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青丘当狐狸(21)
槐元君许是被我的话激到了,跳脚道:“疗伤何须动用南海仙人的酒葫芦!我稍施仙法,便可让潇儿身上的伤即刻痊愈了!”
我故作摇头状,表示不信。立时有缕白烟从槐元君的指尖溢出来,流向九潇的天门,她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连血迹都消失了,只是衣服依旧破破烂烂的。
而我在槐元君给九潇疗伤之时,偷偷尝了尝他放在一旁的酒,味道很是怪异,不晓得南海仙人又是个如何的怪人,听着十分像一个挂着酒葫芦的大肚子老头。
九潇伤好后,便轻巧地站起来,对穷奇兽道:“我们回狐狸洞吧!”
穷奇睁开眼看了她一看,又扭过头闭上眼继续响起鼾声。
我道:“穷奇兽还未取名,不如给它起名叫胡奇奇,好同胡萝卜作个伴”
穷奇兽“蹭”得一下直起身子,边摇头边呜咽。
我捂住自己的眼睛,实在不敢相信这竟是声名响彻天下大泽的穷奇兽。
九潇道:“穷奇兽为何要学狗叫?”
穷奇立时龇起牙,咆哮了一嗓子,响彻天际。
槐元君掏出折扇在穷奇身侧扇了扇,道:“穷奇兄消消火,莫同她一般见识!”
九潇抖了一下,道:“你吓着主人我了!且先留在这此处壁思过罢!”说完,便牵着我飞上云霄。
“嘿!你们倒是等等我呀!”槐元君连忙收起扇子跟上来。
那穷奇许是处处要跟九潇作对,九潇让它面壁思过,它就偏要跟上来,在我们周围盘旋,绕得人眼都晕了,似是在炫耀自己飞得快极。
槐元君用扇子遮住半张脸,道:“你这可不像收了只神兽,反倒像是请回去一尊难伺候的神,我十分同情你往后的境遇。”
九潇拿手顺了顺自己方才因着打架弄乱的头发,道:“再如何说,它已认我为主,怎敢对我……”
她正说着,穷奇就俯冲过来,猛呼了一口气,一阵劲风吹过,九潇的头发又变成了一团鸟窝。那口气臭得我脸都要变绿了。
“上古凶兽怎可能认主,多半是她留与你的。” 槐元君脸上现出一丝羡慕,“她对你总是与众不同的。”
九潇的眼睛黯淡下来,道:“与众不同么?许是因着我是帝君,有守护青丘子民、天下苍生的责任。”她说完,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立刻报以一个看起来很蠢的笑容。
哼!一个个都心系槐桑那厮。说不定他们每日都盼着我赶紧变成槐桑呢!那我就偏要与槐桑背道而驰!
九潇叹了口气,将托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再未发一语。
我敛起笑容,既九潇喜欢极了那个人,我要为了她,找法子早日变成那人么?只是不知为何,我对这个想法十分抗拒,或许,这亦是那人在我元神里种下的意识。想必要等到有朝一日得了槐桑的记忆,才能解开此间疑惑。
☆、031 九潇
那日, 一只小狐狸扑到我身上时, 我的心漏了一拍。
灵儿告诉我, 她夜观天象, 星宿异动,许是那人终于要回来了。
五万年前的七月十五, 她用自己的本命法器封印了魔王修冥,自此元神不知所踪。我遍寻天下大泽, 都未能寻到一点点她的气息。
我不晓得她的元神回来后为何变成了一只八尾的白狐, 然我辨得出, 那是她的味道。
我以为须得找一段时日才能见着她,却原来我们还是有缘的, 她像一个天降的厚礼, 落在我的肩头。
只是我也晓得,她定是不记得前尘往事了,否则怎会像个蠢狐狸一般巴着我的脖子。且她的内丹还在我的洞中, 现下该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蠢狐狸。小-说-群-1-1-0-8-1-7-9-5-1-
其实,我是有些欣喜的。
如此, 她便不会再拒我于千里之外, 一次次将我的心意捏碎了伤透了, 自己心里却全无半点波澜。
槐桑,是自我三万岁成年,就一直爱着的人,亦或该说是一直爱着的老狐狸。
