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打紧?”小红瞪大了眼,十五岁的小姑娘语气活脱脱是老嬷嬷上身,“这可是最最打紧的事情,大人可是女郎!好好的肌肤弄到一道消不掉的伤疤,岂不是那白璧微瑕?”
胡乱用成语。
谢怀柔不由翘了翘唇,整理着衣襟,站起身准备去写奏折,“好了,你先下去吧。”
小红刚端着托盘理好东西出去。
又有人进来。
隔着屏风,一道绰约身影站到书桌前停下。
“竹叶?”谢怀柔低头看眼自己右手的伤,确实不方便写字,就坐着没动,“好吧,那你来替我代笔。”
外头应了声,开始提袖磨墨。
谢怀柔垂眼思索着别的,斟酌着字眼,报给竹叶写。冀州有没有旱灾的预兆,决定着接下来许多事情的进展,她也不能事无巨细地全部写在奏折上,只挑挑拣拣。
其实是为着试探她接下来对新法的态度。
左相已除,要不要继续推新法,推进几成,对君王来说其实没那么重要了。
报完,她又沉思着,犹豫该不该对左相谋逆之事发表些意见。
值得掺和进去吗?
竹叶绕到屏风内,把刚笔墨初干的奏折呈给她。
谢怀柔接过来,头也没抬地扫视一遍内容,还未来得及看完,目光凝在那一手端正秀美至极的小楷字上,“你是新进府的慧姝?字……”
她想说,这字真不错,可是师从何人?
她还想说,以后你就替小红,专门在书房当值吧。
然而所有的言语,都化在了她越睁越大的眼眸里,沉默半响,谢怀柔在心中不知道换了几次言辞,“陛下……”
一声轻唤半叹气,无奈似要从中溢出来。
季郁则不然,清亮的眼眸里盈满笑意,憋了半天总算能开口说话了:“诶呀呀,怎么了我的大人?”
她头戴镶嵌薄薄玉玦的漆纱笼冠,长发拢在冠里,身上穿着月牙色交领衫裙,裙摆处纹有素雅大气的祥云图案,饰带简单,双袖翩翩。
标准的女官打扮。
谢怀柔掏出手帕,口中轻轻告罪,话没说话又轻叹,“陛下呀……”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这种程度的胡闹。
握着她的手。
刚给她研磨代笔半天,手掌侧面蹭到了一小片漆黑墨汁,还没有自觉。
给她擦拭干净墨。
作者有话要说:前两天做了个小手术还在恢复,遵照医嘱明天得再躺一天……(先卖惨qaq)
八月爆更补偿你们(说到做到)
总之先发小红包,留言就有,么么么,好久不见,超级想念。
第66章 谢怀柔【5】
谢怀柔刚松开她的手,把弄脏的帕子放到一边。书房门被敲开来,小红探头探脑地看眼里面,瞧见季郁在,忙松了口气:“大人,您怎么自己……”
“你下去忙吧。”
谢怀柔打断小红的话,怕这口无遮拦的小丫头会把季郁这位今上一通教训。
季郁笑眯眯地看着她们,等小红退下,才悠悠地开口说:“姊姊府上的这些侍女活泼可爱得紧,跟主子可真……”
她移眸看眼远方,后半句话故意没有说。
谢怀柔:“……”
她太阳穴隐约有些突突的,硬着头皮,问了句:“陛下来这儿有何要事?”心中其实预感到她并无要事,可能只是一时兴起,就这样出宫了。
季郁握住她的手腕,低头细看着她裹着纱布的右手,反问:“姊姊的伤可有大碍?”
