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男配长子(69)
这可不是前世披个马甲按按键盘便能指点江山畅所欲言, 即便前世造谣也要负法律责任,他现在脱口爽了,回头被帝后知晓, 只一个再不重用就够他喝一壶。
他若想往上爬还得靠他们。
只能憋屈地咽回去,挂上和其他人一样的震惊与愤怒。
太子摔完东西沉默了好一会儿,这一回才是真正被气到,南若瞥到他露在袖口边的手握成拳,青筋崩裂。
“带管家与杨焘妻子来见孤……算了, 孤亲自去。”
两人托了谭瑛带话说要见太子一面,许是杨焘有遗言留下。
太子派人去拿了身校尉服换上, 南若也趁机叫初四去给他要了一套, 太子看了一眼没说什么,默许他跟着了。
杨家人并不住在文芝,杨焘自尽的当天他们便按照杨焘的嘱咐去了省城,就住在宁安布政使衙门隔壁,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在杨焘被朝廷定罪之前, 不仅不能动他们还得保护住。
谭瑛要去衙门问责, 他们正好混在他的队伍里。
到了地方,谭瑛一把拉住缰绳,厉声高喝:“将衙门围起来, 只许进不许出!”
“是!”谭瑛手下立刻带着半路拉来的卫所旗丁分成四列堵门。
谭瑛下马来:“派几个人去杨家守着。”
太子和南若便顺势去了隔壁,谭瑛一收马鞭,带着校尉力士上前,一脚踹开守门的衙役,凶神恶煞长驱直入。
原本对锦衣卫感官并不怎么好的南若这一刻却泛起了一股爽意。
杨焘的管家和妻子见到太子眼泪瞬间溢了出来。
管家声泪俱下:“我们老爷是被逼才走上的绝路……”泣不成声。
杨焘妻子王氏还算坚强些,忍着泪将她知道的快速说了一遍。
大约为了保护她和三个孩子,杨焘并没有告诉她来龙去脉,是她从丈夫以往的行迹言谈中推测出来的。
杨焘继任文芝知府前两年都算顺利,直到今年初,皇帝南巡回去后,织造局忽然开始大肆买田圈地,意欲改稻为桑。
“亡夫并非反对改稻为桑,如今江南织业愈加兴盛,植桑的确能为百姓添些余财,可织造局强买强卖……”
南若皱起了眉,改稻为桑在郑皇后还没出现之前就在江南推行了,只是进行的很慢,百姓种十亩田搭配一亩半桑,毕竟对百姓而言粮食才是根本,一棵桑树种下去要三年才能采叶,若全种桑他们吃什么。
至于说什么眼光看长远,百姓不看这个,他们只看实际,实际就是有粮心不慌。
何况谁能保证到时候来收桑的商人不会压价?真到了那个时候,没有粮没有钱,只能被商人宰割低价出售,还不如种粮食。
报官找官府做主之类,百姓对官是很畏惧的,若无大事很少会上衙门,大部分都以村或者族为单位自行解决,再者若官商相互,便是跑断腿都没用。
总之百姓有百姓的生存智慧,他们唯一能握紧的便是手里的田,除非必要,绝不会放弃种粮。
大燕从开国就鼓励江南多种桑,百多年下来,成果寥寥,直到新式织布机出现,江南织业成井喷式爆发,如今国库丰实,南宫家的功劳只占小份,丝织才是大头,还有一部分是海贸。
“……其实亡夫自去年冬时便有意推行多植桑,还是他主动向布政使递交了请书,后来织造局很快派人来,亡夫那时还很高兴……”
谁料被骗了。
织造局非但没有按照说好的补偿以及采购方式来,反而强行圈地驱逐农户,逼得他们将土地租赁出去,强制种桑。
杨焘本是好意,却没想到“引狼入室”害了百姓。
“……亡夫投递无门,三司互相推卸,亡夫日日辗转难寐,待听得京中有镇抚亲自来监督甄采一事,便……”
王氏哽咽。
便选择自尽,并故意写了封认罪书,将此事掀到人前。
南若胸口发堵,杨焘用自己的命换来揭露真相!
