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撩了,有被冒犯(88)
何迅抱着球,心想老子去你妈的。
他站在三分线外,有两个人拦在前面,几乎要把他封死。他变向了好几下也没突出去,加速跑的时候脚一滑,身子一下往前栽了过去。
那两个人下意识往旁边让开,这一退,何迅面前出现了空隙。
那一瞬间,他都没想到自己倒了,眼珠盯着那个空当,脑子里爆开了火光。
他的身体只差十几厘米就要完全摔在地上,连那两个防守的人都以为他已经摔倒了,没威胁了,防守的动作都卸了。但何迅的脚狠命往地板上一蹬,两手死死扣紧球,手臂疯狂晃开那两只伸过来抢球的手,脚底拼了命地连蹬,居然就这么硬生生又冲了起来。
一眨眼。
解说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只看见他上一秒还像是扑倒在地上,却忽然又冲了出去。
杀进左侧底线,转身投球。
主持人大吼“命中10班再次把比分追平”
“还有最后60秒”
球在13班队长手中。
他看向左右两侧,像在寻找传球的队友,10班随着他的目光调整防线,却看他在电光石火间忽然背转过身,把球抛给三分线外的后卫
但,在出球的那一瞬,陆炳辰仿佛早有预料,手指扣过来。从他那个位置断球实在太顺了,顺得完全好像这个球13班的队长专门喂给他的。
所有人都压上来,陆炳辰几乎像是刀光聚成的人影,从半场横切过去。
掠过中线时,阮奕从他身后冲了出去,两个人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但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秒,球转瞬从他的手底换进了阮奕手中。
10秒。
看台上,没人讲话,没人叫,像海啸之前,层层海浪往后退,一浪叠一浪,汹涌堆积,累成墙,累成山,接天的排浪顶在球馆的四面八方,每一滴水都用低频的几乎听不见的吼声数着分秒。
速度太快,阮奕杀进禁区的时候13班回防还没到位,他运球转身,两下晃开人,高高跃起。
篮球压着哨声出手。
它急速地划过,如同长刀出鞘,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光。
一秒一毫,一寸一厘,陆炳辰看着它落进篮筐。四周都沸腾了,仿佛要撕裂耳膜的音潮里,只有他静静地站在原地。那瞬间,他忽然像是看到了许久许久之前。
上辈子,有一天,他和阮奕路过篮球场,一个球忽然砸了过来。
打球失手这是常有的事。阮奕抬手扣住球,抛回给球场上的男生。
他顺口对陆炳辰说“要不我教你打球吧以后篮球赛我们没准还能在场上碰到。”
“不用。”陆炳辰懒洋洋地捏了捏阮奕的指节,“我对打球没什么兴趣。”
“不过,给篮球队长当男朋友,我兴趣还挺大的。马上要开篮球赛,你的毛巾和水都是我来递,别人递的”他撇了撇嘴,“你不许接。”
时光匆匆。
谁能想到,曾经漫不经心说出口的话,就成了时不时就在心里翻动波澜的隐憾,再后来,又成为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悔恨呢
13班的队长从陆炳辰身边走过去,又拐回来,问“最后那个球,你是怎么”
最后那个球,陆炳辰预判到了他出手的方向,抢断之后传给阮奕,才有了最后绝杀的投篮。可他当时明明先看了左右两侧,因为正常人都会以为他是想往内线打,顺理成章就会被这两眼带进沟里。这个假传球是他的绝招,唬人从来没失过手。
陆炳辰说“这个战术之前小组赛你打15班的时候用过了。”
“你看了我们的录像”那个队长的眼神变了又变,“10班把你这个杀手锏藏到决赛最后一场才放上来,也挺沉得住气的。”
陆炳辰一哂。
他没说自己是比赛之前半个小时,开了四个窗口加倍速,才过完13班所有比赛视频赶来上场的。
场上的声浪像爆开的狂风。
