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点,7点48分出发,10点05分抵达蜀江。”
“行,先去吃饭。”
小车平稳地停在她们身前,林也自觉坐进车厢的后排,不料路雨晴却在她右侧坐下。
“听说北州区西芸廊院的粤菜馆口碑不错,粤菜清淡,适合你。”路雨晴连接蓝牙,通过app搜索定位,开启导航。
林也动容,她们认识17年,大半的时间常伴左右。回想去年七夕时,路雨晴笑说至少以后不会孤独终老,她俩可以搭伙过日子。谁知短短的一年,两人都情有所归。
她们吃完饭,开车去机场。蜀江北州机场T1航站楼停车场的负二楼,江沐慢悠悠转圈,终于找到空位。
“上面冷,她叫你别去。”路雨晴接过江沐递来她的车钥匙,顺手塞给林也,“你在车里等我们。”
林也没有拒绝,因为唐非晚关机前,已经千叮万嘱。她见到唐非晚时,已经接近10点半,推开车门,拎着大包小包的人挤进车厢,把她拉入怀中,暖香瞬间侵入,紧紧地包裹她。
林也少有地忽视前排两人,忍不住张开双臂,环绕唐非晚的腰。
路雨晴按捺住打趣她们的念头,示意江沐稍后再启动。
唐非晚脸埋进林也的颈窝揉蹭,思念犹如潮水般汹涌,无法抵挡,只能以亲密无间的拥抱平息。许久,她在对方耐不住的咳嗽声中冷静下来,分开后,保持着距离。
“今晚体温多少?”情难自已相拥时,唐非晚明显感觉到林也的体温异常。
路雨晴扫码付费,接话:“医院的药不是仙水仙丹,她下午温度正常,吃饭后又升上去,38.1。”
“哦。”唐非晚坐正,系好安全带,“雨晴姐,今天谢谢你和小姨妈。”
“谢什么?我和她相识17年,你才几年?”路雨晴转回头,开玩笑,“诶,林也,你说我俩如果凑成一对,还有她俩啥事?”
“不行。”江沐和唐非晚异口同声。
路雨晴莞尔:“为什么不行?”
江沐嘀咕:“你和她撞号。”
“撞什么号?你质疑林也的能力,还是质疑我?”
江沐闷声不语。
路雨晴得寸进尺,故意说:“不过,今晚可以让着你。”
江沐气急:“你颠倒黑白,平时都是我让着你。”
她们插科打诨,活跃着气氛,唐非晚让林也靠着自己的肩膀,低声话聊。
“如果困就闭着眼歇会儿,到家我叫你。”
“不困。”林也珍惜两人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问她,“吃饭了吗?”
“没有,只想喝慧姨熬的汤。”唐非晚琢磨着,“明早我回医院开会,你顺便去科室输液?”
林也不擅长说谎,眼神明显躲闪:“不想走太远,北门附近的诊所可以输液。”如果去急诊科,管床医师会调出她所有的检查报告,试图隐瞒的消息随时可能被揭露。
她话锋转变,“苏式糕点买的几份?”
唐非晚察觉林也的反常,然而现在不方便细问,任由她岔开话题:“三份,给小姨妈和雨晴姐也带了一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其余大部分时间林也都在咳嗽。唐非晚看着她,喉咙像被什么堵住,斟酌再三,扬声道:“小姨妈,直接送我们去附二院。”
“糖糖。”夜晚咳嗽加重,林也因为忍耐,筋疲力尽,伸手攥着她的衣服,低声说,“我想回家,好困。”
“你不要逞强,我们去医院住两天。”唐非晚握住她的手,拧着眉说,“你现在发烧,浑身冰凉。”
路雨晴从背包拿出水银温度计,递给唐非晚:“快11点,量一下。”
几分钟后,结果显示38.8℃,唐非晚下颌线条紧绷,软着声音哄她:“林也,至少今晚去医院,明天你生日,我陪你在家休息,好不好?”