幸好,幸好永昭帝有整顿江南的意思,幸好谭瑛接到了他的“认罪书”,幸好平安带回了京城。
王氏抹去眼泪:“亡夫说他不悔……”
——“杨某先行一步,九泉之下静待诸公来聚!”
这是杨焘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太子闭了闭眼,道:“除此之外可有留下何证据?”
王氏摇头,满面沮丧与痛苦。
她知晓只凭她说没有用,若真要为丈夫换来清白,必须得有证据才行。
管家站出来:“回殿下,老爷去之前曾叮嘱过小人一句话,说若京里来了钦差,便去找郑则。”
郑则?
王氏目光一亮,急切道:“郑则是亡夫至交好友,三年前亡夫刚来文芝,去下头体察民情时恰巧撞上他英勇救人,便赐他乡勇名号,郑则虽只一介草民,却与亡夫性格相投,结为好友,只平日碍于身份知晓的人极少,亡夫留下此言,必定给他有所交托!”
管家忙道:“老爷出事后,小人怕打草惊蛇,不敢派人去找,只遵循老爷吩咐等钦差来。”
太子立刻起身:“将地址说来!”
听完便匆匆去隔壁找谭瑛。
布政使衙门此时乱成一片,谭瑛仿佛土匪进村,鸡飞狗跳,布政使吕承简抹着汗,语无伦次为自己做辩解:“……本官并未参与其中,本官家中妻妾俱全,何必闹得家宅不安,何况本官已这个年纪……”
见太子过来吓了一跳:“殿、殿下……”
慢半拍反应过来这是去见了杨家人,忙道:“臣在杨夫人搬来便暗中叫人保护着……”
太子冷脸:“关于杨焘的‘认罪书’你可有什么说法?”
吕承简诚惶诚恐:“这,臣,臣,臣实在……织造局的事臣等地方官员着实插不上手……”
太子挥挥手让将人押下去。
吕承简一个劲喊冤:“杨焘一事确实与臣无关……臣还劝过他……”
谭瑛一甩手将马鞭在地上抽了一下,冷哼:“眼下说的是你渎职办砸甄采的事,与杨焘又有何干系!”
吕承简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蔫了。
太子吩咐谭瑛去寻找郑则,自己换回衣服亲自坐镇布政使司衙门,除自己人外只准进不许出,
南若陪在旁,不多时傅卓与裴定高几个追了过来。
本想着谭瑛很快就能将人带回来,却不想一去直到下午才回来。
郑则不见了!
谭瑛按着地址找上门,却人去楼空,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叫人翻进屋里去看了看,凭家具上的灰尘可断定至少有半个月没有住过人。
未免打草惊蛇,叫手下假装寻亲去问四邻,最后找到郑则平日来往的友人,得知郑则最后一次露面是在松竹舫。
这……
南若蹙眉,别看松竹舫名字听着清雅,其实还是青楼,好友自尽他却去了青楼?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
“臣去打探打探!”傅卓站出来请缨。
裴定高忙附和。
南若想到两人昨天被忽悠,便也站出来:“臣也去。”
太子略一思索,应了:“带上护卫。”
三人便结伴去了画舫。
这种事他们三个去正好,只当少年纨绔到了江南来见识见识,谭瑛或者下头旗丁去都不合适。
松竹舫并不算此地最出名的画舫,不过这些画舫都各有特色,比如松竹舫里的花娘便以松竹自喻,喜欢坚贞不屈清高不折的便可以去此画舫。
三人上船,傅卓驾轻就熟,十足纨绔姿态,连昨日被忽悠花了百两银的事都说了出来,听得迎客眉开眼笑。
南若默默跟着没作声,专业事交给专业人来。
傅卓下巴一扬:“去将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娘子都叫出来!”
迎客连连应声,出去片刻,画舫老板亲自过来寒暄,显然已经猜到了几人的身份,毕竟太子坐镇布政司的消息并没有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