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岩(40)
宫皓不敢多说,生怕说的多了哪一句话又触动了宫郅的隐痛。然而宫郅的沉默更让他心头不安,宫皓站起身在卧室里来回走了几圈,有些恼火地骂道:“这个重岩有毛病吧?这种破事儿有什么可炫耀的?”
宫郅翻了个身,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的水晶吊灯,“炫耀吗?”
“不然还能是什么?”宫皓恨不能这会儿跳出去捏死他,不,最好是跟姓程的贱、人一起捏死才好呢。
他心里正盘算着要怎么收拾重岩,就听宫郅喃喃念道了一句什么。宫皓没听清,正想追问,就听宫郅的手机叮咚一响,一条短信发了过来。宫皓生怕贱、人们又玩什么新花样,连忙弯腰把手机抢了过来。
短信是重岩发来的,只有一句话:都听到了吧?你值得更好的人,更好的人生,别再继续瞎下去了。
第31章 别理他
重岩到家第一件事是给温浩打电话,温浩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背景是流水般轻柔的音乐,隐隐还有男、男、女、女的说笑声。重岩怀疑他是在什么不正、经的地方消遣,因为温浩的声音听起来很放松,仿佛带着三两分的微醺。
接到重岩的电话,温浩显得十分吃惊,这可是重岩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
“有什么事吗?”
重岩直截了当地说:“是有个事儿,需要你和李先生出面帮我摆平。”
音乐的声音变轻了,重岩听见电话里传来一声很轻的门响,温浩周围安静下来,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比刚才严肃,“怎么了?”类似的电话温浩没少接过,以前李家兄弟在外面闯了祸,不敢告诉李承运,都是拐弯抹角的先找他,而且开场白一律都是“二叔,帮个忙吧”或者“二叔,出了点儿事儿,能不能帮忙摆平”。
“程蔚你知道吧?”重岩问他。
“知道,”温浩听到一个“程”字,立刻就阴谋论了,以为程瑜让程家人出面对重岩做了什么,忙说:“他找过你?是他自己出面还是找的别人?动手了吗?”
“不是那样,”重岩忙说:“他今晚请我吃饭了。”
温浩没反应过来,“……啊?”
“我说他请我吃饭。”重岩发现他和温浩的脑回路不在一根杈上,决定再说的明白一点儿,“他要泡、我。”
温浩沉默了一霎。程蔚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多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但他真没想到程蔚会把主意打到重岩身、上去。当然他也不会觉得是重岩是在说瞎话,重岩的性子他多少也是了解的,跟个炮仗一样,而且有话从来不喜欢拐着弯说。
“你怎么碰见他的?”
“在武馆。”重岩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自己报了班学散打的事儿,然后说:“他带着人在休息厅,去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这事儿我会跟大哥说,你别管了。”温浩的语气温和了起来,见多了重岩冲着他们开炮的样子,冷不丁看到他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把自己搞不定的事情交给家长来处理,温浩竟然觉得有点儿感动呢,随即又有点儿囧,自己这种心态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儿?
重岩却没想那么多,要搞定程蔚,仅凭他自己是不可能的,必然要请李承运出马。难道放着李承运不用,还要自己在流、氓面前忍气吞声吗?秦东安可说过程蔚这人搞不好在做走、私的生意,走、私这个说法涵盖的内容太多,重岩觉得想多了会吓到自己。
温浩挂了电话没多久,李承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重岩这边刚接起来,就听李承运急三火四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姓程的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没有。”重岩慢吞吞地答道:“只是到学校找过我一次,然后就是今天一起吃晚饭。”
李承运低声骂了一句什么,然后说道:“别理他,我来处理。”
重岩没吭声,心里却莫名其妙的有了几分不太舒服的感觉。他不喜欢李承运,也从来没把他当成是自己的父亲,然而现在有事却又找他帮忙,而且还理直气壮的……这样的自己是不是有点儿无耻?