“无碍,”谢怀柔有点不自在地说,“小伤罢了。”
“如果真是小伤,姊姊又怎会让别人代笔,”她垂眸间脸上有一瞬郁色,喃喃地说,“是我多问的。”
“……”
谢怀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季郁又恢复往常的欢快语气,皱皱鼻子,用很轻松的口吻说了句让她头大到不行的话。
“宵禁了,朕今夜是回不去了。”
“离宵禁还有半个时辰,况且臣有通行证,”谢怀柔明白她在想什么,“陛下的安危关系着天下苍生江山社稷。”
“喔,”季郁赞同地点点头,脸上还是笑,“那劳烦谢卿贴身护卫,不可擅离职守。”
口吻轻柔柔的。
谢怀柔静默一瞬,眼眸望着她,“此时天色尚不算晚,还请让臣护送陛下回宫。”
“陛下,此事不可儿戏。”
声音沉下来。
“夜叩宫门可是重罪,”季郁拢着衣袖坐下来,作为不速之客自觉是半点也没有的,摇摇头说,“为了陛下的安危和皇宫的稳定,不该这样。”
宵禁时刻一到,宫门落锁,非到翌日的朝时不可再开。
违者一律按照谋图叛逆来处理。
谢怀柔沉默地看着她。
她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扯着她的衣袖,轻晃了晃,“姊姊,我就住这一晚,会很乖的,别赶我走好不好。”
季郁低着眼,语气弱弱地说,“……而且,这还是我第一次出宫呢。”
话落,抬眸片刻对视。
她乌亮亮的眼珠在夜色里映着烛火的光,将面庞熏染一层暖色。身上这件月牙色的女官长袍有几分像小时候穿惯的衫裙。
谢怀柔脑海里不可遏制地浮现她还是嘉和公主时,依偎在她身边的笑颜。
大概是她总对她那么特别。
谢怀柔心中明白她是她的君王,是需要她仰视、俯首称臣的存在。可一晃神间,总还是把她当成那个需要她在身旁讲话本故事温声哄着的小娇娇。
她还是孩童时,就喜欢半夜抱着枕头来她身边钻窝里。
听完话本故事还不肯睡,爱对她撒娇,最喜欢莫过于缠着她问宫外都是什么样的。
谢怀柔就给她讲讲宫外百姓的屋舍与宫殿有何不同、山边熟透的野果,祭祀时的寺庙……她其实并不擅长形容,每每只是想到什么就稍讲些什么。
可嘉和公主听得极认真,眼眸亮亮的,手捧着小脸,动不动就点点头。
都是她从未听说过的东西。
就算受宠至极,她也是被困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向往外面的孩子。
七岁那年,她好不容易避开成群的宫女內侍想偷跑出宫玩,读快成功了,竟还被她阴差阳错地弄断一条腿带了回去。
谢怀柔心中叹口气,算了,是她欠她的。
“臣……”这便是要妥协。
她才说一个字,话音未落,季郁立即垂下脸,抿着唇勉强忍住笑意,正色状拱手礼了礼说,“谢过大人。”然而眼眸里笑意愈深。
谢怀柔哑了哑。
说好的乖……谢怀柔也不敢指望。
季郁站起身,凑近她,忽地轻声问了句:“姊姊身上的伤真的无妨么?”
谢怀柔愣了愣,话题转得太快,“无妨。”
季郁露出一抹怀疑的表情,“让我看看。”
话落,她很自然地伸手拉开她的交领衣襟。
宽松的中衣很轻易就随之滑落,露出半边雪白的肩。肩头到锁骨处赫然有道鲜红的刀伤,虽不再流血,但衬白皙的肌肤上也极为显眼。
季郁以指腹轻触伤口旁肿胀的肌肤,长睫微垂,口吻有种严肃的味道,“那么多日都不曾结痂吗?”
“姊姊有上药吗?”
谢怀柔顿时身子微僵。
衣衫半解,右相大人完全没有了平日朝堂上的清冷凛然。
她抬手合拢松垮着的衣领,沐浴出来后,记挂着一桩又一桩的事情。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曾束发也不曾穿外衫,忙尬红着脸低头请罪,“臣御前失仪……”
她把发拢到肩膀处,垂下的青丝遮挡住泛红的耳垂。
“御前?”季郁歪着脸,孩子似地笑着提醒她说,“妾身女官陈绵绵。”
陈绵绵是季郁身边的女官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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