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一本正经地讲解知识点,还是和学生互动,还是偶尔转身板书,唐月楼好像有种能让人集中注意的魔力。上天可能真的不是公平的,会给某些人多加很多天赋点,总有那么一部分人可以在很多领域同时做到完美。
云扬目不转睛地盯她盯到了第一小节下课,托着腮看唐月楼坐在讲台上喝水润喉,然后朝她的方向投来一瞥。
目光相接,她挑了挑眉,刚想站起来,有几个学生先她一步迎了上去,好像是去请教问题的,云扬撇了撇嘴,重新坐了回去。
还挺受欢迎,她看着唐月楼微笑着跟几个人低声交谈,莫名其妙有点酸。
这五分钟就过去了,第二小节上课铃响了,没说上话,云扬十分不爽,她按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自己有点毛病。
怎么会有人闲的没事来听课当消遣?
就在她跟自己这种微妙的奇怪情绪作斗争的时候,手机忽然来了一通电话,云扬低头看了一眼,立刻皱起了眉头。
来电显示是“爸爸”。
她不想接,任由屏幕亮了几十秒又自动暗了下去,对方锲而不舍,很快又打来了第二通。
第五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云扬终于到教室外接了电话。
“我在上自习,能不能别总是给我打电话?”
“上自习?你还知道学习?”云广文的声音难掩怒气,“你看看你朋友圈发的都是什么?喝酒泡吧,这是一个学生该干的事吗?”
“哦,不好意思,忘记屏蔽您了。”云扬冷笑,“我不知道您还有空来关心我这个女儿,谢谢关心。”
“你——”
这一个字后,云广文慢慢平了平语气,试着想跟她商量:“扬扬,爸爸知道你有情绪,这几年爸爸一直忽视了对你的照顾,但是我和你妈妈分开其实是……”
云扬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爸,我知道。”她平静地打断他的话,扶着教学楼外崎岖的墙面,“你要是几年前跟我说这些,我应该会很开心。”
“扬扬……”
“但是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
这之后是长达几十秒的沉默。
“扬扬,对不起。”
云扬挂断了电话。
秋天的九点钟,天气还是有点凉,身后的教室在上外教课,透过隔音良好的窗玻璃,只能看到学生在和教授互动时的笑脸,云扬盯着天边一朵形状奇特的云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没了回去继续听课的兴趣。
她爸妈在她上小学的时候就离婚了,他们感情一直不和,从她记事起,家里就是无休无止的争吵。再然后,她被判给了爸爸。
云广文是个工作忙碌的医生,根本没时间照顾她,云扬从初中开始上的就是寄宿学校,那时候妈妈常去学校看她——那个年纪的小孩子,总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就比如她总是心存幻想,一直觉得父母应该复合,经常做出一些让两边都尴尬的蠢事。
直到上高中的时候,云广文再婚了。
后来她知道,云广文和这个女人很早以前就有了交往,大概要早到和她妈妈离婚以前。
云广文和她的继母一起又生了个男孩。作为继母,那个女人很合格,对她客客气气,但云扬始终觉得自己像是游离在这个美满的家庭之外,她跟谁都不熟,包括所谓的“爸爸”。
教学楼外是个小花园,绕着一个木制的秋千,一夜秋风后,上面积了几片金黄的杨树叶。云扬坐在秋千上,拿着随手捡了一片叶子拿着玩,她心里发堵,不小心捏碎了手里的枯叶,于是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来上我的课,居然还敢早退?有点明目张胆了,云扬同学。”
面前的阳光被遮住,云扬抬起头,看见唐月楼拎着自己和她的包,站在了对面。
第19章 怜惜
原来第三节也已经下课了。
天边灰蒙蒙的,正酝酿着一场秋雨。云扬搓了搓短裙外裸露的膝盖,茫然地问:“我在外面坐了这么久吗?”
“你觉得呢?”
她坐在秋千上抬头看,唐月楼垂着手站在她对面,明明是质问的话,说出口的语气却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云扬接过自己的书包,不知道该道歉还是该道谢,她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伸出手:“老师,我有点冷。”
发现自己不占理就撒娇,唐月楼叹了口气,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了她身上。
“是我的错,早上忘记提醒你加衣服。”
外套上沾着她常用的香水味,还有温热的体温,就好像陷入了她的怀抱之中。这种温度好像有某种魔力,真的让人天旋地转起来,好像无论是什么要求,无论怎么闹脾气怎么耍赖,在这里都能得到纵容——只要一句话,唐月楼就在这儿。
于是云扬得寸进尺地抽了抽鼻子:“还冷。”
唐月楼会意,向前一步抱住了她。
“我认为自己讲课还没有无聊到这个地步。”她调侃了一句,摸摸云扬的头发,关切道,“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有点饿,吃点豆腐。”云扬在她身上蹭来蹭去,把唐老师熨烫整齐的衬衫蹭成了皱皱巴巴的毛衣。
唐月楼:“……”
她终于有点没绷住表情,那么一瞬间的无言以对被云扬精准捕捉,于是她瞬间心情大好,心满意足地松了手。
“没什么,就是在教室里坐得头昏脑涨,出来透……”她边说边站起来,忽然觉得腿一软,脚下踉跄了一下,又摔进了唐月楼的怀里。
“扬扬?”
终于察觉到她不对劲,唐月楼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感觉到手背传来的温度烫得不正常,她轻轻皱了皱眉。
“扬扬,你发烧了。”
“不可能,我没感冒。”
云扬不想在她面前显得太脆,她推开唐月楼,自己站起来,觉得只是头有点沉,脚步有点虚,呼吸有点烫,除了这些以外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就是在外面吹了两个小时冷风而已,现在依旧生龙活虎:“我等会儿还有课,那什么,先走了……对了,你的外套。”
她刚想脱下外套,就被唐月楼拉住了手腕,。
“你得先去校医院。”唐月楼给她把外套的扣子扣上了,“我现在陪你去。”
“不用,我真的没事。”云扬不情不愿地皱着眉头,别扭道,“我又不是小孩,要是真觉得不舒服,自己会去医院。反正……”
反正我校屁大点地,闭着眼走都迷不了路——但是她话还没说完,唐月楼把手一背,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你真的不去?”
她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那,云扬被这么看了一眼,话到嘴边能屈能伸地改了口:“……那走吧。”
……
果然有点发烧,三十八度二。
医生给云扬挂了点滴,她躺在床上,终于感觉发烧的困倦和昏沉泛到全身,她觉得口干舌燥,又没有力气坐起来,隐约之间听见唐月楼在走廊上低声和医生交谈。
“……现在的学生,要风度不要温度,大冷天的穿这么少,她不感冒谁感冒?这种情况,首先要多休息,睡一觉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平常注意保暖,多锻炼……”
都是听习惯了的嘱咐,云扬合上眼皮,等着走廊上归于安静,然后病房的门一声轻响,进门的人脚步放的很轻,先去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然后坐在床边。
“喝点水?”唐月楼用自己的手背试了试水温,把玻璃杯递到了她嘴唇旁。
云扬就着她的手喝了口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扭头看她:“你怎么跟医生说的我们两个的关系?”
“现在还有空关心这个?”
“我又没病到那种程度。”云扬推开水杯,嘟哝道。
“我说我是你的老师。”唐月楼帮她掖好被角,顿了顿,“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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