“不要多想,”李承运安慰他说:“这段时间你上学放学都让李南李北接送,别嫌麻烦。”
重岩点点头,说:“好。”
相比于程蔚的纠缠,李南李北当然要顺眼的多。就算他们是李延麒的人也无所谓。李家兄弟现在要全力对付的人既然不是自己,重岩对他们这兄弟俩的厌烦自然也减轻了许多。
重岩低声说:“谢谢。”
“谢什么,”李承运叹了口气,“你要是住到家里来,只怕就没这些麻烦了。”
重岩没吭声,心里却在想,李宅哪里是那么好住的?没有了程蔚的麻烦,难道还没有其他的麻烦吗?跟李家这个大麻烦相比,程蔚这点儿小毛毛其实根本不算什么。李老爷子、程瑜、李家兄弟,哪一个是好对付的?尤其是李老爷子,这只老狐狸的心思重岩从来就没搞明白过。就好比在对待接班人的问题上,连重岩都觉得李延麒比他老子李承运更出色,老狐狸会看不出来?可是他却冷淡了李延麒,开始捧个不知所谓的李彦清。
重岩心里甚至有些同情李家的那对兄弟,他知道李老爷子把李彦清认回去是为了什么,相比较自己这个从来没有得到过关爱的人,像李家兄弟那样,在得到了李老爷子的关爱与重视之后又失去,感情上的打击只会更加沉重吧。
对这兄弟俩来说,李家这个姓氏不仅仅代表了权势富贵,还包含有更深层次的东西,比如使命感、荣誉感。这是他们和李彦清、重岩最大的不同,在李彦清眼里,李家的认可代表了一种社会地位的上升,而对重岩来说,李家就是一道光鲜亮丽的枷锁,是《聊斋志异》里被女鬼挂在房梁上,看似琼楼仙境的一道索命绳。
“不来就不来吧,”李承运大概想到了最近家里的一团乱,又觉得重岩住在外面也不错,至少省心,“自己住凡事要小心,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停顿了一下,李承运又笨拙地补充了一句,“有事儿也别怕,有爸爸呢。”
重岩没吭声,心里却有种极微妙的感觉。似乎这种饱含关爱的叮嘱他曾经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全心期待过,后来随着年纪的增长慢慢淡忘了。如今竟然在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下亲耳听到,心里除了一丝无措,还有种略带遗憾的茫然。
这世上,想要成就任何事都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否则古人也不会说天时地利人和了。同样的一句话,如果在重岩小的时候听到,哪怕李承运只是随口说说,哪怕只说一遍,重岩对他的感觉都会截然不同。
李承运没有等到自己期待中的回答,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行了,早点儿休息吧。”
重岩挂了电话,也轻声地叹了口气,“早干吗去了呢?”
在他还小,心地还没有变得冷硬的时候,那个应该说这句话的人在哪里呢?时光流逝,世事无情,重岩早已不再是多年前那个对自己的血亲抱有期待的青涩少年了。
这句话,终究还是来得太晚了。
重岩又过上了刚来京城时那种出门就有人跟着的日子,上学放学有人接送,就连周六去武馆上课李南李北也跟着。他在训练室里上课,李南李北就捧着报纸或者ipad在休息室里等他,大概是这边架势摆的太足,程蔚倒是真的没有再出现过。
重岩觉得这也是很正常的,程蔚对自己的那点儿好奇心不过就是图个新鲜罢了,又不是真的一见钟情——话说在经过了宫郅的事情之后,重岩对一见钟情这个词有种特别的憎恶,觉得这四个字组合在一起就是为了骗人的。再说美、少年还不多得是,以程蔚的财富地位,再加上他那套花花公子的手段,想把谁弄、上、手根本就没什么难度。只是贪新鲜的话,他完全没有必要冒着惹怒李承运的风险来勾、搭自己。让重岩自己说,他都觉得程蔚这么做的话风险大,成本太高,很不划算。
重岩觉得这个小、插、曲大概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有时候他也会想想宫郅,不知道自己那天的做法到底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如果宫郅能够清醒过来当然最好不过,若还是执迷不悟,那也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