路雨晴附和:“我赞成。”她不愿林也备受煎熬,掩藏着秘密去旅游。
“30号去郦城的高铁票我和雨晴姐商量着退票,你是大叶性肺炎,四五天肯定不能痊愈,我们可以国庆假期的最后两天错峰出行。”
林也眼底雾霭沉沉,她还想拒绝,但凝视唐非晚坚定的神色,听着她不容置喙的语气,知道瞒不下去,彻底投降。她望着窗外阑珊的灯光,眼泪潸然而下,闷声答应。
下车后,林也让路雨晴和江沐早点回去休息。小车消失在视野范围,深夜11点20的街道,好像只剩下两人。
唐非晚牵着她往急诊大楼走,林也突然从束缚中挣脱。唐非晚回头,眼前的她瘦削的身体微微发抖,胸腔随着咳嗽剧烈起伏。
“糖糖。”林也缓着气,唤她名字。
唐非晚隐约觉得她在挣扎着什么,温声问:“怎么了?。
林也自从知道消息,长达11个小时都在惶恐中度过。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低头登录微信公众号,纤长的食指微颤,点开附二院主页的个人中心,下滑显示门诊检查报告,将手机交给对方。
“7年前,我的母亲因为长期胸痛去医院检查,确诊弥漫性胸膜间皮瘤晚期,已经发生远处转移,所以不能手术,她也不愿意化疗,生存时间13个月。”林也声音沙哑,“患病原因,她年轻时长期接触石棉,所以我......”
唐非晚浏览着胸片和ct报告,顷刻间僵住脊背。她用力攥着手机,手背青筋隐现,打断林也的话:“你不会,不会。”开始语无伦次,“而且最多早期,切掉就没事。”
但她们都明白,如果确诊恶性胸膜间皮瘤,即使手术成功,往后还有复发的可能。
“我们先输液消炎,明天找江主任,她擅长胸膜病变的切除。”唐非晚揣好手机,伸手揽过林也的肩膀,尽力压住内心的慌乱,一字一句,言语恳切,“我说过,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携手面对。”
“我只是舍不得过早和你分开。”
林也鼻音有些重,温热的液体顺着唐非晚脖颈往胸前流淌,仿佛烫进胸腔,连同灵魂都在疼痛。
“不要胡思乱想。”唐非晚紧咬着下唇,抬手用大拇指擦拭林也的泪水,颤声道,“我们先去病房,你手好凉。”她松开双臂,拉着林也往灯火通明的急诊大楼走。
急诊病房,唐非晚安顿好林也,借口刘智楠找她谈工作的事,疾步走出病房。
唐非晚绕过分诊台,踉踉跄跄地朝另一边走廊迈步,终于在二楼阳台支撑不住,靠着栏杆的白墙慢吞吞蹲下。她抱着膝盖,整个身子蜷缩着,嚎啕大哭。
她抱怨命运不公,明明两个人帮助无数患者摆脱疾病的痛苦,挽救他们濒临死亡的生命,却一次又一次被苦难折磨。自己的左手完全康复不到一个月,现在轮到林也......
她呜咽着,气喘吁吁,却哭不尽积聚的担忧和心疼。
现在咳嗽和发烧煎熬着林也,以后做手术,后续身体的恢复,免不掉的疼痛。疾病方面,唐非晚知道对方肯定会强忍着不吭声,她恨不得以身代之。
唐非晚离开病房后,林也望着身影消失的方向,怔怔发愣。心细如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只是借口出去独自发泄情绪。她眼底蓄着的热泪,无声滑落,果不其然,刘智楠的到来,证明林也的猜想。
“怎么回事啊?检查的设备是不是出问题?”他坐在旁边的陪护椅,唠叨着,“痰培养结果已经出来,革兰氏阳性球菌引起的肺炎,你至少在医院观察三天左右,不然病情加重,小心气促。”
“血氧在临界点,你如果想舒服些,可以低流量吸氧。”
林也表示明白。
刘智楠问她: “胸穿什么时候做?”
林也咳嗽两声,回答:“可能明天。”
“慧姨知道吗?还好小唐把你送来医院。”
“太晚了,明天告诉她们。”林也话音刚落,抬头和病房外唐非晚疼惜的眼神相对,她已经去厕所清洗,却难掩眼底布满的红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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