自我出生后,便总是听身边的长辈讲她是如何厉害, 几十万年前如何护住差点就殒命的小帝君重掌青丘,绵延至今。
在未见过她之前,我心里一直以为她是个老妪,直至我成年,始有资格见到她,才晓得她竟是那样一个有着倾国倾城貌的人物。
这许是人们所讲的“一见钟情”了。
虽说因着美貌而拜倒肤浅了些,然情情爱爱,本就是不讲缘由的。
娘亲就只得我一个女娃,所以唯有我可继任帝君之位。我实在不晓得这是谁定下来的规矩,为何继任帝君偏生要是女儿身?被拘在帝君之位上,实实不符我浪荡潇洒的性子。
不过我却也十分高兴,因着自己要继任帝君这一层关系,槐桑才会正眼瞧我。才会将我留在身边,授我帝业。
在我继任帝君前那两万年,是我生命中最快乐亦最伤情的日子。
我从小掏鸟洞、和泥巴、下水叉鱼野惯了,甫要叫我有个端庄的样子,着实为难,便时常惹槐桑生气。
有次她气得狠了,将我用捆仙索捆了,在山崖上吊了一个月。我哪里受过那样的责罚,委屈得在哥哥那里躲了两个月不曾见她。
只是我不理她,煎熬的还是自己个儿。后来实在想她了,才巴巴自个儿跑回她那里,她问都未问一句我去何处了。是了,她本就是一个冷心无情的人。
如今我依旧记得,那种无论如何努力,亦无法靠近一个人的绝望。记得每日都能见着自己的心爱之人,却又只能将那份炽热的感情压至心底的苦涩。记得有一日终于敢将自己的感情说出口了,得到的只是一番将心刺得千疮百孔的拒绝之辞。
我那时十分渴望同她亲近,只是每次还未近她身,就会被她周身的结界弹出去,她只会淡淡地看我一眼。我也是一根筋的,即便是每次都飞出去,还是屡屡尝试。及至得以抱抱她的时候,已然是一具冰冷的躯壳。
如今,即便乘人之危,我亦想圆了自己长久以来的梦,同她亲密些。
我坏心眼地同小狐狸道,捡她回去当宠物,她竟作出一副十分狗腿的样子,实实叫我惊了一把。
给她起名时,她在地上歪歪扭扭写了个“桑”字,同以前那遒劲方刚的字相差甚远。忘了其他,却还记着自己的名字么。
我叫她“桑儿”,她高兴得打了个滚。若不是我太熟悉她的气息,甚至会以为自己认错了。
不过自她变成了蠢狐狸,有趣极了,总是叫人忍不住想欺负。
是以,我便想着法儿的逗她。
我同她在一起的那两万年从不曾见她下过水,便想看看她究竟会不会水,那日见了她入水的样子,才晓得她极为怕水。
小狐狸不愿入水,紧紧扒着我脖子的样子,叫我十分欢喜。
一日,小青引着她去后山的石洞里,找回了自己的内丹。她化作人形出现的时候,我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只好装作醉酒,调侃一番。
她同过去一样,美得摄人心魄,我最是喜欢她眼下的那点朱砂痣。只是她的额间,少了狐族大祭司的一点梨花。
更叫我欢喜的是,后来诓她变成小狐狸叫我抱着睡,她没半分怀疑。诓她叫我姐姐,亦是十分乖巧。
果然是变成一只傻狐狸了。
我念着树老头也十分想自己的师傅,为还这些年讨了他不少酒的恩情,便带她去树老头处。结果那老头忒厚颜无耻,竟叫她拜师。
不晓得有朝一日她记起来前尘往事,会不会剥掉老树精一层皮。
这日我又玩儿心大起,弄脏了她的衣服,诓她入水,她果然又抱住我不撒手了。我坏心眼的将我们的衣服都变走,却把自己羞了个半死,赶紧叫她变成狐狸样。她还是一副很好哄骗的样子,对我讲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同她在一起的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有一月了。
我从前总想在中秋节同槐桑大人一起逛逛凡间的街市,因着我听说,每逢这日,彼此恋慕的男女会同游、猜灯谜、做些大胆的事。虽我们都是女子,我却也想执着她的手,一起看月圆月缺。
现下,我有机会同她出游,自是不会放过,她亦很欢喜。
只是上了街,她就东看西看,不一会儿竟从我旁边跑不见了。我找到她时,她的手被一个男子握着,着实叫我好生恼怒了一番!
