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药不能停!(72)
顾尘温热的气息并不能驱散云染心里的陌生感,她一步一回首的望着顾尘,好不容易走到了门口,那手挨上了门扉就是推不开,顾尘给她摆手让她开门,云染就很迟疑,眼巴巴的看着顾尘,看得顾尘也没办法就这样把她自己放在这里,正欲上前帮她开门的时候,那扇门竟然自己开了。
屋里的冯韧雪已经摘到了面具,背对着烛光那半边上脸上的伤疤十分的狰狞,云染的手虚落在半空中,望着那人的面容,一时间说不清到底是熟悉还是陌生,整个人都怔愣在了原地,连动作都忘了收回。
“冯前辈,那个,我把染染、阁主送回来了,前院医舍还有点事没忙完,我先……”顾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冯韧雪打断了:“别去了,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吧?我等你们很久了,先进来再说。”
话是对着顾尘说的,眼神却是落在了云染的身上,然后又加了一句:“厨房里的汤还温着呢。”那汤是云染特意给顾尘准备的,冯韧雪这话的意思也是要顾尘一起留下,算是借着顾尘的面,给两人缓和一下气氛。
话都说到这儿了,顾尘也不是不懂眼色的人,上前两步下意识的抬手想去揽云染的肩膀,抬起手之后又意识到不对,最后只能顺势拍了她一下,提醒云染该回神了。
桌子上摆了一桌子的菜,已经有些凉了,顾尘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反倒是云染一句话也没有端着半凉的菜就要去厨房准备再热一下,顾尘这时候也猜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赶紧接过了云染手里的菜盘子,笑嘻嘻的说道:“我来我来。”又对同时伸了手的冯韧雪说道:“前辈先坐着,很快就好了。”
冯韧雪点了点头,也没有再拦着,她望着云染,气氛一直都很奇怪,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找不到一个突破口,明明是该最近亲的两个人,此刻却又是相对无言。
“空星圣使说,我给你惹麻烦了,是因为这个你才不愿意见我,连个信儿也不给我?”云染低头扣着酒杯,声音不大,听起来好像还听镇定的,但是细听话里面藏着说不出的委屈:“我、是不是一直都在给你填麻烦,如果没有我,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这是横在她心里的刺。每个人都在告诉她,她娘亲因为她才会给皇帝卖命,才受了很多的苦,虽然云染知道这是事实,但这事实听起来却又那么的让她无法接受,如果真的只是这样,那对于娘亲来说,只是一个累赘而已!
“不是的,不是的!”冯韧雪神色焦灼,伸手想去摸摸云染的脸颊又情怯一般的停顿在半空,最后收了回来:“你是娘的女儿,是我最珍视的存在。这里是战场,太过凶险,我不敢来见你,我怕见了你之后心里有了挂碍就没办法再领着大家上阵杀敌,我才不敢联系你,不敢来见你的。空星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听他的。”
云染动了动唇:“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联系我?我以为你死了,你连顾尘都见乐,为什么不见我?”
“那时候,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还不是见你的时候。”冯韧雪苦笑了一下:“我过泰安城的时候以为空星把浣尘珠给了你,你体内的毒早就解了,远远的看过一眼觉得心里踏实,并没有打算接近你也没有打算去药谷,我当时是打算直接去京都的。可谁知道,你没有,你把浣尘珠给了顾尘,解了顾尘的印度爪,却又耽误了自己,不得已之下我才给阿依娜下了药,绕路又去了药谷一趟。”
“啪”的一声脆响,冯韧雪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一声脆响,顾尘手里的盘子碎了一地,脸上尽是心疼和愧疚之色,手下意识的扣住了门框:“你跟我说没找到浣尘珠原来是骗我的。”
“怎么那么傻!”一声呢喃,一滴眼泪。顾尘抬手去擦眼泪,擦着擦着直接跪在了地上,对着冯韧雪说道:“是我对不起前辈,是我耽误了染染的治疗,误用了染染的救命药,前辈要打要罚,顾尘绝无二话!”那是唯一的一颗救命药,而云染在明知的情况下,就把那唯一的一颗救命药给了自己,此刻的顾尘万分的懊悔,那时候,她就不应该对云染以死相逼的,这个傻丫头,肯定是被吓坏了。
地上还是碎瓷片,顾尘跪得干脆利落,那膝盖瞬间就是一片血迹,云染皱着眉头站起来,动作却没有冯韧雪快,冯韧雪一把将顾尘拽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你二人的缘分吧,顾尘,我原本是看不上你的,我的女儿应配这世上最好的姻缘,我会把一切最好的给她,可她选择了你,我、我也只能听她的。不过好在你这孩子用情倒是专一,也算是一个优点,我没什么好挑的,那些过去的事儿已经过去了,染染她愿意为你付出一切,我相信你也是一样的,对不对?”
顾尘点着头:“我愿意!”
“那就好。”冯韧雪将顾尘按坐在了云染的身边,给她倒了杯酒说道:“我没有好好照料这孩子长大,心里十分的愧疚,如今自然也不会再去干涉她的感情问题,你二人早已情投意合,听说还在药谷定了亲,顾尘你是不是还敬我一杯酒。”
“前辈请!”顾尘干脆利落的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冯韧雪喝了酒,看着面前的一对佳人,叹了口气:“当日染染的母亲过世后,染染就被先皇后给带进了宫里,说是代为照料,谁知这一照料竟是再也没办法回到我身边。迫于皇命,我只能只身到了襄平,这些年在襄平也算小有所成,襄平皇室昏聩无能,早已在我掌握之中,攻城简直易如反掌。”
她说着,又看了云染一眼:“我们母女三人其实一直都活在皇权的阴影之下,尤其是你母亲,她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自由,染染我不想你也过那样的生活,我必须带你离开皇权的桎梏,这是你母亲留给我最后的遗愿。皇帝派我到襄平来时,我已经有了打算,襄平离京都千万里之远,地形复杂矿产丰富,且十分的易守难攻,我可以拿下襄平为己所用,到那时,便是皇帝又能奈我何?!”