“奕神”何迅扑上来抱住阮奕,篮球队的队员们一个接一个地抱上来。
“啊”从看台上冲下来的10班人全涌上来,连蹦带跳尖叫着也跟着抱住,场面混乱得连谁抱的是谁都不知道。
终于折腾得没力气了,几十个人扑倒在球场上。何迅喘着气,脸都湿了,不知道是汗是泪。
阮奕走出去,忽然又停下来。
陆炳辰靠在通道入口,身上的球衣还没换。刚才10班闹腾着庆祝胜利的时候他不在,阮奕以为他走了,没想到他一个人站在这里。湿润的碎发贴在他的额头上,黯淡的光线下,他长眸微敛,神色淡而寂静。就像从前无数次,阮奕走出教室,走下球场,从租房的楼道出来,看见他静立等待的身影。
阮奕忽然就怔了。
陆炳辰微微侧过脸,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弯了弯唇角,走过去,站在阮奕面前。半晌,慢慢伸手碰了碰他的指尖“我看到你抱他们了。”
他的声音有点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阮奕,目光里藏着说不出的委屈“我也要。”
第66章
阮奕轻轻叹了口气。
他说“陆炳辰,你跟他们一样吗你要是能跟他们一样,那我确实可以用跟他们相处的方式对待你。如果你不能,就别说这些了。”
陆炳辰攥紧了手。
阮奕闭了闭眼,径直从通道走了出去。
傍晚的阳光不像正午时分那么明亮,眼波一样的光晕层层拢过高楼绿树,跑道白墙,连边缘有点掉灰的台阶都像被这层柔光浸染,有了些斑驳的媚态。
阮奕走上天台。
这大概是高一下学期的时候他养成的习惯,时不时就会上来站会儿。这栋教学楼一共六层,就像一座巨大的蜂巢,每个紧密排列的室里都塞满了精力旺盛的少年。只要没有上课,几乎找不到哪个地方是安安静静的。除了天台,因为太高了,上来一趟有点费劲,所以基本都空荡荡的。
阮奕之前的教室在顶层,高二被分进10班之后他挪到三楼上课,但这个习惯还是保留着。
他本来以为上面没人,没想到蒋见遥站在那里。
蒋见遥也看到了他。
阮奕走过去“刚才他们庆功,闹腾了半天,你怎么不在”
“因为昨天让人查的事刚好来消息了。”蒋见遥瞥了阮奕一眼,递给他一副耳机,点开手机里的音频,似笑非笑,等着他听完。
音频有两个,加起来将近二十分钟,是两个人断断续续的自述,讲他们是怎么斗笼子,一个假装小偷一个假装被偷的人,吸引那群在旁边吃东西的学生出来帮忙,趁势铲瘸了其中两个人的腿,以及最重要的是谁指使他们这么干的。
阮奕放下耳机。
蒋见遥说“你弟弟还挺有本事的。”
阮奕突然想起昨天下午,杨汤和濮如松到点了还没来班上,当时老郑还没告诉他们那两个人的脚崴了,但蒋见遥的目光扫过空位,又转过眼淡淡地一瞥他。
他问“你昨天就猜到是梁郁了”
“半决赛最后一场,我在看台上看到他了。不能确定,只是一眼扫过去的时候晃见了。我开始没太在意,一直到昨天他们俩出事才想起来。”
蒋见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要是觉得麻烦,我可以帮你解决。”
阮奕想起之前蒋见遥帮他警告张子铭,然后作为交换,让他去把喝醉的陆炳辰领回家。前车之鉴摆在那儿,他摇了摇头“谢谢。不过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阮奕坦诚地说“我怕你把我卖给陆炳辰。”
空旷的天台上,晚风吹在脸上都带了些力道。阮奕随意地眯起眼,向远眺望。
高一的时候,政治老师讲起他以前在六中念书的事,说那时候,从教室的窗户往外望,能清楚地看到很远处的彤山。尤其是每到秋天,彤山层林尽染,他上课时老是偷偷看着窗外发呆。但是后来,座座高楼拔地起,视野里竖起或灰白或玻璃的楼厦,彤山被挡得只能看见顶峰的轮廓,渐渐的阳城霾重了,从这儿望过去,连山的轮廓都再看不见。
今天的空气应该是少有的干净,连绵起伏的山脉青红交映,看得特别清楚。