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猛虎嗅蔷薇(87)
现场的记者们安静下来,在这个本该一拥而上上去问出各种爆炸问题的他们,这会儿却各个瞪大了眼,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跟随者男人说话的频率,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故事。
“谨然在中学时期就已经是很特别的存在了——啊,至少对于我们那边的人是这样的,”说到这,姜川似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纤细,皮肤细腻白皙,黑色柔软的头发和黑色的眼睛,当他作为交换生转到我们学校的时候,就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我还记得那时一下课,不管是哪个年级的男生或者是女生,都会跑去他的班上去看他——可惜小学距离中学隔着整整一个操场的距离,要在课间赶过去看他一眼再跑回来很不现实,所以我也没办法跟那些人一样总是能看见他。好在那个时候,小学总是比中学提前放学半个小时,我总是早早收拾好了就跑到他的学校门口,站着等,就为了看他一眼。”
罗成发出一声困惑的含糊声音,作灵魂枯萎状的方余转过来,奇怪地看着姜川——谨然的过去方余并不了解,哪怕谨然跟他说过自己年轻的时候过国留学过一段时间,但是也没详细地说过他是去哪以及做了什么,他不说,方余也不会去问,所以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谨然的过去一直处于空白的状态——但是此时此刻……方余居然觉得,现在坐在他身边的这家伙,说得很真。
那双湛蓝的瞳眸始终平静,看不出哪怕一丝丝的波澜或者破绽。
让人轻易就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说的话。
“年轻的时候,大家总是会犯下这样那样的错误,这是不分国籍或者种族的人类的劣根,看见美好的东西就想要拥有他,如果得不到?那就毁灭。”说到这里,姜川语气一沉,“后来我总是想,如果当时我能稍稍强大一点,最后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我亲眼看着那个刚刚转过来的时候盛开的花朵一点点枯萎,原本在他穿着很合身的校服在一点点变宽大,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当我询问的时候,人们总是目光闪烁地回避,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在那个留学生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提起的时候,他们只是叹息。”
记者们稍稍停下了拍照,脑子里乱哄哄的,仔细在脑内搜索了下袁谨然过去的事情,却发现这些东西确确实实都是空白待填补的,而过去也没有人想到在那个娱乐圈出名的老好人身上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甚至没有人去试图挖掘一下——而如今,伴随着坐在台子上的男人缓缓的称述,仿佛是拼图空白的一块突然找到了合适的那一块,正要被填补了起来……
他们总觉得自己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大新闻。
关于袁谨然的。
关于姜川的。
“我发现谨然身边总是会奇怪地出现几个高中部的高年级,那些人牛高马大,纹身,说脏话,吸烟,顶撞老师,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没有人敢招惹,一般的人也很难轻易靠近或者加入他们——但是他们却总是像是苍蝇似的围绕在那个漂亮的留学生身边,嘻嘻哈哈的,无论是课间休息还是上学放学,总是跟在他身边——有时候,为首的那个家伙还喜欢动手动脚,但是当别人试图跟留学生发生正常的接触时,那个家伙就会大声喝止,然后粗暴地把那些人赶走……渐渐地,原本很受欢迎的留学生没了社交活动,他的周围只剩下那些糟糕的人。”
说到这里,姜川话语一顿,似乎是回忆到了非常不愉快的片段,他稍稍皱眉。
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劲爆的信息出现的记者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终于有一天,我在放学的时候没有等到他——我就跟中学部的保安人员说,我要进去找我哥哥,他们大概是看见我身上的同一学校的制服,没怎么盘问就放我进去了……进入学校,我几乎是没怎么犹豫就直接找到了谨然的教室,当然,我当然知道他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那个时候我们整个学校又有谁是不知道的呢?”姜川缓缓道,“可是我在教室里没有看见他,人已经走空了,他的书包还在桌子上放着,收拾了一半被人强行拉走的模样,桌子上的作业本掉了一地。”
“……喂,够了吧。”
如果是编故事的话,到这里就太戏剧化了吧——总觉得自己即将要听见什么糟糕的东西,方余皱起眉,在桌子下小小的踹了姜川一脚,姜川转过头,对着方余的方向几乎是不着痕迹地摇摇头,方余无奈,只好闭上嘴,看着姜川。
姜川将目光重新对准下面的记者群。
顿了顿。
续而缓缓道——
“最后我在厕所里找到了他,啊,还有那些高年级的——最高大的那个人将他摁在墙上,他一尘不染的校服被弄脏了,校服被掀起来露出小腹,那些人就用手中燃烧着的烟头一下下地摁在他的皮肤上……”姜川面无表情道,“我站在厕所的门口,可以听见他们肆意的笑,可以听见烟头烫在皮肤上发出的‘兹兹’声响,甚至可以闻到烧焦的皮肉发出的令人恶臭的肉香……那些伤痕是永久的,你们现在大概还能在他身上找到。”
记者们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上的摄像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觑。
方余瞠目结舌地瞪着姜川,后者抬起手,似乎有些烦躁地将原本整整齐齐地头发弄乱了些——
“我当时也跟你们一样,震惊,害怕,愤怒……但是我知道我打不过他们,所以我当时没用地姿势尖叫着倒在厕所门口,我的尖叫招来了老师,老师发现了他们,将那些高年级的人带走,而这个时候,原本应该害怕地哭泣或者痛苦呻吟的那个人却表现得最为平静,他只是从自己蜷缩的角落站起来,将校服拉平整,走到我的面前跟我说‘谢谢’以及‘我没事’。”
大概是姜川说的话太有画面感。
下面的记者在冷静记录的压根没有几个,一些年轻的女性记者已经双眼通红掩着唇,此时,其中一个女记者哆哆嗦嗦地说:“是……我是亲眼看见过化妆师给谨然的腰部上妆——当时、当时我还奇怪地问了为什么,他笑着告诉我是方便打光因为他本人没什么肌肉——天啊。”
那个女记者说不下去了,站在她身边同一个报社扛着摄像机的人无奈地从口袋里掏出张纸巾递给她。
姜川看了她一眼,没搭话,只是变换了一个坐姿,而后淡淡道:“后来他就离开了这所学校,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在几年前我偶然在电视里看见他出演的电影——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决定加入影视圈,国外并没有特别好的机遇,我不顾父亲反对成为替身演员,最终的目的就是来到这个国家,重新沾到他的身边。”
姜川语落,他将手边的话筒稍稍拿开了一些。
坐在他身边的方余震惊地打量着他——那完全没有掺杂任何演技成分的震惊表情也被记者抓拍到。
记者们怔愣了一会儿,直到他们反应过来姜川已经说完了他要说的,他们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如果现在出现一个人让他们立刻对今天的记者招待会拟一个标题,他们说不定反而不知道应该怎么写才好——
太震惊了。
真的非常震惊。
他们花了一点点时间来收拾自己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这个时候,之前那个要求姜川做考试卷的记者算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他站起来,在工作人员的批准下向姜川提出问题:“那么姜川,请问你这样是间接承认,你是一名同志了吗?”
这提问略直接,甚至引来了在场其他作者颇为不赞同的目光——但是大家却也没有出声反对,纵使他们自己不愿意提出,但是他们知道恐怕这个问题也是读者们想要知道的。
对于一个艺人而言,这是一个比较危险的问题,方余感觉到罗成在旁边用手肘用力地捅了他一下,这会儿经纪人先生总算是回过神来,他站起来,正想要阻止那个记者的发问,这个时候,他却看见坐在自己身边的姜川微笑起来:“至少在谨然跟我说‘谢谢’之前,我并不认为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