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有渣必还 下(148)
“谁?”他问。
“是我。”
风袖听出这是他苏醒那日听到的女声,他从冷羌戎嘴里也听到了她的名字,知道她叫陈梓烟。
“冷羌戎可真是越来越禽兽了,我听着你年纪也不大,他竟然也下得了手。”
冷羌戎风流之名素来远播,也难怪风袖会将她定性为被冷羌戎染指的姑娘。
陈梓烟想了想,自己为了接近冷羌戎,也是让他占过便宜的,风袖这话倒也没说错。
“你不用这么忌惮我,我呢,跟冷羌戎那家伙就是睡过一两次的关系。要真说起来,我还是你这边的。”陈梓烟笑道。
风袖正不解着,陈梓烟已经先行解释道:“你母亲救过我,我是来报恩的。”
风袖并未多问,她说,他便听着。
“谢谢你救我。”他道。
陈梓烟见他这万事不关乎于己身,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也生出几分同情。
她走上前去,从袖子里拿出一物来,递到他手边。
风袖摸了一下,发现那是一柄竹笛。
“冷羌戎自己没送成,还指挥你来了?”他没有接。
“这不是他买的,是我买的,送给你。”陈梓烟不由分说地将竹笛塞进他手里,一副非要他收的样子。
既然不是冷羌戎给的,他便也没有推脱的理由。
风袖拿着那竹笛,摩挲着上面的孔洞,想起了自己的那一柄玉笛。
他突然抬起头来,对陈梓烟道:“你负责采买东西么?”
她没有长住的意思,采买什么更是无从说起,但她听风袖都这么问了,也就嗯了声,说是。
风袖握着那笛子,将它拽到胸前,像是请求一般地对她道:“那你明日再去集市的话,能帮我带两颗糖么?我可以给你钱……”
他说着便去摸自己的口袋,可他这身衣服早已被换过,原来那身里也并没有银两,摸来摸去,还是两手空空。
陈梓烟没有取笑他,只是很自然地化解他的尴尬,道:“你不用给我钱,我说了我是来报恩的,你母亲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恩情不是银钱可以衡量的。以后你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便是。”
其实她的钱大多数是冷羌戎给的,但她看得出来风袖十分排斥冷羌戎,若是她说了这银钱的来源,风袖必然会反感,便含糊其辞,一笔带过。
风袖果然没有起疑心,只是对她说了声谢谢。
陈梓烟见他模样乖巧,之前未曾细看,现在看来,才发现他其实实在小的很。
“你多少岁了?”她问他。
风袖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个,却还是老实回答道:“过完年便十九了。”
才十九,比自己还小上不少呢。还未及冠,便糟了这样的劫难,诶。她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又与他简单说了会话,才走了出去。
她一出门便见到了冷羌戎,冷羌戎见她出来,便赶紧凑过来,想问问她风袖的情况。
陈梓烟到底还是有良心的,她一想起风袖方才那模样,又看见这罪魁祸首,登时便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冷羌戎骂了句禽兽,闪身走了。
冷羌戎不知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姑奶奶,见她怒发冲冠的模样,又不敢问了。
有陈梓烟在这里,冷羌戎也稍微能放开手脚一些。
风袖排斥他,连话都不愿意与他多说,对那陈梓烟倒是和气。
可一想到风袖时日无多,也许过了明日便要撒手而去,冷羌戎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用过晚膳之后,冷羌戎走到院子里,竟发现风袖出了房门。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摸索着走出来的。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天边的云染成了紫红色,嵌在高山之上,摇摇欲坠。
日暮时分的光,并不灼热,暖洋洋地洒在风袖身上,仿佛往他身上镀了层金边。