于是及至吃饭的地方,我都抓着她的手,总没有别人占得便宜,我占不得的道理。
今日的菜是专程为她准备的,她这几日饿得很了,瘦了许多。入了座,她果然吃得十分欢畅,无暇顾及其他。
我见她嘴角有菜汁,鬼使神差地亲了上去。那一瞬,我觉心脏似是被无数丝线缠住,有些刺痒,有些透不过气。
她自是十分惊异,我告与她这在青丘十分常见,还迫着灵儿和小青又做了一遍。反正她如今傻乎乎的,大抵也不甚了解情爱。我不敢再叫她知道我的心思,怕又像几万年前一样,听到些让心血肉模糊的话。
自那以后,我便时常占她便宜,同她亲近,只是每次都要小心翼翼的,怕她发现有何异象。
重逢没几日,我发现她的味觉似是受损了,别个吃着好吃的东西,她总是难以下咽。她吃着好吃的东西,味道实实叫人难以接受。
她曾是那样一个骄傲的人,若是知道自己不再十全十美,定然万分郁结。
于是我露出种种蛛丝马迹,叫她以为是我味觉有异,逼她同我吃一样的东西,如此,即便东西难吃了些,她亦不会怀疑许多了。
槐元君这厮甚是讨厌,自她回来后不久,总爱在我们面前闲晃。从前她对谁都很冷漠,唯对槐元君不太一样,还总是同他单独相处。我该好生防着他。
他告诉我,只要找到上古神器“天命镜”,便能照出前尘过往,叫槐桑大人记起过去,变回那个受万人敬仰的大祭司。
然,她回来的这些时日,我总是在想,如今喜欢的,究竟还是不是当初那个受人敬仰的槐桑大人。其实比起原来那个冷冰冰的人,我亦很喜欢现在这个有些赖皮、有些怂包、有些爱使小性子的小狐狸。
不论是英勇神武还是赖皮怂包的她,都叫我控制不住自己那颗蠢蠢情动的心。
讲起来,私心里更多的,是希望她往后都如现在这般粘着我,耍耍无赖、撒撒娇。我一伸手,能够着她,抱着她。
只是,她那样骄傲的人,定不希望自己一直是这副蠢样子。
我能替她做的,便是寻着那可以照出前尘的天命镜。
若是她再次将我推的远远的,那她当蠢狐狸的这段时日,已是上苍对我的恩赐,够我铭记余生了。
☆、032 洗浴
不晓得槐元君是否终日无事可做, 现下又同我们一道回了狐狸洞。
我们刚从天上落下来, 胡萝卜就扭着小屁股跑过来, 抱住九潇的腿, 道:“仙女姐姐,你可算回来了!灵儿姐姐欺负我!”
我抓住胡萝卜头上的须子, 将他拎起来,道:“灵儿欺负你, 你自己欺负回去便是, 堂堂一个人参娃娃, 还要别个替你出头么?忒没出息了。”
“你个蠢狐狸,快松手!”胡萝卜对着我拳打脚踢, 无奈手脚太短, 够不到我丝毫。“莫把我的头发揪掉了!”
我恼道:“怎的昨天还叫着‘桑儿姐姐’,今日就变成了蠢狐狸!小小年纪,哪个教出来这样一个没礼貌的奶娃子?”
胡萝卜愤愤道:“你本来就是只蠢狐狸!霸着仙女姐姐的蠢狐狸!”
“九潇明明也是只老狐狸, 凭何她就是仙女姐姐了?!你个小萝卜蛋子,再敢叫我蠢狐狸, 我就扒光你的头发!”我忘了九潇在我身侧, 一时口无遮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