再别想忘掉的女人。
她的脸是冷艳的苍白色,看起来非常凉薄。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留恋关心。
她身着得体的正装,裁剪得熨帖,外套规矩地扣着,量身定制的西装完美贴合腰部曲线,黑色收脚西装裤,裹住一双笔直的长腿。
玉白的手垂在腿边,手腕处得体地露出一小截白色的衬衫袖口,延伸下来是修长干净、指甲剪得圆润整齐的手指,自然地微曲,指尖莹白。
顾若站在姜新染身后,看起来优雅到骨子里。
特别是与碎发还散乱在额头上的姜新染相比。
姜新染看得呆滞,一不留神牙齿咬到了舌头,刺痛,才回神,匆匆别开眼,低头洗手,腹诽,几年不见,她倒是完全变了个样子。
正经衣服一穿,人模狗样,高中时那股野狼似的狠劲儿收敛得滴水不漏。
完完全全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姜新染可忘不了顾若当年是怎么把别人揍得趴在地上不能动的。连她那天穿的衣服姜新染都记得。
黑色背心,蓝色的校服上衣搭在肩上,白生生的胳膊起了薄汗,映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又野又美,看得姜新染小心脏乱跳。
那时的姜新染很扎眼,豆蔻少女,枝头上最鲜嫩的花蕊,觊觎者众多,难免有被校外不怀好意者盯上。那小混混盯了她一个礼拜,以为找到下手的机会,手还没伸到姜新染跟前,就被顾若拧住手腕往后一翻,表情痛苦扭曲地蹲在地上。
顾若冷着脸,抬腿一个窝心脚,让这个猥琐的男人弓着身子蜷缩在地上发抖。她走近了几步,白色运动鞋毫不客气地踩在他脸上。
顾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中厌恶,就像在看什么脏东西,然后开口,“敢碰她一下,我把你手指一根根切下来。”
夕阳散去,冰冷的嗓音没入幽深夜色,听得人从心底打起了冷颤。
姜新染站在她身后,怀里抱着她扔过来的校服外套,望着她挺拔的背影出神。
黑色背心底下漂亮的蝴蝶骨,性感得一塌糊涂。
那小混混屁滚尿流跑了之后,姜新染眉梢挑着笑意,像没长骨头似的从后面缠上去,趴上她精瘦的背,在她耳边玩味地吐息:“哟,三好学生也会打人啊?明天我告老师去。”
然后就瞧见她在夜里红得诱人的耳廓,离得太近,让姜新染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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