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捞起手机,打算拉黑江沐副号,短信却收到对方的小作文。路雨晴大致数了数,25排,差不多300字。总结为道歉,认错,想追她。
“以后让你天天做1。”
路雨晴看着收尾的一句话,忍不住翻白眼,回短信:【你有毛病啊。】
【是的,有毛病,你说的都对。】
路雨晴把手机扔进旁边的置物柜,眼不见心不烦,完全忘记拉黑的事。
第二天吃完早饭,路雨晴再次收到江沐的短信,将近500字,说她不是一时兴起,已经深思熟虑下定决心。
“你也许觉得我情史太丰富,但我每段感情都把对方当成可以相守终生的人,虽然最后总以失败收场。”
江沐庆幸短信还能成功发送,代表路雨晴没有将号码拉黑。她退出短信栏,点开微信回唐非晚的消息。
唐非晚:【小姨妈,你不会后悔吧?】
【不会,纵使路医生拒绝,或者没有拒绝,我们成功在一起,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走到最后,过程也值得回忆嘛。】
【通透。】
【不过如果还是没有好结局,我可能真的要心如止水,出家当尼姑咯。】江沐说着玩笑话,忽然话锋一转,打字问,【糖糖,你出柜到现在,三姐有没有主动和你联系?】
【没有,我打过三次电话,都不欢而散。】
【我还指望你成功出柜,传授经验呢。】江沐叹气,【我妈这边的亲戚,我爸那边的同事,隔三差五给我介绍对象,现在领导也在问。体制内工作,压力不是一般大,有时候真想破罐子破摔,把柜子给踹开。】
【小姨妈,不能冲动,不要轻易出柜,我听江主任提过你爸的脾气,年轻的时候不服管,直接和领导对骂。】
【我被他从小打到大,怎么可能不知道?】江沐小时候淘气,喜欢和警署大院的伙伴玩闹,没少挨揍。那时候老一辈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慈母手中多败儿”的道理,不管男孩女孩,都逃不过他们的严加管教。
【糟糕,说什么来什么,唐老师打电话,他上次联系我还是半个月前。】
唐非晚接听:“喂,爸。”
“我总算知道你妈为什么最近三个月闷闷不乐,心事重重,问她发生什么却躲躲闪闪。”唐安华坐在车厢的驾驶位,浑身发抖。
唐非晚心里咯噔一下。
唐安华心思细腻,朝夕相对的江君丽根本瞒不住他。早在两个月前,唐安华就发现江君丽时常望着唐非晚的证书和奖状发呆,暗自垂泪,苦于一直没有找到原因。今天周六,他送江君丽去医院开会,对方急着下车,忘记拿手机,他好奇心起,翻看母女俩的聊天记录,才发现事情真相。
“你学什么不好,学外国人喜欢同性。”
唐非晚不卑不亢地解释:“唐老师,我不是因为出国才喜欢女生,十几年前,高中时期,我就已经清楚自己的性取向。”
“好啊,你还觉得挺光荣,是吗?”唐安华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唐家书香门第,从你太爷爷开始,每一辈至少两位老师,他们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怎么我就生出一个败坏家风,羞辱门楣的人?”
这句话过于严重,好似化作一把刀,在唐非晚心上剜出一个窟窿,她的气息霎时沉重。
唐安华猜测她没在医院,问道:“你在哪儿?”