冷羌戎还未走近,便听见一阵笛声。
这时他方才看清,原来风袖手中竟握着一根竹笛,正在吹。
冷羌戎骤然驻足,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风袖吹笛的模样,勾起了他深埋在脑海中的回忆。
阮惜玉在他府中的时候,便喜欢吹笛子。她用随身带着的那支玉笛,随随便便就能吹出一曲曼妙乐曲。
可现在她已经不在了,而她的儿子,如她一样,重新奏响了冷羌戎烙印在灵魂里的那一曲乐章。
风袖与她多么相似。
可自己却忽视了他那么多年。
冷羌戎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眶,等他吹完,才敢走到他身边。
风袖已经记住了他的脚步声,等他过来,也没有如往常一样扭头就走。
“外头风大,我领你进去吧。”他说。
风袖似是听进去了他的话,却也没有要他搀扶的意思。冷羌戎看着他缓缓转身,看着他辨不清方向地往回走。
“往左边一些。”冷羌戎陪在他身侧,像是指引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一样,告诉他如何走。
风袖走得很慢,脚下的一块滚石,或是一方滑腻的泥土,都有可能会导致他摔倒。
一段短短的路,他走了很久才到头。
等到他终于扶上栏杆时,才算结束了。
他那背影如此削瘦,仿佛随便来一阵风便能将他吹倒一样。冷羌戎很想上前扶住他,可他反反复复地伸手,最终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放了下来。
他不敢。
风袖一路走回了房间,摸索着在自己夜间安睡的榻上坐下。
冷羌戎为他倒了一杯茶水,递到他手边。
风袖并未拒绝。
冷羌戎见他苍白模样,心里担忧,慢慢地也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这曲子是你娘教你的么?”冷羌戎问。
风袖没回答他,却用双手拽紧了那笛子。他微微低下头来,眉眼间晕散一缕温柔。
冷羌戎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难得能与风袖说上话,即使风袖并未有什么回应,他还是想说。
“她葬在了凡阳郊外,我亲手为她起的坟。等你好些了,我就带你过去看她。”冷羌戎说。
风袖抿了抿唇,脸上浮现出一丝脆弱。
等他好些?他还会好么?
虽然他未出声,可冷羌戎却读懂了他未说出口的意思。他心知这都是他的过错,却又无可奈何。
伤害已经铸成,说再多都于事无补。
“你娘……你可以跟我说一些跟她有关的事情么?”他也不知道他为何能厚颜说出这样的话,但一想到他错过了那么多年,伤害了她那么久,他便难受得紧,只渴盼着能从只言片语中找寻她的踪迹。
风袖沉默了很久。这一次,他没有反唇相讥,没有出声讽刺,他只是想了很久很久,才对冷羌戎道:“她很温柔。”
冷羌戎霎时挺直了背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风袖的脑海里缓缓勾勒出一个女子的模样,她并不富贵,也并不十分优雅,但她总是会对他笑,仿佛在她眼里,根本就没有过去不的坎一样。
“我记不清了。”风袖颓然道,即使他很想回忆,可他那时太小了,还未来得及细细咀嚼这个女人给予他的爱,她便走了。
可他在脑海里一番搜寻,还是想出一件事来。
“我四岁的时候,生辰的那天。我想吃糖。我第一次记得糖的滋味,是她从别处讨来的,她小心地留着,留给我。我尝了一次,便想尝第二次。可她买不起。他在青楼里卖笑为生,别人都没有儿子,唯独她带了我这么个拖油瓶。鸨母向来看不惯她,平日里的饭菜都克扣得很,又怎会给她闲钱买这些奢侈之物。”风袖说的时候带着笑,可那笑里却又藏着苦,“可我实在闹得她没了法子,她为了我,只好去陪了一个向来恶名远播,无人敢陪的客人。”
他语音转低,话语里含着沉痛,似乎这个故事到了最艰涩也最令他难过的部分。
“后来我才知道,为了我那句话,她挨了客人一夜的打。”风袖说着说着,已是哽咽,他挪开脸去,不愿让冷羌戎看到他这幅脆弱的样子。
冷羌戎反复地启唇又合拢,他看不见风袖脸上悲痛,风袖也看不到他脸上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