冯韧雪有些激动:“染染,娘就快要成功了,这场战事结束之后,整个襄平以及江南三省往南全都是我的天下,我与他分庭抗礼便再也不会、”正说着忽然就停了下来:“如果我能早点做到,你母亲或许就不会这么快就离开我。”
手里的酒杯空了,云染望着她明明是意气的感觉可眼里还是那样的孤独,那是常伴娘亲的孤独,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眼里的孤独并没有任何的改变,甚至还多了几分的苍凉,她做了这么多,依旧不能挽回所爱之人,失去的已经永远失去。
“娘亲。”云染忽然觉得很心酸,那是无能为力的心酸。娘亲难道不想陪在她身边,照顾她长大吗?她只是不能而已,她以前是潇洒的江湖浪子,有了牵绊就再也走不远,甚至还要去跟皇帝跟皇权做抗争,她挣了这么多年,只是想给她争一个自由而已。
搂住娘亲的腰,云染的脸埋在她娘的怀里,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是女儿不好,是女儿不体谅你。”
“不,是娘亲没有照顾好你,委屈了我的染染。”冯韧雪摸着云染的发,以前会扯着她袖子的小娃娃已经长到这么高了:“染染受苦了。”
烛依旧是那个烛,昏黄的灯光下,杯盏交错中倒是多了几分温情,顾尘一心讨好了未来丈母娘,只要未来丈母娘拿起酒壶,顾尘的杯子就一定得跟上,她哪里是冯韧雪的对手,想当年冯韧雪喝遍江南无敌手的时候,顾尘还在吃奶呢,这一杯杯果然就把顾尘给灌醉了,顾尘喝多了也不显,只是话更少了些,还非要主动劝未来丈母娘,冯韧雪知道她是喝多了,也考察过这孩子的酒品了,就不想再跟她喝,跟云染又说了两句话就准备先离开。
可顾尘不愿意了,拎着酒壶就拦住了冯韧雪:“娘之前不是说要教我功夫保护染染吗?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功夫?我武功不好,我要保护染染的。”
顾尘脸颊微红,吐字十分的清晰,非要定下一个时间不可。
云染不知道还有这回事,一边扶着有些东倒西歪的顾尘,一边想跟她娘解释两句,然后就见她娘笑了笑,脸上的疤痕也多了一丝温柔:“要学武功得吃苦,你明日寅时初刻来找我,记住了吗?”
顾尘也不知道是记住还没记住,或者说也不知道是听见没听见,就只顾着点头:“知道了。”
云染想往回找补两句,就听冯韧雪说道:“你别担心,之前我说她不好的话,是不想她太傲,这孩子十分有天赋,放眼江湖小一辈的,没几个能有她机灵,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身上也带着几分狂气,我不杀杀她的狂气,以后是要吃亏的。明早你也不用管她,起得来她就来,起不来我自收拾她就好。”
说完就走了,云染扶醉醺醺的顾尘洗漱想让她早点休息,然后明早自己才能喊她早点起来,谁知道顾尘喝多了特别黏着云染,力气也大,云染本来不大打算纵着她的,可惜被顾尘握着,很快就软了下来,等她意识沉迷之后就都晚了,放纵一晚等到云染早睁开眼睛早已天光大亮,下意识的去找顾尘,果然摸了一个空。
若是冯韧雪知道,顾尘身上的那几分狂气早就被云染收拾干净了,可能顾少主就会少吃一点苦头,不过练武之人哪有不吃苦呢?
第78章
等云染找到顾尘的时候,就看见顾尘手里的剑被青鸾挑落, 落地时的姿态也不怎么好看, 十分的狼狈, 见云染过来立马收手, 几步就走到了云染的跟前, 眼神闪烁着问:“你怎么过来了?”
云染给她擦了额头上的一层薄汗,轻声问道:“我怎么不能来了?昨天醉成那个样子, 你怎么还记得?”
顾尘俯身凑近让她擦得更顺手些,听了这话立马低声笑了, 凑在云染耳边低语道:“没喝那么醉, 我的酒量我心里有数呢。咱娘这不是答应教我功夫嘛,我当然得好好表现表现。”
听她说好好表现, 再看刚才被青鸾打到招架不住的样子,云染低头闷笑:“怎么就你跟青鸾在这儿?不是教你功夫吗?”
青鸾捡了剑过来还给了顾尘,闻言也笑着解释:“师傅说, 顾少主根基太薄,让先跟着我练练基本剑法招式。”
“哎, 你这话说的。”也没外人, 顾尘索性大大咧咧的搂着云染的腰,把自己半边身子都靠在了云染身上:“感觉怎么跟占我便宜一样?那是不是得喊声师姐才行呢?”
“可不敢。”青鸾忙回道:“少主是咱们的夫人, 与我们不是这么论的。探月阁门下弟子几百上千万人,可夫人那可只有一个。”
“这话说的我爱听。”顾尘翘起了嘴角,扭头又去对云染说道:“一会儿我还得再去趟医舍,你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