唐非晚沉默着,握着手机的右手发抖。
“是不是在家属楼?”唐安华听她呼吸微滞,佐证自己的猜测,随即挂断电话。附一院门诊大楼的停车区,他缓了缓过于激动的情绪,重新拧动车钥匙。
相隔不足3公里,车程仅需要7分钟的家属楼,唐非晚呆坐在客厅沙发,木讷地盯着脚下的地板。如今唐安华打她一个措手不及,筹划着先突破江君丽的她根本没有准备和父亲沟通,怎么沟通?应该怎么做?唐非晚后背僵直,整个人处于发懵的状态,脑袋全是浆糊。
对,照片,不能让他知道林也的存在。唐非晚跌跌撞撞地去卧室,书房,将她们的双人合照收捡,锁进柜子,而后把番茄和咖啡抱去小房间,最后,她条件反射地抓握着手机,点开和林也的对话框。
【林主任,记得吃早餐,今天什么时候回家?】
消息发于13分钟前:【已经下楼,去停车场。】
周六,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附二院到家属楼开车不过15分钟,他们会不会恰好碰上?唐非晚拧着眉思索,防盗门被人猛地敲响。
哐,哐哐。
“开门。”
唐安华嗓音低沉。
唐非晚惊魂甫定,她认为父亲身为老师,明白基本的道理,所以进门沟通应该妥当。于是趿着拖鞋,移步至玄关处。距离她心肌炎住院已经过去两个月,意味着父女俩两个月不见。防盗门打开,身高接近180cm的唐安华站在门外,眼底通红,沉声道:“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挺有能耐吗?”
唐非晚咬着唇侧过身,让他进来。
她前一秒将房门关拢,后一秒唐安华说:“你把喜欢同性的嗜好改掉,以后听话去相亲。”
“不去。”又来这招,唐非晚犟着脖子拒绝。
唐安华与她怒目相视,斥责:“你搞同性恋的事让外人知道,以后我和你妈的脸往哪里搁?”
面子,江主任至少没提面子,她从小敬重,依赖的父亲却开门见山把心里最在乎的事直接说出来。
唐非晚无话可说,说再多也是徒劳,眼前的父亲哪里是要沟通?只是来命令她,甚至羞辱她。
“同性恋见不得人,是吗?”唐非晚泪水簌簌下落,“我不需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喜欢女生,只是希望亲近的家人、朋友知道,甚至能够理解。”
“不可能,从古至今都是男女结合。”唐安华气得发抖,“我和你妈花多少钱供你读书,送你出国,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啊?上百万养出一个伤风败俗的女儿,养出一个让别人指着嘲笑的女儿。”
唐非晚扭过头,胸口剧烈起伏,她气胸没有完全康复,此时因为翻江倒海的情绪,胸腔阵阵疼痛,脑袋发晕。她一忍再忍,问:“爸,你就是过来吵架的吗?”
唐安华不回答,开始动之以情:“你知不知道,你妈妈最近三个月心事重重,以前周末经常和朋友约着出去散心,现在都是待在家里,迟早诱发抑郁症。”
他见她不说话,以为行之有效,继续说:“因为你妈出门聚会,亲朋好友都会问她你谈对象没有,什么时候结婚,你来说,她怎么回答?”
唐非晚摇头:“现在不结婚的单身女性不在少数。”
“是吗?为什么我们唐家只有你没有结婚?连小你两岁的堂妹,下个月也要扯证,择期办婚礼。”唐安华质问,“你呢?喜欢同性,难道一辈子不结婚吗?”
“是。”唐非晚蓦地抬头,望着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结婚,也是和我喜欢的女生。”
唐安华右手瞬间举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砸在唐非晚脸上。不过他常年和学生打交道,耐心十足,颤抖着收回手,遏制住喷薄欲出的愤怒,寻找原因:“你和你妈发微信,提到的女人是谁?”
唐非晚偏开头,沉默以对。
“她说别人不愿意,你为什么还要死缠烂打?”
唐非晚哽着喉咙:“我认死理,只能是她。”
房子老旧,隔音效果并不好,下班回家的林也站在对面掏着钥匙,依稀听见身后的吵架声。她蹙了蹙眉,转身走近,父女俩吵架的内容听得愈发真切。
我认死理,只能是她。
林也闻言,心像被什么碾磨一般疼,她紧咬下唇,犹豫应不应该打断两人的争锋相对。最后她考虑到唐非晚前晚车祸,身体没有痊愈,不能长时间置气,所以抬起右手,有节奏地轻敲防盗门:“唐医生。”
唐非晚紧张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状若自然地回应:“林主任。”
“同事?”唐安华后退半步,神情稍微转变。
“科室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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